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霍诚,不会这样做的。
汪染脑袋里,正在胡思乱想,便见霍诚退了回去,他脸上如同斗法失败了的小兽一般,有些不甘,有些呲牙咧嘴,不忿的说道:“这么硬,咬不动啊!”
“师姐莫急,我会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汪染“噗嗤”一笑,将他额上冒出来的乱发理了理:“这上面可是下了禁制,光凭你的牙能咬的断吗?”
霍诚嘴唇微张,伸着舌~头舔了舔牙,他看着汪染:“师姐,你莫要瞧不起我,我很厉害。我虽修灵,但也修魔,专破这修真界的各种禁制。这海棠阁的禁制,我不也是说破就破了。”
汪染眸色渐深:“霍诚,修者修魔是大忌,上元宗更不会姑息此类行为。你这样告诉我,不怕出事吗?”
闻言,霍诚闷头想了下,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露了笑:“像师姐这么好看,一定人美心善,不会害我。”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油嘴滑舌,不够正经,霍诚收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汪染,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可以相信师姐。”
汪染低了头:“我这个人,并不心善。”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十指纤细,如若未沾阳春水般的细嫩,可这上面,早已直接或间接的沾上了他人的血。
汪染的声音也低低的:“上任魔宗尊主,是我杀死的。”
她的心绪一时有些低沉,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心中所想便已脱口而出。
可霍诚听了这话,却晃了晃汪染的衣角:“师姐,虽说我喜欢你,但你可不能抢功。”
他露了笑,阳光爽朗,似是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明明宣玺是死在我的剑下,怎么能说是师姐杀死的呢?”
汪染心中一震,她抬头看向霍诚,声音莫名有些不稳:“你可记得,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霍诚偏头,他面容微有些迷惑,好看的眉皱起了个月牙弯弧:“修真界各派一起攻入魔界,我先找到那魔君,便将他杀了。”
这话说的极其简单,霍诚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汪染紧盯着他的脸,继续问道:“你可在魔宫内见到我?”
“并无,”霍诚说道:“我记得师姐也参与这次灭魔行动,还是执行的特殊任务,可惜,那时并没有见过师姐。”
汪染垂眸,对霍诚这遗失的记忆,心里也有了些判断。
他的记忆中有自己这个人,只是两人之间的交集全部丢失,但却被一个看似正常的版本三两句的给补上了。
这一打岔,汪染刚刚低沉的情绪已然消失,可她仍然继续说道:“我有个未婚夫,但我杀了他。”
她抬了头,看着霍诚,虽是在笑,看着却像是在哭:“你可不要喜欢我,你看,他们都死了,都是我杀的他们。”
汪染这话说的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莫名迫切的想要将霍诚推远一些。
“那定是因为他对你不好。”
霍诚说道,他几乎是执拗一般的在维护着汪染。
“师姐,我会对你好的。”霍诚小心又慎重的握住汪染衣服的一角:“我听灵画派的人说,浅紫的朝颜代表想要亲近的心和真诚的喜欢,明日我会送你这整座山上最漂亮的那一朵。”
霍诚说这话的时候,汪染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心知自己失了冷静,并不认为对现在的自己是个好事,便更加不想和如今的霍诚过多的相处,打算赶他离开。
还未开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霍诚禁了声,他的视线看向门口,有些警惕,有些疑惑。
汪染起身,将自己的衣角从他的手中拽出来,打开了门。
门外的桌上,摆了几乎满满一桌的紫色朝颜,桌子的一边摆满了不少的字条。
汪染随意拿起了一张,便见上面写着:汪染师姐,朝颜代表我的心,这是灵画派中最美的一朵,便该送给最美的你。月圆秋近,师姐可愿与我同游赏月?
落款上是有些熟悉的名字,应该是这几日送花的高频弟子。
她又拿起了一张,那字条上,写的是差不多的话,突出的重点,也是采的是最美的朝颜。
霍诚目力极佳,他又关注汪染,所以汪染拿起那字条的时候,他也看了那上面的字。
他似乎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知避讳,唯独在接连看到好几个最美的朝颜的时候,脸上稍微有些窘迫的难看。。
汪染收拢了那些字条,便向着屋内走去,她进了屋,扬起手中的字条,说道:“你可看到了,外面那些,全都是灵画派最美的浅紫朝颜。”
她话语未落,霍诚便“蹭”的起身,跃出门去,身影闪过几个地方,便从院中消失了。
这是面子抹不开了?
汪染诧异,却也松了口气,她转过身,打算关门休息。
可她一抬眼,就见门外洋洋洒洒,浅紫的花瓣于空中飘落,斑驳零碎,轻尘莫测,美的别样,仿若一场梦幻的花雨。
汪染驻足看了一会儿,嘴唇渐渐勾起,露出了个很轻的笑。
第133章
第二日, 灵画派宗主龙蜀峰接见上元宗一行人。
汪染自来到这灵画派, 还未曾见过龙蜀峰, 对于这个在原书中着墨不多的布景板一样的人物,她也有些好奇, 也曾思考过,这龙蜀峰能否成为自己杀死谢清河这条路上的一个可用之人。
汪染并未告知谢清河,而是等他离开后,便离开了海棠阁去雅苑和蒋灵贞他们汇合,打算一起以上元弟子的名义去拜见龙蜀峰,既能见到龙蜀峰,也全了礼数。
一行人走入那大堂正殿的时候,汪染便觉出一道冰冷的视线, 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自然的抬头,便对上了谢清河的眼。
谢清河的面容上略有一丝诧异,似乎他完全没有料到汪染会在这里出现, 他紧紧盯着汪染, 目光中有汪染看不明白的急迫。
心知目前还是要搞好关系, 汪染对他露出一个甜笑。
谢清河一怔, 他的眼神猛然变得凶狠,瞪着汪染看了一会儿后,便转过了头去。
在灵画派的时候, 谢清河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他今日的表现,有一些奇怪。
汪染无暇细想, 只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背影,彻底的挡住了她看向谢清河的目光。
霍诚的背很宽很厚,明明他在很正经的走,汪染却感受到了他背部的紧绷,以及对自己看向谢清河的不满。
汪染收回了视线,随着灵画派众人一起见礼,站在一旁,听着蒋灵贞作为领队,跟龙蜀峰说些交流之事。
她只略微抬了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龙蜀峰。
龙蜀峰看着有五十余岁的年纪,头发花白,面容也现出些皱纹和斑点,即使是在修真界,有炼虚境界,看着也是上了年纪之人,虽有些老态,但总体还是精神的。
他穿着一身仙鹤道袍,看着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又生了一副笑面孔,看着又有些像是慈祥的长辈。
龙蜀峰跟蒋灵贞的问话,听着也像是长辈和小辈之间闲谈一样,并无压迫感,只余亲切感。
似是注意到了汪染的视线,龙蜀峰的目光,向着汪染看了过来。
他眼神微闪,话题自然便落到了汪染的身上:“这位便是清河的好友汪染仙子吧?”
汪染上前一步,倾身一礼:“汪染见过龙掌座。”
“听说汪仙子来的这几日,整个灵画派的朝颜都快被采尽了,如今一看,老夫倒有些明白我这些不肖弟子了。”
龙蜀峰抚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
汪染笑容浅淡:“掌座见笑了。”
整个厅内因为这有些玩笑的话而气氛轻松了起来,唯独有三个人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霍诚是因为那满山被采的朝颜,独占欲作祟,只觉得竟有这么多人觊觎汪染,心中不满。
龙湘君本就自诩美貌,在这灵画派也是万人独宠的长大,一生唯独就输给了汪染,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挡着这么多人的面夸汪染,只觉得自己被扫了脸面,心中生闷,委屈的甚至要哭出来。
第三个人便是谢清河。
谢清河在龙蜀峰与汪染说话的时候,脸上就已没了笑容,只是他平日里虽行事温和,但到底也是这灵画派中数得上的掌事弟子,往往也会冷脸严肃,以便服众,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可若是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他银色的瞳孔中,肆虐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龙蜀峰又与汪染说了几句,将谢清河单拎出来,告诉他要好好照顾上元宗之人后,又跟蒋灵贞和霍诚说了几句交流安排后,这场会面便结束了。
灵画派众人和上元宗一行人尽接出来,龙蜀峰只在殿内留了谢清河一人,要交代他些事情。
待到殿内空荡,龙蜀峰看向谢清河,面露慈祥笑意,说道:“好徒儿,之前的那些庸脂俗粉,连你这位朋友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汪染确实是个美人,但也未能当得掌座如此高赞。”
“哈哈哈,”龙蜀峰笑了两声,赞许的看着谢清河:“这次,为师很满意。”
谢清河眼神平静,悠悠而笑,唯独袖袍之下,他的手指猛然捏紧了手中早已收拢的折扇。
汪染跟着上元宗的人出了门,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龙蜀峰。
那本《灵画天才的宠爱》,汪染翻的最多,虽然龙蜀峰是灵画派一派之主,也是重要女配龙湘君的父亲,可他在那书里面,却着墨不多。
前期基本上是布景板,甚至于女主在灵画派待了许久,都未曾见过他。唯一一次见面和描写,便是在龙湘君身亡之后。
原书中,龙湘君死于谢清河之手,且死相凄惨,可不知谢清河用了什么法子瞒了下来,作为龙湘君的父亲,一派之长,龙蜀峰虽然悲痛,却全然接受了自己女儿的死亡,只当她是意外身故,并未想要去查她的死因是否有问题,甚至因为悲痛,严禁灵画派上下再提起龙湘君的名字。
这次见面,龙蜀峰看着像是和善之人,也很看重谢清河,若是被他蒙蔽,并不会怀疑龙湘君的死亡,倒也正常。
可若是,龙蜀峰知道谢清河筹谋算计,只是为了待龙湘君成丹之日杀她剥骨,他是不是就会对谢清河动手呢?
虽说谢清河身负男主气运,龙蜀峰可能无法杀他,但两人修为差了一个阶层,龙蜀峰想要重伤谢清河还是很容易的。
游既明便可以趁谢清河无法反击的这个空档,取了他的性命。
汪染的脑中勾画着这个蓝图,只觉得,若是想杀谢清河,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师姐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汪染回神,便见前方霍诚停下进步,正低头看着自己,正色解释道:“刚刚蒋师姐问,师姐可想与我们一起回雅苑?”
他虽然看着正经,但眼里散出的光,明显是在说“跟我们回去”。
汪染注意到,在这种人多的时候,霍诚似乎就不会像昨晚那般肆无忌惮的表露情绪,像是在背着“师兄”包袱。
她摇了摇头,对两人说道:“我来灵画派,不为交流,而为会友。我与谢清河还有些事要谈,还是不与你们回雅苑了。”
蒋灵贞自是不会有异议,她与汪染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霍诚与其他上元宗弟子离开了。
霍诚面上不显,可频频看向汪染的脸,还是显露了自己的不甘不愿。
汪染心里已有打算,并不想霍诚过来搅局,便只当看不见。
她对着上元众人微笑告别,驻足送他们离开。
霍诚虽离去,可他的整颗心还留在汪染的身上,察觉到她还在看着自己,背立刻挺直,想要走出点潇洒的感觉来,可反而却有些僵直。
蒋灵贞感知敏锐,皱眉看向霍诚:“霍师弟,可是有些不舒服?我看你今日动作,时常会有些僵硬。”
霍诚面露微笑,坦然应道:“许是有些认床,昨夜并未睡好,身上有些酸痛,我回去调息下便无事了,多谢蒋师姐担心。”
蒋灵贞不疑有他,点点头便算了。
两人的身后,成滨扶额暗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认个鬼的床!
汪染等上元宗的人走了,拿着谢清河当挡箭牌,拒绝了几个灵画派弟子的赏月邀约后,便向着山门走去。
现在她刚与游既明认识只两天,为了计划顺利,这段时间还是要多过去刷刷好感度才行。
只是,这好感度不能只明着刷,还要暗着刷,才能让她成为原文中游既明心中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白月光。
汪染早就打听好,知晓今日是灵花田的采买之日,游既明会被派出去山下的灵田城进行日常的采买。
她深知,若是自己一直去主动的贴近游既明,只怕自己再美再好,游既明也不会将自己当回事,而那种短短的偶遇,把握得当,才能撩人心动。
汪染一路出了山门,也向着灵田城而去。
刚到了那城门口,汪染便见游既明正慢悠悠的从城内出来,他一抬眼,看到汪染,眸中闪烁了下,才冲她露出笑容:“汪姑娘。”
“我今日想出来买些物事,”汪染冲他笑道:“没想到会在此遇见游公子,游公子来灵田城,是为了何事?”
见汪染来到近前,游既明微微躬了躬身体,本来高大的身躯无端的矮小了许多,他低了头:“灵花田需要补充物资,我下山来采买。”
“只你一个人吗?”
游既明短暂的沉默了下,才略微为难的开口:“本是程纬师兄与我一起来的,只是师兄进城后有事离开,便嘱咐我采买完自行回去。”
那日汪染遇见游既明,程纬正是欺负他的人。
汪染微微皱眉:“他又欺负你,我去给你说理。”
游既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语气却很是恭谨端正:“汪姑娘,我修为不济,师兄教训我是历练我,我更该感激才是。”
这平淡低沉的话语,配上游既明无波无澜的神情,汪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搭的诡异感。
似乎,他这话,既是真心实感,却也言不由衷。
游既明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汪姑娘的心意,既明会记下的,只是希望姑娘不要做太多的事,会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