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的事情安排完后,我便去海棠阁找师姐,”霍诚说道:“我发现师姐不在,便跟灵画派的弟子打听了下,才知道师姐下山来这灵田城了,我便也来着找师姐了。”
他又红了脸:“也许我们之间的缘分命中注定,我在灵田城内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师姐,只是当时师姐在悄悄跟着点墨,我怕打扰师姐,便也一直没吭声,而是跟着师姐。”
缘分命中注定?
汪染挑了挑眉。
他们之间,可是虐文男女主之间的孽缘。
她本是这么想着,可对上霍诚殷切的目光,脑中的思路便转了个弯。
如今霍诚这幅模样,早已偏离了剧情,也破除了属于他的魔障,这虐文孽缘,应该也是解了。
霍诚得了与汪染独处的机会,又见这灵田城还算繁华,便鼓动汪染:“师姐,这灵田城晚上定会很热闹,不如我们待久一些,等到晚上,逛逛夜市?”
汪染正要拒绝,便见路旁卖纸伞的老大爷冲了出来,摆着手冲两人说:“这可使不得,这灵田城的晚上,会有恶鬼噬人,除了祭神之日,街上可是没有人的。两位是外来人吧,晚上可要关好门窗,千万不要出来。”
汪染与霍诚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此处可是修仙门派的地界,虽说灵田城的人并不知道灵画派的真实情况,可也是受庇护的,怎么会有恶鬼吃人的事件?
霍诚笑了笑,有礼的问道:“老先生,我们夫妇是外乡人,刚来这灵田城,并不知道这事,老大爷可与我们细细说说?这恶鬼吃人之说,是从什么时候传开的?”
老大爷摆摆手,无奈道:“官人问这话,看来是不信这恶鬼之说。”
他看向汪染:“那恶鬼只吃貌美女子,官人妻子这般貌美,若是被那恶鬼掠去吃掉,只怕官人便要后悔了。”
似是担心他们不信,他又补了几句:“这恶鬼之事,自小老儿出生之前便有了,这么多年,灵田镇内时不时的便有女子失踪,据说是被那恶鬼吃了,连个骨头渣都没留下。唯一的例外,也就是柳家姑娘,她被那恶鬼抓去,虽活着回来了,但却疯了,整天念叨着会有仙人来娶她。可没几日,那姑娘再次消失了,这次,便再没能回来,想必那恶鬼被她逃了,又重新来抓她了。唉,造孽啊。”
汪染问道:“这柳家姑娘,是什么时候被恶鬼抓走的。”
老大爷眯了眯眼:“记不清了,许有二十多年了吧。”
他再次劝道:“虽说那恶鬼只吃未婚女子,但夫人这般貌美,还是听小老儿一言,要小心啊!”
霍诚温和笑道:“老先生放心,我们今夜便不出门了。”
他走上前,于那卖摊上细细的挑了一把鸳鸯游莲戏水的纸伞,将一粒碎银子放到了那老大爷的手里:“谢谢老先生提醒,这是伞钱。”
老大爷立刻推诿:“官人,这钱太多了,小老儿找不开。”
霍诚笑笑:“这伞得夫人喜爱,千金不换,这钱老先生只管收着便好。”
他看向汪染,脸上有种莫名的得意:“夫人,你说是吗?”
这又是在占便宜。
汪染见那老大爷一副紧张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伞:“老先生的手艺值这个价钱。”
她笑了笑:“我二人还有事要办,就先跟老先生告辞了。”
汪染不欲多留,往前走去,霍诚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还未走出几步,那老大爷已明了两人的心思,心中感念,便遥遥的祝了一声:“谢官人的赏钱,小老儿祝两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汪染脚步一滞,转头便见霍诚痴痴的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可她这一眼娇俏风~流,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像是撒娇,霍诚见了,更加收不住满脸的春笑。
汪染有些气,不搭理他,提了劲气,加快了脚步。
霍诚也跟了上来,见她不搭理自己,便曲线救国,聊起了正事:“我们今日见到的那疯了的女子,会不会就是那位老先生说的柳姑娘?”
汪染也在想这事,闻言便说道:“按年纪算的话,有这个可能。”
她皱了皱眉:“位于灵画派的庇护之下,还能出这样的事,这灵田城,只怕藏了不少事。”
霍诚声音沉沉:“灵画派不干净,谢清河也不简单。”
他看向汪染:“师姐,你一定要小心。”
这话中的关心和回护满满,汪染对上他的眼,心中微动,蛊惑一般的点了点头。
霍诚立刻笑的没边,汪染瞪了他一眼,无奈的转头,任他再如何说话,也都不搭理他了。
汪染回到海棠阁的时候,谢清河正在屋中等她。
轻薄细腻的画纸扑在桌子上,谢清河拿着神蛇巫骨笔,正细细的勾画着那上面的海棠花。
他见汪染回来,便停了笔,转头看她:“你去哪了?”
“我去了灵田镇。”汪染见他神情冰冷,不想此时与他杠上,便露了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到血虹迷藤蛇花了。”谢清河收了笔,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汪染:“只是,那蛇花却解不了我的毒。”
银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感情,谢清河盯着汪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如何用这蛇花解毒。”
汪染不笑了:“若是我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呢?”
“染儿,你没有能和我谈条件的资格。”谢清河声音淡淡:“你不要忘记,你父母的性命,一直在我的手上。”
这是谢清河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说出威胁的话语,汪染心中疑虑,只觉得,今晚的谢清河,似乎不太寻常。
他似乎心情也不太好。
这种情况,若和他继续谈下去,只怕不会有什么好处,汪染便松了口:“你何必如此生气,我只是想要,你为我画一幅画而已。”
闻言,谢清河睫毛微颤,看向汪染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这本是曾经谢清河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汪染主动,他可以得偿所愿,本该至少有点高兴才是,可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奇怪,不见高兴,不见满足,反而显露出某种怪异的拒绝和排斥。
他的反应太过反常,汪染觉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第136章
“无事, ”谢清河缓了神情:“你想画什么?”
汪染在他刚刚未完成的那画作上一扫, 过去搬了个椅子靠在床前, 她坐在椅子上,整个后背靠在床柱上, 微微抬眼:“你画吧。”
她这一眼含着妩媚风~情,整个姿势中透着慵懒,虽说看着动作随意,但谢清河一眼看过去,便起了作画的兴致,也不多言,拿起神蛇巫骨笔,便在刚刚的那张画纸上继续落笔。
汪染见他笔锋行云流水一般的迅速, 微微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想要解御虚灵蛊的毒,需要等到月圆之夜毒发的时候, 才可以。”
“八月十五已过, 你还需要再等一年。”
谢清河笔锋微顿, 他头也未抬, 声音平静:“每个月圆之日,我都会毒发,无需等到明年的八月。”
“再过两日便是月圆之日, 你来我房间帮我解毒即可。”他问道:“可需要我准备什么?”
汪染微微一愣,她当初看书之时,看到月圆, 便默认成了只有每年八月十五的那天才会毒发,而书中也只展现了一次谢清河毒发时的场面,并未明写日子,以至于汪染并没有料到这毒竟然是按月发作。
若是自幼时起,每隔一月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也难过谢清河如今会是这样的冷漠性格。
这样的错漏本该引起怀疑的,可不知为何,谢清河并没有追问。
他似乎并未在意这一点,只专注于手中的画作,眼神是难得的温柔,仿佛在为心中的爱人描摹画眉一般。
屋中一时安静无话,汪染略有些无聊,微微抬眼,却也只能看到那画纸上的娇柔的海棠花瓣,半点看不到画了多少的自己。
“不要乱动,”谢清河抬头,看了汪染一眼:“我在画你的眼睛。”
汪染撇撇嘴,心道明明书中写着你画画是心随意动,手法快的很,给女主画画没一会儿就出一张的,怎么现在真到我画画反而走成了慢速的写实派?
这样等下去,都要睡着了。
虽然心中腹诽,汪染仍然老实的收了眼神,重新又保持起了刚刚的姿势:“可以了吗?”
谢清河这才满意,落笔之前,他莫名说道:“这几日,你不要出去乱走,就在屋内待着。”
汪染心里并没答应,嘴上却答应的好好的:“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又无话了。
这种气氛是有些诡异的,这样刻意的冷遇,并不符合谢清河一贯的作风。
汪染在脑中盘点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也未想通,谢清河如今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
她唯二所做的特别的事情,便是背着谢清河跟上元弟子一起拜见龙蜀峰,以及去了山下的灵田镇。
可谢清河对这些事,一向都不会在意,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他更倾向于冷眼旁观,并不在乎。
汪染靠着床柱,姿势也有些舒服,如今这样心思飘空,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不觉,她的眼睛便闭上了。
和缓规律的呼吸声中,谢清河停了笔。
他抬起头,看向睡着的汪染,眼中头一次出现了犹豫,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觉得苦恼。
良久,谢清河眸中重新归于平静,他低下头,拿着笔,在那副画的右上方,题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他收了笔,缓步来到汪染的身前,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很轻,轻的仿佛一松手就会飞走一般,似是突然被抱起有些不舒服,汪染在他的怀中轻轻的扭动了一下。
谢清河动作微微一滞,缓缓的将汪染放在床上,扯过一旁的羽丝被,便给她盖上了。
汪染睡着的时候,脸上有一种不为人察觉的天真,似是纯净到未曾沾染过这世间的一切污垢。
谢清河低头看她,仿佛被蛊惑一般,慢慢的将左手伸了出去,轻轻的在她的脸上,碰了一下。
随即,他就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迅速的收回了手,敛去了一切的心思和神色,离开了汪染的房间。
第二日。
龙湘君一早就来到了海棠阁,她并未去找谢清河,而是来到了汪染的门外,从腰间取了一个储物袋,兜头倒出了不少黑色飞灰。
“汪染,你出来!”龙湘君喊道:“昨夜,你是不是又勾~引师兄了?”
因为谢清河并不在海棠阁,龙湘君才敢来此如此待放肆,但是她知晓这海棠阁被谢清河布下了禁制,不敢直接推门闯入,便也只能在外面挑衅汪染,想要激她出来。
龙湘君本来就不喜欢汪染,但因为谢清河归束,最初的那几日,她没有见到过汪染,自然无暇找汪染麻烦。可昨日,先是父亲夸赞汪染美貌,而后她又听说谢清河在汪染屋内待了很晚才离开,心里便憋不出气了。
她一把火将那山上的朝颜都烧成了灰,打听谢清河已经离开后,便来这里挑衅汪染,想要激她出手。
可龙湘君对着屋子喊了半天,累的都有些微微气喘,汪染还是没出来。
她更觉得气,歇了一会儿后,又大骂了起来。
正院主屋内,谢清河站在桌前,一派悠然,正在作画。
龙湘君的声音,不时的便会传进来。
点墨犹豫了下,上前道:“公子,汪仙子并不在海棠阁内,就任龙小姐对着空屋子这么喊下去吗?”
谢清河面无表情,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中的神蛇巫骨笔上:“我这笔,用了这许多年,也该换换了。”
他抬起头,听着耳边传来的零星句子,轻薄的笑了笑:“她若有力气,便让她多喊一会。”
——————
汪染一早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被子,才意识到昨夜自己竟然睡着了。
汪染起了身,便看到桌上放着谢清河昨日完成的画。
那是一副美人春睡图,娇艳的海棠花下,宫装女子正悠然入睡,她的衣服上,身上,都落了零星的海棠花瓣。而那女子的容颜,却被那花枝遮挡,只露出了小半个下巴。
昨晚那么凶的说要画自己的眼睛,眼睛呢?明明连脸都没有画!
虽说心里有些气闷,但这画确实是出自名师之手,以后也许会有用处,她盯着上面谢清河的落款看了几眼,便小心的收了起来。
她简单的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虽说昨夜谢清河让自己老实待着,但汪染却并没有要听的意思。
灵田城的事情很是诡异,还可能与谢清河有关系,她不能就这么放过。
往常汪染在外行走,必然会有灵画派的弟子过来搭话、装偶遇或者送花,可许是因为昨天她说了与谢清河的赏月之约,今天并没有人再主动过来。
汪染便主动出击,路上碰到人,便会过去,与他们多聊上几句。
她的问话,多是集中在谢清河的身上,偶尔才会问两句灵田城的事情。
一番交谈下来,汪染发觉自己不能再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便避开了其他人,寻了一处幽静的溪谷前,靠在溪边的树干上,安静的思考。
这些对话中,多是汪染已知的信息。
谢清河从小在这灵画派中长大的,师从他的舅舅悬棋上人,悬棋上人只他一个弟子,常年闭关,普通弟子几乎见不到他。
至于那灵田城的恶鬼之说,这些弟子都不知晓,听汪染这么说,也都说是凡人愚昧无知,庸人自扰,无端编出来唬人的。
除此之外,汪染还听到了归博海的消息。
归博海这个人,多年前曾与汪染见过几面,他很是护着龙湘君,汪染对他这个人,并不喜欢。
顺带听来的信息,便是归博海被派出执行任务,已有两三年未曾回来了。
这些消息,都没有什么用处。
汪染的手,轻轻的拨着溪水,感受着手上涌动的凉意,细细的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