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们所有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如今,她毁了宣玺心中珍贵的画,又怎么能活着呢。
汪染这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下的一步好棋。
宁竹云一贯娇弱,如今细细的脖颈握在宣玺的手中,她感受着心肺的灼痛,眼前渐渐模糊。
“咯嘣”一声,宣玺掐断了宁竹云的脖子。
他猛地将她一扔,看着地上那脖子歪扭的躯体,怒意却不减,便又扔了一个咒术过去,将宁竹云的尸身全部吞噬了。
宣玺站在一旁,睁眼看着这一切,不知怎的,他的眼眶也渐渐的红了。
第94章
出窍修者的威压以候云殿为中心, 瞬间就笼罩了整个魔宫。
汪染自睡梦中醒来, 她呆坐在了床上一会儿, 心里意识到宁竹云此时应该是已经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杀人。
有些恍惚,也有些兔死狐悲的寂寥。
也许等到白月光云懿回来, 自己便会成为今天的宁竹云。
侍女幽虹踏进内屋之中,看着汪染,说道:“夫人,你醒了。”
汪染挑眸看她,一时之中,眼中仿佛藏着黑雾,将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她起了身, 吩咐道:“给我穿衣吧。”
此时正是宣玺心神震荡之时,她不能错过。
幽虹忙靠过来,给汪染选衣服。
汪染看到衣柜之中的那些衣服, 淡淡说道:“就穿那件浅紫色的琉璃裙吧。”
这件衣服, 在汪染来到这里之后, 从未穿过。
因为那衣服, 并不十分云懿。
可这一~夜,汪染想要的,就是抹去身上关于云懿的印记, 她要宣玺记得她。
汪染换好衣服后,便吩咐幽虹道:“子青这两日跟我提过,她思念家里, 你告诉她,这两天她可以出宫回家看看。”
幽虹点头应道:“是。”
外间蛛儿本来醒了,小小的银色弹丸在桌子上一滚,便要化成人形。
汪染看了,便说道:“蛛儿,你继续睡吧,幽虹跟我去就行了。”
蛛儿心思不多,便就听吩咐,她滚了两滚,便又安然睡去了。
汪染便带着幽虹,拿一盏灯,向着候云殿而去。
路上汪染也看到些出来打探消息的婢女和侍从,却没有人敢像汪染这般胆大,竟然直接就去了候云殿。
汪染一路走着,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便觉得应该是稳妥了。
在宣玺的心中,云懿便是那根扎的最深的刺。
宣玺为云懿所做的那副画,本只是普通的人间画作,探入灵力也没有关系。可宣玺为了保存这画,找了灵画派之人封存了灵力,那画中无灵却又有灵,便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并不像正常的灵画一般,可以随意探入灵力。
若是有人想要探入灵力,那画中的灵力平衡便被打破,当即便会毁掉。
而宁竹云不知那画的特别之处,即使不信汪染所说,也会探入灵力试探,只要她探入灵力,那副画必毁。
毁了那画,宣玺应该不会给宁竹云开口的机会,他会当即将她灭杀。
虽然杀了宁竹云,但那画却是已经毁了,宣玺这个时候,应该也很不好受。
汪染要做的,便是趁虚而入。
等到她们到了候云殿外,想要求见的时候,碧落却将她们给拦住了。
她脸上仍带着笑,可那笑却未达眼底,几乎是有些程式化的跟汪染行礼,开口说道:“墨染夫人,尊主此时,并不想见人。”
汪染也笑:“你还未禀报,怎知尊主不想见我?还请碧落帮忙通传。”
碧落不笑了,她没有动,而是伸手指路:“墨染夫人请回。”
虽然碧落只是一个侍女的身份,可谁都知道,她是宣玺身边最看重之人,很多时候,她也代表了宣玺,魔宫之中,并没有人愿意得罪碧落。
如今汪染和碧落对上,她敏锐的察觉到,碧落对自己,似乎有某种敌意。
否则,她不会直接做主,便要将自己赶回去。
这在原文中,是没有发生的。
原文中,碧落后来,甚至还很是看顾女主,对她也颇有照顾。
如今那白莲花女主被蝴蝶成自己现在这般模样,连碧落也变了吗?
汪染淡淡看她一眼,却是没动,她的目光,落在那候云殿的门口,猜测着此时宣玺的情况,末了,汪染忽然开口,朗声说道:“清莲阁墨染求见尊主,请尊主召入。”
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滞了一般,宣玺刚刚的魔气暴动,以及昭示了他的坏心情,没人想到汪染竟然这样的大胆,竟然敢在门外直接开口求见。
门内,一如那暗沉的阴影,等了一会儿,宣玺沉沉的声音传来:“你回去。”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汪染这么闹,早就尸骨无存了,可如今宣玺竟然只是让她回去。
碧落心中不喜,却还是挂了笑:“墨染夫人,请回吧。”
汪染却不看她,她继续冲门内说道:“宣玺,你让我进去,给我个机会,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这话,在原文中,女主也曾说过类似的。
那时白月光云懿已经归来,而宣玺求爱失败,一个人在候云殿内,只是拿着云懿的画像痴痴看着,并不出来。
碧落当时也不是一个阻挡者的身份,她请了女主过来,女主便声声带情,喊开了宣玺的门。
碧落冷了脸,她见汪染不动,便示意一旁的魔宫侍卫,吩咐道:“请墨染夫人回去。”
汪染没动,她见侍卫上前,便从怀中拿出那桃花木令牌,声音虽柔却带着坚定无匹的霸气:“谁敢拦我?”
那桃花木令牌,是宣玺的手令,见令便如见宣玺,一时之间,那些侍卫也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碧落呵斥道:“墨染夫人,这令牌是尊主给的,如今尊主已经命你回去,你还要纠~缠不休吗?来人,赶她回去!”
碧落这话,便是给这事定了音,即使汪染手中有令牌,可宣玺已经亲自下令,那这令牌便是无用的。
汪染却仍旧没有看碧落,她冲候云殿内喊道:“宣玺,你若是让我走,那我边走,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候云殿内暗沉,却并没有声音。
汪染垂了眼眸,便冲身边幽虹说道:“我们走吧。”
她转了身,虽说今日没能进那候云殿内,但是这一番动作下来,总能给宣玺留下点印象,便也该知进退了。
太过冒进,总是容易出错,还是得徐徐图之才行。
汪染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殿内便传出宣玺的声音:“你进来。”
这话一出,碧落一时竟没管理好表情,她脸现惊异,却是无法,只得让开了路。
汪染唇角勾起笑容,转过身的时候却又露出了几分欣喜,她吩咐幽虹回去,也不多说什么,便几乎是有些小跑着走进了那候云殿之中。
汪染直接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连灯光也无,夜明珠全部粉碎,仅有一缕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宣玺坐在地上,靠在床边,他的周身,泛着一股颓然之势。
如今听到汪染进来,宣玺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移开了目光,问道:“你来做什么?”
汪染的视线一扫,看到那打开的暗盒,以及地上残留的一点纸屑,便确定了宁竹云毁画身死之事。
汪染上前,俯身靠在宣玺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并没有用尊主的称呼,而是用了你,更显亲近。
宣玺此时,也并不会在意这些,或者,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汪染的称呼,只是听了这话,他就觉得心口绞痛一般,曾经过往所有的思念和回忆一涌而上,将他吞没,只留下了最终失去的痛苦。
宣玺开口,红色眼眸中,煞气全无,反而透露出一种属于弱小的慌张:“画,云懿的画,没有了。”
汪染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安抚道:“画没有了,我们可以再画,你又何必难过呢?”
“可是云懿,她再也回不来了呀。”宣玺抬头,看向汪染,一滴泪竟从他的眼中流下。
汪染心中一动,这云懿的力量,竟能让宣玺落泪,倒是让她没有想到的。
毕竟宣玺对外,一直是强硬霸道的形象,又怎会轻易落泪呢?
宣玺却浑然未决,他仿佛一个彷徨失措的孩子,拉着汪染的手,说道:“她怎么能走呢?她那么好,怎么能走呢?”
汪染垂眸,心中猜测着,是否当初,宣玺知晓了云懿的死亡,也是如今这般心绪呢?
只是当初,他一人孤独,身边无人,便只能将这所有的情绪全部埋藏,努力修炼突破,想要为云懿复仇。
而如今,这画毁了,反而还引动了宣玺过去的情绪。
汪染轻轻的拍着宣玺,温声说道:“宣玺,云懿已经死了。”
宣玺猛然抬头,看向汪染,赤红的眼中喷薄着杀意:“你说什么?”
汪染浑然未觉,她靠近宣玺,开口说道:“她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我还在。”
宣玺看着她,眼中杀意消退,面露茫然之色:“可是你也想走。”
“你的心中有她,我便不得不走。”
听了这话,宣玺微微一滞,他猛然意识到,是了,汪染是不同的。
她从来都说的是,她不会做别人的替身,而这不同,让她拒绝着自己,可她还会在深夜之中,冒着死亡的危险,来找失控的自己。
汪染对上宣玺的眼,她眼中光芒颤动,却是开口问道:“宣玺,你能放下她吗?”
宣玺闭了眼,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放下吗?
近三百余年的牵挂,就这般放下吗?
他靠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汪染的手,感受着手中的柔弱无骨,宣玺缓缓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便是这狐族的异类。”
汪染心中一动,知晓宣玺竟然要讲自己曾经的事情,便也用心去听。
宣玺继续说道:“我娘病弱,我又是个没爹的孩子,无论原形还是化形,那头上的一双角,却怎么都去不掉。可生在狐族,长在狐族,这样的身份和长相,便注定会被欺负。”
“没有人想和我玩,每天出门,不被人推打,便是我运气好了,”宣玺笑笑,他似乎并不觉得当初痛苦,语气仿佛只是对过去一个普通的诉说:“我八岁那年,遇到了云懿。”
第95章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 ”宣玺继续说道:“那时候, 我被人欺负, 便是她帮了我。”
“从那以后,我便想要追随于她, ”宣玺自嘲的笑笑:“可她是千户狐族最尊贵最纯净的血脉,我这样一个弱小的杂种,又怎么配呢?”
汪染的手,覆在了宣玺的手上,声音温柔却坚定:“你不是杂种。”
“现在这话,倒是没人敢说了,我以前,可真是一直在听。”宣玺继续说道:“那时候, 我真的很弱,云懿便是我想要追随的光。她嫁人之后,一直都是幸福的, 我想要夺她回来, 却发现自己既没有能力, 也没有立场, 那样弱小的我,可能都不配她看上一眼。”
“后来,云懿死了, 和她的丈夫一起,死在了族群的争斗中,”宣玺闭了闭眼, 说道:“说来也可笑,她活着的时候,我很弱小,可她死了之后,我竟然激发了血脉天赋,修为暴涨,到最后,整个妖魔两届,竟然没有人能压的住我。”
“弱小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宣玺话语沉沉,握住了汪染的手:“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了,我是魔尊,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没有人能够阻止。”
汪染垂了眼眸,避开了宣玺的对视,她开口问道:“云懿知道你的心意吗?”
宣玺自嘲笑笑:“明知道配不上,我又怎么会说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虚空的地上:“你可知今晚,我为何会魔气暴动,只因宁竹云她毁了云懿的画。那是我的全部念想,是唯一的我的东西,我可以用来想起她的东西,可却被她这个女人给毁了。”
“可你也该放下了。”汪染言语淡淡:“云懿已经死了,你再如何,她也不会回来。”
宣玺抬眼看她,眼眸深处是积压的红:“你怎么敢这么说?”
汪染冲他笑笑,她仰着脸,眼睛中满是宣玺如今的模样,睫毛似乎因为紧张而颤~抖,颤声问道:“如果没有云懿,你会喜欢我吗?”
宣玺一愣,他对上那双眼,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他避开了汪染的眼神,几乎是反抗一般的反问道:“那你呢?没有东方木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汪染眼神定定,看着宣玺,开口说道:“只要你的心里只有我这个人,那么无论有没有东方木,我都会喜欢你。”
“我要的,是你整颗心。”汪染微微上前,靠近了宣玺,她眼中有着颤动的光,在宣玺的侧脸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她近乎有些悲哀的说道:“可惜,你放不下,也不肯给我。”
脸上的触感很轻,轻到仿佛没有感受,如同羽毛一般拂过,却让宣玺觉得痒痒的,有些坐不住。
那多年来心底的空落,似乎逐渐被什么填满,让宣玺有些迷惘的不习惯。
汪染却站起身来,她的手,扶在宣玺的肩上,声音沉沉,失了所有的情绪:“尊主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宣玺却伸手抓住了她:“你别走,留下来,陪我。”
汪染低头看他,却笑的清淡:“尊主,我并不是用来给你发泄情绪的,现在的你,还是别留我的好。你需要好好想一想我的话。”
宣玺怔了怔,没说什么,却是松了手。
汪染礼貌的微笑行礼,转过了身,便走出了门去。
汪染的身后,宣玺看着她的背影,才意识到今晚的汪染,并没有梳妆,头上只松松的插了一只碧玉簪,便过来了。
她在担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