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制服的侍者从香槟塔最上顶层取下一支香槟,元锦诗道谢接过,冲齐霄微微一笑,“霄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说完,她仰头饮下香槟,不带一丝犹豫,红唇和美酒相映成辉,她喝的又快又猛,温山软水的一张脸,片刻便染上绯红酒气。
万齐林盯着元锦诗的背影看了两秒,突然心头一跳,立刻拽住还在起哄的石总,“我想起来了,她是陆氏财团代言人!石总,咱们还是别玩了,这赌局要是按惯例玩下去,就是在捅陆氏财团的娄子啊!”
美色当前,石总犹豫片刻,无所谓道,“那又怎样?她只是和陆氏签了合约,又不是把自己卖给陆氏了!反正陆总又不在,咱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规矩不能破!老万,话可说在前头,这笔赌资我来出,你们谁都不许和我抢人!”
这种艺人和投资人的聚会充斥着美色和金钱,理所当然的,钱|色交易也一贯欲盖弥彰,石总口中不成文的老规矩,就是——喝香槟塔,喝完拿钱,当晚陪床。
金钱名利至上的圈子里,年轻艺人就算想奉献肉|体,也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得到一个宝贵机会。
喝彩和口哨声一浪接一浪,宴会厅钟场面逐渐失控。
齐霄握着香槟杯,望着元锦诗饮下一杯又一杯,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编辑好一条简讯,点击了发送。
……
德国柏林与S市距离20个维度,相隔七小时时差。
陆氏财团富可敌国,旗下哺育员工和高官数百万人,仿佛企业创始之初,就致力于替大国解决温饱社会难题,真是可歌可泣,红心闪闪。
陆尔整天为公事连轴转,刚下国际航班,来不及放下行李,就要赶到酒店出席饭局。
一行人走出包房,为首的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袖子反卷到肘部,一对珐琅镶金袖扣在衬衫皱褶里隐约闪烁。
一桌饭局两个小时,和一群老狐狸推杯换盏,委以虚蛇,最容易让脑细胞加速衰竭。
陆尔伸手慢吞吞的拨弄着颈间的领结,解开一粒纽扣,隐隐有几丝不耐。额上的几丝黑发不规矩的滑落下来,衬得迷离的双眼中满是慵懒。
特助林郁提着公文袋紧随其后,向他请示,“陆总,几位董事长在隔壁宴会厅举行酒会,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陆尔抬手,示意李秘书递过来西服外套,淡淡启唇,“不必,回湛庐公馆。”
锃亮皮鞋走到电梯前,手机突然响起,是影帝齐霄传来的简讯。
陆尔停下脚步,看完简讯内容,脸色陡然一沉,立刻转身折返,一把推开宴会厅的大门。
特助林郁和林秘书不知道陆尔为什么突然变卦去宴会厅,面面相觑了三秒钟,立刻提着文件袋跟了进去。
一整座香槟塔空掉了大半,元锦诗一手扶着侍者勉强站稳,纵使喝到微醺,理智还在,300万巨额奖金就在前方招手,她又接过一杯香槟,仰头饮尽。
辛辣的味道麻痹了胸腔,她喝到晕晕乎乎,宴会厅的红木雕花大门轰然打开,元锦诗看到突然出现门口的英俊男人,眨了眨杏眼,还以为是财经新闻变成了4D画面。
当日元锦诗成为陆氏财团代言人的消息轰动天下,娱乐小报曾这样写道——“她是一张皎洁白纸,是一首缱绻情诗,气质干净,如鹤如兰,能温柔岁月,也能惊艳时光”。
要知道娱记手中的利笔如刀,从不轻易夸奖艺人,这番夸奖词恨不得将利笔化作绕指柔,足以见对元锦诗的青睐。
不信你瞧——她今天画了略浓的妆,落日般绚烂的眼影,枫叶色红唇,眼尾微微上挑,也许是酒气熏染的原因,瓷白的两腮透着绯色,饱满红唇还沾着水光。
原来温婉美人也可以风情万种,从里到外,勾人眼,又撩人心。
元锦诗冲陆尔遥遥举杯,咧嘴一笑。
陆尔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样子,额头青筋直跳,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酒为色之媒,这样的桃色赌|局他见过太多,也太明白这些男人们都在打什么主意。
男人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额头的碎发落在眼眉间,深棕色的瞳仁里阴沉难辨,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元锦诗手中的香槟杯,就着玻璃杯边缘的红唇印,将杯中残酒饮尽,然后将她拉到怀里,冷冷丢下一句,“人我带走了,今晚的赌资由陆氏来出。”
酒精如一条火龙,一路从喉头烧到胃里,陆尔拽着元锦诗快步走出电梯,走出旋转玻璃门,一把将她甩进劳斯莱斯后座里。
他双臂撑着车门,居高临下俯视她,眼眸里似有尖锐寒冰,“你知不知道这些赌|局的规矩?你到底知不知道,喝完香槟塔会怎么样?”
他眸子半眯,两颊肌肉紧绷,压抑着低哑声线,显然是风雨欲来的暴怒前兆。
冬日的夜晚寒风摇曳,路灯昏黄晦暗,照亮了枯树枝上孤零零的几片叶子。
元锦诗被冷风吹得一个瑟缩,满身醉意也被零下摄氏度的低温逼退,理智回笼,她调整了下坐姿,仰面看他,“什么规矩?他们只说喝完香槟塔会得到三百万的奖金,我……”
她眼眸清亮,神色无辜,好像并不知道他的无名火从哪里而来。
陆尔怒极反笑,伸手掏出一张黑卡,狠狠甩在她身上,“元锦诗,你现在还代表着陆氏的企业形象,请你洁身自爱。”
黑卡在她的腿上弹出完美弧度,受万有引力影响,掉落在高跟鞋旁边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
元锦诗愣了愣,垂下天鹅颈,伸手将那张卡片拿起来,眉眼颤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片刻。
薄薄一张黑卡,重量接近于零,躺在掌中却重如千钧,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元锦诗一颗心如同坠进了冰窖,沉默片刻,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陆尔看向她的眼神冰冷至极,声线里没有一丝温度,“陆氏财团资产上亿,背后供养了多少个嗷嗷待哺的家庭?元锦诗,你脚下越出一步雷池,就会给陆氏股价带来一场地震浩劫。”
陆尔垂眸阴鸷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你不是缺钱吗?与其这样,不如我直接给你”
“缺多少,随便刷。”
元锦诗胸口剧烈起伏,气到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她有一肚子解释的话想对他说,比如受到陈度威胁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再比如筹齐一千万对于她来说有多么的难……
可一切想解释的话,都被他的冷嘲热讽硬生生逼了回去。
元锦诗强忍着泪意,挤出一丝自嘲的笑,抬头和他四目相对,“原来陆总对我这样大方。我是不是也应该脱掉兔女郎制服,给陆总敬上两杯路易十三?”
她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划开伪装,把她心底最介怀、最想问,却一直没能问出口的事,统统化成伤痕送给他。
她唇边含笑,泪意盈盈,眼眸微微一动,流光溢彩,像银河里揉碎了的星波。
陆尔一腔怒火被迎头浇灭,脸色骤冷,“你听谁说的?”
元锦诗把他的反问当做默认,泪水一泄如瀑,纷纷滑落下巴和锁骨,她把黑卡重重砸在他身上,哽咽着说,“不劳陆总费心,我自己好手好脚,会走路。”
她钻出车门,推开他铜墙铁壁一般的桎梏,一边抹着泪,一边往漆黑的夜色里走。
陆尔猛地被她推开,心头怒意大起。他恨她无知无畏,更恨自己沉不住性子,一听说她有事,就立刻乱掉阵脚,不管不顾、不计后果也要出手相救。
陆尔满身戾气,嗤笑一声,“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声线里是压抑的暴怒,“开车。”
人生处处如战场,只有稳如泰山、气定神闲,端坐钓鱼台,高唱空城计,才不会被人看出来战况如何。
陆尔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天却被她的寥寥数语击的溃不成军。
特助林郁很多年没见陆尔这样情绪外露过,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道,“陆总,刚才出酒店的时候,元小姐好像扭到脚了。”
陆则脸色沉沉,张口就是一句怒喝,“开车!”
“是。”
他当然知道她扭到了脚。
他一直认为男欢女爱只是乏味生活里的调味品,算不得人生里的主菜,甚至前菜都算不上。
然而,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成语故事里讲,滴水石穿,百寒成冰,积沙成塔,日雕月琢。元小姐不经过堂堂陆总允许,便不知不觉入|侵占据他的心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没有名讳的路人甲摇身一变,成为王冠上最昂贵的一块宝石,成为小王子手中独一无二的玫瑰花,成为奢侈品牌独家定制的限量款,成为他闲暇时放下签字笔会想起的人。
他们都是初次学爱,相互试探,言不由衷,被彼此的利刺扎的遍体鳞伤。
终于觉得痛了吗?伸手摸一摸左心房,原来那颗朱砂痣上早已镌刻下她的名字。
华灯初上,霓虹铺展,十字路口人流如潮水,退了又涨。
一个“情”字,误尽苍生,何解?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撒花、评论哦~
今天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希望没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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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首诗
夜色凄婉,寒风料峭,元锦诗只穿一条礼裙,双腿一瘸一拐,抹着泪走在冬日午夜的街头。
玛莎拉蒂去而复返,轰鸣着停在她面前。
陆尔面无表情下车,大步走到元锦诗身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元锦诗猛地被人打横抱在怀里,吓了一跳,仰头看清是陆尔,刚止住的泪水又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挥着手锤他的胸膛,“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陆尔一身戾气,眉头深锁,生生受着她的捶打,垂眸看了她半晌,猛地握住她的两只手臂,喉头上下滚了两下,声音哑的不成样子,“给我安分点,否则后果自负。”
他最擅长惹女人掉眼泪,可她只要一滴眼泪,就能让他无条件缴械投降。
他和她冤家路窄,越彼此折磨,越相互依赖
劳斯莱斯车头的金色女神迎风展翅,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一个甩尾,在宽敞的大道上疾驰而去。
……
湛庐公馆。
“啪”
陆尔阴沉着脸,把盛着温水的玻璃杯按在实木桌上,看向沙发上的元锦诗,“他拿照片威胁你?”
元锦诗抽了抽鼻子,眼圈红红,委屈地点点头。
陆尔咬牙失笑,恨铁不成钢地问,“所以你就想喝香槟塔拿到三百万,凑够一千万给陈度?”
“他敢要,你就敢给?”
元锦诗噙着一汪泪,声线颤抖,“不给怎么办?让绯闻满天飞?我不想牵连陆氏,也不想给你找麻烦。”
陆尔一时语塞,望着她的目光炙热又灼人,沉默片刻,将厚厚一摞资料推到她面前,“陈度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两年他轮番被女金主圈养,名下的公司负债千万,开的宝马5系也是租来的。半个月前,陈度被金|主扫地出门,所有的信用卡都被停掉,他习惯了被圈养的金丝雀生活,早已经丧失自食其力的能力,向周围的亲戚朋友借遍了钱,走投无路逼到绝境,偶然看到你代言陆氏财团的海报,才打起了歪主意。”
元锦诗一页一页的翻看手中的资料,一股冷意顺着后背缓缓爬上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你早就知道他是个骗子?”
“我也是两天前刚知道。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不想在背后议论他人的是非,也不好……”
陆尔顿了下,抬眼看她,“贸贸然干涉你的私事。”
元锦诗迎着他清亮逼人的眼神,觉得心中无比压抑,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
“多谢你。”
元锦诗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杏眸闪着泪光,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陆尔看的一阵心绞痛,很想把她揽入怀中,揉一揉她的发顶,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的突然响起来。
再有十五分钟,午夜12点钟声就要敲响,恶龙的吼声提前来临,公主惊慌失措,几欲奔逃。
元锦诗深吸一口气,划开手机,接通电话,顺便摁下录音按键。
“喂,锦诗?今晚在DN楼下是我态度不好,真是抱歉。不过……我怎么没收到转账短信?”
元锦诗紧紧握着手机,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急什么,现在还没有到12点。你总要给我筹齐一千万的时间。”
陈度轻笑一声,“锦诗,你还是这么认真。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你一定猜不到,我就在省一附院楼下,听说你妈妈因病住院,我想去拜访一下她。”
元锦诗气到呼吸急促,浑身颤粟,“陈度!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度收了笑意,气急败坏的低吼,“元锦诗,你现在知道紧张了!?早知如此,你为什么不在陆总面前帮我美言几句?还是说,你和他早就有一腿,处处为他着想?!”
元锦诗崩溃大哭,“别动我妈妈!你要多少钱,我立刻转给你!”
陆尔见她情绪失控,立刻明白陈度在拿软肋威胁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挂掉了陈度的电话。
虽然留下了电话录音,但陈度说的话太具有迷惑性,并不能作为呈堂证据使用。想要给陈度定罪,需要更加书面、更加详实的证据。
陆尔见惯了大风大浪,将几乎泣不成声的元锦诗抱在怀里,温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他伸手揩去元锦诗眼角的泪水,“别太激动,和他用短信聊。”
他的语气语气沉稳冷静,元锦诗顿时觉得有了依靠。哽咽着点点头,拿起手机编辑短信,「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可以给你,宽限我一天行不行?」
陆尔看了元锦诗一眼,她抿抿唇,如实承认,“我卡里只剩下八百万。”
陆尔毫不犹豫开口,“那就用陆氏财团的公司账户转给他一千万,这笔钱我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