汪染眼中虽急切,却很快恢复平静,她站起身来:“好,那你便想一想。”
汪染转身要走,末了,却又添了一句:“若是你和我合作,这魔宫之中,还有大把的夫人愿意。你可不要想太久。”
宁竹云笑笑:“夫人放心,我会很快回复的。”
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几乎是有些友好的将汪染送出了门去。
两人宾主尽欢般的客套,直到彻底分开,她们脸上的笑容,全都瞬间就消失了。
青萝陪同宁竹云站着,她看着汪染的背影,开口问道:“夫人,墨染夫人都跟您说什么了?”
宁竹云眼神中潜藏着复杂的情绪,却是开口说道:“她让我帮她离开魔宫。”
青萝吃了一惊:“这,她怎么会找夫人?而且,这事若是让尊主知道了,可不得了的。夫人你没答应吧?”
宁竹云笑了笑:“我说我要考虑考虑。”
“夫人不拒绝?”
“我倒要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宁竹云垂眸看向青萝:“这事,你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叫云修知晓。”
青萝点头应道:“是。”
这话虽然这样说了,但两人都清楚,宁竹云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而这事传到云修的耳朵里,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青萝并不傻,她能一直活着,便是靠着她这对谁都不忠心的浑水摸鱼的本领。
而宁竹云也不傻,她放任青萝这样的存在,便是知道,没了青萝,还会有别的人。而青萝,比起以前那对云修绝对忠心的侍女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回去吧。”
宁竹云发了话,便转身回屋了。
对于汪染今日来此所说的话,宁竹云并不十分相信,她总觉得,汪染来此,有着别的目的。
至于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需要等一等,再有些别的信息,才能让她给挖出来。
至于那画,到底是真是假,宁竹云也不确定,但这倒似乎给了宁竹云对汪染占尽先机的疑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并不信任从汪染那里听来的话,若是有机会,她更想要亲自查一查。
又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宣玺和汪染约定的三月之期到了。
三个月之后的那个早上,宣玺在清莲阁中,陪着汪染用了早饭。
他屏退了所有的侍女,亲手为汪染盛了粥。
汪染接了,只是闷头喝粥,并不多说什么话。
宣玺主动开口了:“三个月的时间到了。”
汪染“嗯”了一声,代表自己知道了。
若是平常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宣玺必然会发怒,甚至会出手将那人的头给拧下来,可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汪染送了他自己的头发之后,宣玺面对汪染之时,就有些无法控制的温柔和和缓。
这和缓与曾经面对其他夫人时的和缓并不相同,虽然宣玺可以温柔,但若是有人惹怒了他,他必然不会留情。
可汪染,似乎踏进了他的这个界限里面。
她这样清淡的“嗯”,让宣玺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可又不想发火,便又开口说道:“我今天想去巧文那里。”
这话说出来,倒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汪染扫了宣玺一眼,她觉得今天早上的宣玺,有点不同于往常,似乎有点磨叽和优柔。
而这小半个月以来,宣玺有些时候的表现,确实是有点不太寻常。
汪染垂了眼眸,猜测着宣玺的心思,嘴上却说:“这些日子,尊主想必是寂寞了。三月之期已到,墨染便不留人了。还请尊主,多找找其他的夫人,不要让她们受冷落。”
她说这话,便是故意的。
宣玺得来了并不想要的回答,脸上神情一僵,眼中温柔瞬间如同被狂风扫尽一般,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冷面冷心的尊主模样。
他起了身:“许久未见巧文,我倒有些想她。巧文瘦弱,胃口一向不太好,既然墨染夫人不想我陪,那我便去陪她用餐。”
汪染仰头看他,笑了笑:“尊主自便。”
她这话和无所谓的态度,成功的激怒了宣玺。
怒意之外,宣玺还觉得恼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生气。
可他生气归生气,却还不舍得处罚汪染,这更加让宣玺恼火。
这样的情绪,宣玺这三百多年的人生之中,从未体会到,他觉得陌生,陌生的让人有些恐惧,恐惧之余却又觉得兴奋。
汪染见他盯着自己,似乎要生气的样子,便觉得不能为了让他走而激怒的太狠,便温柔的笑了笑。
这样的温柔笑意,是最像那白月光云懿的,定能扫除宣玺的怒火。
可谁知,宣玺对上她的笑,看到她的眼睛怔了一秒后,眼中并没有什么痴迷的神色,反而还像是看到什么恶鬼猛兽一般,立刻有些慌张的离开了。
第93章
汪染没动, 她坐在座位上, 眼神淡淡的, 看着宣玺离开的背景,虽有些诧异, 却是很快就了然。
宣玺的心中,最爱的便是云懿。
他往常,也最痴迷于自己这样的笑容。
如今退避,便是这笑,没有之前的魅力了。
汪染慢悠悠的喝了口粥,唇角淡淡勾起。
看来,那头发还是很管用,宣玺终究, 还是对她有了那么一些不同。
宣玺走出门后,看到院落中那凄惨落败的莲花,心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当了魔尊已快有一百余年, 早就修出了自己的城府, 如今虽然被汪染扰乱, 但也很快能恢复如常。
至少, 他的面上,能够恢复如常。
这莲花是被蛛儿碾碎的,已经有了些时日, 宣玺往常并未在意过,可他今日要走了,看到自己亲自命人为汪染的莲花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疼惜。
宣玺静静的站着,看了那莲花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这一日过后,魔宫之中,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宣玺重又去了其他夫人的院内,这一次,宁竹云,蓝珠和巧文三人,属于平分秋色。
清莲阁中的莲花池也被重新修过,移植进来了新的莲花。
汪染站在院中,默默的看着,眼神之中,却没有什么情绪。
莲花种好的第二日,便又都进了蛛儿的肚子里。
宣玺时不时的也会来汪染这里,两人之间似乎一切如常,只是却有时不时的会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这一日宣玺再来,一进门便注意到了那破败的莲花,他陪汪染用了饭,见她梳洗卸下装饰,开口问道:“院内的莲花怎么了?”
透过梳妆镜中,汪染看了宣玺一眼,她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声音淡淡:“蛛儿喜欢,便都吃掉了。”
宣玺声音淡淡,看不出息怒:“是墨染夫人你不喜欢那莲花吧?又何必推到蛛儿的身上。”
汪染淡淡笑着,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银色蔻丹,声音中也带了凉薄的冷意:“我喜不喜欢,尊主觉得重要吗?”
宣玺一滞,迅速回道:“夫人的喜好,当然重要。”
这似乎又是宣玺一贯的普通情话,不知真假,可汪染便笑了:“尊主,我并不喜欢莲花。”
她继续说道:“我虽然是女子,但却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那院中莲花在我眼里,还不如我养在小厨房中的那株辣椒和我心意。”
汪染抬眼看向宣玺,说道:“尊主以后,可以不必送我莲花。”
两人的眼神对上,一时之间,似乎勾连了很多东西。
汪染并没有退,她眼神淡淡,没什么情绪,却又似乎很坚定,坚定在跟宣玺,阐明自己这个人是怎样的。
宣玺觉得胸口一热,心里有种奇怪的疏漏感。
往往他给什么,宫内的人都是感恩戴德,就算不喜欢,便也会装着喜欢。
可如今,汪染这样直白的拒绝,倒让宣玺有些无话可说。
宣玺笑了:“你若不喜欢,我不送便是了。”
汪染见好就收,她这话也是仗着最近宣玺对自己的偏爱和不同说的,若是以往,只怕这话还未出口,便被宣玺给斩杀了。
但现在,宣玺那微末的在意和可能的喜欢,便给了汪染这样为所欲为的权利。
她起了身,头上没了簪钗,一头乌黑漂亮的头发散落在身后,长发及腰,如同瀑布一般,更衬得她柔美漂亮。
宣玺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沉,暗暗的抿紧了嘴唇。
三日后,清莲阁的院子中,便种起了辣椒。
汪染站在院中,看着花匠一棵棵的移植和栽种,还有旁的放的其他的一些少见的蔬菜香料,出神站了许久。
若没有东方木,也没有那原书剧情的提醒,这样的宣玺,是人,就难免会动心。
可惜,她的心,早就被刺激的冷硬了。
汪染面上带笑,往前走了几步,似是随意的问道:“这辣椒,能在魔界种活吗?”
那花匠低了头,回道:“夫人放心,我们会专门开辟法阵培育,平常也会时常看顾,这辣椒很快便能长成的。”
“那就劳烦你们了,”汪染笑笑:“不知你叫什么,若是这辣椒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派人去那花房找你。”
那花匠闻言也不抬头,只低头闷声的回了话:“禀夫人,小人叫远宁。”
“远宁,”汪染默默念了,笑了:“你这名字,倒也雅致。”
远宁回道:“谢夫人夸奖。父母起的名字,便也就这么用的。”
“幽虹,给赏。”汪染吩咐道,而后她看向远宁:“我这一院子的辣椒,可就辛苦你了。”
远宁领着其他花匠自是谢恩,然后汪染便回了屋内,留他们继续干活。
这些时日,宣玺除了去往各处夫人那里之外,偶尔也会召夫人去候云殿内。
三月之期一过,他就恢复了往常。
汪染坐在屋内,听着侍女的汇报这几日宣玺的去处,之后便点点头让她出去了。
宣玺已经往候云殿内召了宁竹云两次了,那么可能再有那么一两次,宁竹云就会按耐不住动手了。
汪染在等。
当日的所说的话,半真半假,宁竹云未必全信。
可汪染知道,自己还在魔宫之内,云修还在外催促,那么宁竹云便不能稳得下心来。
只要宁竹云有想要独霸魔宫的欲~望,那么她就一定会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因为,任是宁竹云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汪染竟然能够知晓这书中一切,从而构陷于她。
鱼饵已经洒下,汪染要做的,便是等着宁竹云上钩就好了。
又过了约半月有余,宣玺又召了宁竹云来候云殿内。
深夜,宣玺已经熟睡,一直闭着眼睛的宁竹云却睁开了眼睛。
她感受着宣玺的呼吸,悄悄的起了身。
那日汪染说的话,宁竹云虽然并没有全然相信,但是也记在了心里。
再加上之后,汪染又派人来问过几次,虽然都被宁竹云给挡了回去,但宁竹云心里清楚,汪染恐怕是心里着急了。
那日汪染的急切和最后的慌乱,让宁竹云确信,汪染可能也有些后悔,过早的将这个底牌给交了出去。
宁竹云也担心,汪染是装出来哄骗自己的,所以,她一直按兵不动,分析着汪染那日来的时候,所说的话。
前两次宣玺将宁竹云召入候云殿的时候,她便趁着夜间,找到了汪染所说的暗格,也找到了那画,甚至将那画给打开了。
虽然宁竹云从未见过云懿,但她见到画的第一眼,便几乎确信了汪染的大部分话。
只因为,宁竹云能够在每一个魔宫夫人身上,看到这画中人的影子。
想到汪染所说的那封存记忆之事,宁竹云虽有些心动,但还是将画放回了原位,没有敢轻举妄动。
她命人打听了不少事,确认这记忆封存以及读取之法后,便安了心,等待着宣玺的下一次召入。
汪染确实很有可能设局害自己,可宁竹云想着,她如今暗自不动,也不与汪染有所接触,隔得这么远,彼此又没有交集,汪染还怎么能害自己?
而她可以趁着机会,靠着那画,釜底抽薪。
宁竹云清楚,汪染因为过去之事,与宣玺还离着心,偶尔故意模仿云懿,也是为了解一时之急,多是敷衍。
可她不同,若是她得了这些记忆,她能够模仿的更像,更用心。
到时候,她宁竹云得了宣玺的全部关注,就算是云修,也奈何她不得。
这一晚,宁竹云等着宣玺睡着了,便打算探入灵力,去看那画中的记忆。
宁竹云展开了那画,看着那画中温婉的狐妖美人,感受着画卷上封存的灵力,她重新回头看了宣玺一眼,确认宣玺熟睡之后,便沉下心来,将身上的灵力,探入了画中。
灵力入画,触碰到的却是虚无。
宁竹云皱眉,正要再输入灵力,却发现眼前的画卷上,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手上轻飘飘的,画像瞬间崩裂,宁竹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沾满了墨汁和纸屑。
她双手颤~抖着,脑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猛然意识到了这才是汪染的局。
这画上灵力氤氲,可却不是灵画也不是凡画,怎么竟连丝灵力都禁受不住?
而汪染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可宁竹云已经没有功夫想了,恐怖的威压自身后传来,彷如巨浪翻滚袭来,将宁竹云掀倒了一遍又一遍。
宣玺的眼中,含着盛怒,他看着凝注于手上的墨汁和纸屑,表情扭曲的不成样子,往日的俊朗和柔情全然不在,只剩下了愤怒:“你该死!”
宁竹云手抖个不停,可生死之间,也顾不得许多,便想要张口试图解释。
可她还未发出声音,便有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宣玺的眼眸红的暗沉,脸上满是愤怒和疯狂,他周身魔气暴涨,瞬间便覆盖了整个魔宫。
宣玺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你该死。”
宁竹云对上那双眼睛,她的手,无力的抓着宣玺的手,脸现痛苦和挣扎,想要哀求,却又猛然觉得凉薄和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