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灿夏捧着剧本坐在角落里，她无所谓先后，更不觉得后出场的晚几分钟就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十分钟后，她站在舞蹈教室中间，散着头发，卸了隐形眼镜，连鞋子也脱了。
“开始吧。”
舒灿夏没说话，缓缓坐在地上。
正中间摆着一张椅子，舒灿夏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方才管李秘书借的一张面巾纸，眼神涣散地看着门口。
这场戏是已经接近小说正文的尾声，女主周之谣被囚禁，满心期待着男主凯旋，可最后却只收到了一块沾了血的帕子。
眼泪滑落，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摄影师推了近景，显示器后的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
舒灿夏哭得极美，随着手中帕子的落地，眼中的光芒也一点一点消逝，心如死灰。
副导演拿着台词，毫无起伏地朗读，“周国已破，璟王死于我大梁骠骑将军刀下，公主，如今，你非降不可。”
“宁死不降。”舒灿夏声音极小，更似是喃喃自语。
副导演读完了台词，重新坐了下来。
这时，舒灿夏突然抬眸，定定地看着镜头。
她一扫方才眸中的悲戚，猛然露出几分凌厉，若说方才的悲怆神情是为璟王妃，那现在的坚毅不屈则是大周王室最后的血脉。
舒灿夏神色不变，面对镜头一字一顿，语气坚定：“宁死不降。”
没等台下坐着的一排人回过神，舒灿夏立刻抽离出情绪起身，抬手将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台下的人，鞠了一躬，“那我先下去了。”
舒灿夏站在门口等候，看见柳悠然进去后悄悄地趴在后面窗户上往里看。
什么都没看见呢就被人抓包了，李秘书无奈地看着她，“舒小姐。”
“李秘书……”舒灿夏舔了舔唇角，实在是觉得丢人，“不好意思啊，我不看了。”
“跟我来吧。”李秘书把她带到了另外一间房间，房间里有一整面落地的单向镜子，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见舞蹈教室的情况。
李秘书给她递了瓶水，交代道：“一会儿我来带你。”
舒灿夏点点头，趴在单向玻璃上看。
柳悠然跟她的表演完全大相径庭，可以说是一动一静，舒灿夏看不出好坏。
她起身鞠躬的时候舒灿夏就出门了，正好遇上过来领她的李秘书。
李秘书朝舒灿夏点头示意，“这边请。”
重新回到舞蹈教室，舒灿夏和柳悠然并排站着，后者脸上还挂着泪，舒灿夏递了张纸巾给她。
“小舒啊，怎么想到这么演？你和悠然的演法完全不同，亡国亡夫，你却演得很内敛。”
舒灿夏清了清嗓子，“周之谣的性格有一个过渡，前期的天真明媚到后期不得不成熟，包括在战场上也见过了生死，也见过了大周王室的全部死于梁国人的刀下，而且我觉得所谓的破国她在脑子里已经演绎了数百遍了，至于璟王的死，她早说过，生死相随。”
齐朝对她的说法很认同，这书是他天天看着连载起来的，他有七八分的把握，他们老板的想法和这位舒小姐一样。
“我听段总说，你是秦亦的铁粉？”齐朝推了推眼镜，笑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的书的？”
“从《描骨》。”
齐朝有些吃惊，那是秦亦早期的连载了，而且前后因为经历了车祸，断更长达八个月，连载期近两年半。
“想见他吗？我回去请示一下。”这是齐朝第一次说这话，他这几年也见了不少秦亦的粉丝，却从没有主动想要去帮某个人圆梦。
段生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敲了敲桌子笑道：“这是齐副总第一次要帮人追星。”
“怎么样舒小姐，要是老板不同意，我帮你要个特签总是没问题的。”
秦亦写书这么多年，从不会签特签，连签名数量都少得金贵。
舒灿夏笑着摇摇头，“感谢齐副总，还是不用了。”
齐朝有些吃惊，旋即表示理解，忠实读者不愿意让自家大大为了自己破戒，这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实在是难能可贵。
齐朝:想见他吗？
夏夏：天天见，还有你得叫我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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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其实悠然也不错的。”柳悠然的经纪人陈雅芝沉不住气了。
她和柳芳华几乎是同一时间签下柳悠然和舒灿夏的, 陈雅芝那时候还想着自己签的好歹是个有名气上升期的，舒灿夏一个没名没姓的没法儿比, 谁知道今日一看, 到底还是段生和看上的人，确实比柳悠然有灵气。
但陈雅芝就算是心里这样想, 毕竟是自己带的艺人，还是要尽力为她争取。
“嗯, 秦心儿挺合适她的。”段生和翻着人物小传, 随后看向旁边的人，“刘制片觉得呢？”
刘鹏飞看了一眼柳悠然没说话, “这个, 还可以讨论的嘛, 先让两个小姑娘回去吧, 我们私下里再商量商量。”
他看得出来刘杨奇和段生和有心想保舒灿夏，说实在的方才也确实是舒灿夏更胜一筹，但刘鹏飞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屋里的人陆续散了, 刘鹏飞跟着段生和到了办公室。
“段总，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舒灿夏是很好我承认，但柳悠然的影响力摆着, 这么大的项目贸然启用新人……”
段生和抬手让他不用说了, 自己明白，“看看亦初那边的意见吧。”
“这还要看吗？齐副总今天的态度很明显了。”不止齐朝，在场的怕是除了他和陈雅芝, 其余的有一票算一票都会投给舒灿夏。
“不过到底亦初拍板的人是秦亦。”
段生和一听这话没忍住笑了笑，“那就等他看过再说。”
与此同时，今日试镜的全部录像传到了秦迹那边。
他让赵文曜将录像接到了电视上，泡了壶茶，又捡了半袋舒灿夏吃剩的薯片嚼着。
“呦，这个挺好看的老板，有点儿异域风情的感觉了。”赵文曜指了指屏幕，“要是会跳舞的话正好。”
《定昏》女二是歌舞伎，要是演员擅长跳舞自然更好。
“嗯。”秦迹点了点头，“齐朝那边说什么？”
“没说什么，齐总一会儿回公司应该会给您打电话的。”
赵文曜说完后继续看录像，有些等不及了，“怎么还没轮到嫂子？”
“她应该在最后一组。”
段生和那个人表面上说是抽签，但秦迹却不信他能一点儿手脚都不动。
看到一半，赵文曜出门接了个电话。
“老板，齐总说现在在楼下，问您方不方便让他上来。”新瑞离和悦公司近，齐朝想着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十分钟后，三个男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
“这个是科班出生，演了两年话剧，台词功底是最好的，但就是长相稍微差了一点点，不过形体各方面都好。”
“这个爱达是王制片推荐的，没什么特色，没有记忆点，演技也没有特别突出。”
“这是程西西，这次所有人里只有她和第一组的红衣服姑娘会跳舞，不过程西西脸太寡淡了，怕是演不来女二的那个劲儿。”
“这是个新人，还在电影学院上大二。”
……
齐朝一边看，一边给秦迹讲解。
“那最后你们看中了谁？”赵文曜这会儿只关心舒灿夏有没有惊艳全场，什么女二女三女四他没兴趣。
齐朝没回答，故弄玄虚道：“看最后一组吧，段总把好的都留在后面了。”
赵文曜早上起得早，又没睡午觉，这会儿下午犯困。他强打着精神，将茶喝出了水牛饮水的气势，遭了秦迹好几个白眼，说他暴殄天物。
第五组终于结束，舒灿夏上场的时候在场的三个人都直起了身子。
“这个啊……”
齐朝刚想开口解说，赵文曜拍了拍他的肩膀嫌弃道：“你先别说话。”
镜头缓缓推近，舒灿夏从进屋开始就是带着戏的，抬手、侧头、垂眸……都与她平素的样子完全不同。
一直到最后一个镜头结束，齐朝才终于被赵文曜解了禁，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部分都看好这个姑娘，但也有几人觉得后面的柳悠然更好，一会儿看了就知道了，柳悠然对于人物的理解比舒灿夏差远了。”
“不过舒灿夏是你的书迷，听说都把小说掰出来揉碎了，我说秦总，你要不破个戒？”
秦迹听这话回过头看了齐朝一眼，他一脸谄媚，应该是有求于他。
“你说。”
“她说她是从《描骨》的连载开始追的，一直喜欢你到现在。我觉着要是她最后选上了周之谣也就罢了，要是没选上，得伤心成什么样儿啊，你要不表示表示？”齐朝说完后立刻朝秦迹保证，“不是她主动要求的，我先提出来让你给她个特签，人家姑娘还不要，应该是怕麻烦你。”
赵文曜听完一直咬紧牙关憋着笑，憋得肚子都疼了，他看向齐朝，不可思议道：“齐总你说什么？你答应让老板给她签特签？”
齐朝点点头，随后瞟了秦迹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想来应该不是特别抵触。
齐朝笑了笑，“要是这姑娘因为名气没另一个大没选上，有一张特签安慰安慰也是好的。”
赵文曜突然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更加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笑容，帮腔：“也是啊，特签而已，老板你就答应了吧。”
秦迹微微挑眉，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下一秒，开锁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关门声，还有舒灿夏那绕梁三日的哀嚎声：“啊！大大，我需要你的新章安慰我幼小的心……灵。”
舒灿夏看见沙发上的人后愣在原地，她手里还拿着拖鞋，此刻赤着脚站在瓷砖上。
“鞋穿上。”秦迹提醒她。
“哦，好……”舒灿夏慢吞吞地套上拖鞋，站在离沙发三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三人。
随后，她扬起一个尴尬的微笑，小幅度挥了挥手，“齐副总，又见面了。”
齐朝比舒灿夏还懵，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方才舒灿夏表演得太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出现了幻觉。
他有多久没看见秦迹和女人一起出现了？
三年了吧？如果秦家的王阿姨不算的话。
“舒小姐，你……”齐朝回头看向赵文曜，后者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舒灿夏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吧……”
“可能你应该叫我老板娘？”
齐朝还是一副受惊的表情，他看向秦迹，“秦总，这位是……”
秦迹朝舒灿夏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自己旁边站着，“这是我妻子，舒灿夏。”
“齐副总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和悦那么多人，我也不好告诉你，我也没想到秦迹没告诉你……”
齐朝尴尬地笑了两声，合着人家不要见面不要特签，是因为人都是她的了？
还有什么是比对着老板娘炫耀自己跟她老公很熟更尴尬的？
齐朝觉得他这个副总也别干了，一头撞死得了。
既然知道了舒灿夏和秦迹的关系，那齐朝也多余问秦迹属意哪个女演员了，他拎着公文包下了楼，算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晚饭点儿。
晚上段生和约了白天的几个人一起吃饭，讨论的自然还是关于《定昏》女一的人选问题。
“怎么样，你们家亦大什么意思？”段生和对着齐朝明知故问。
齐朝知道秦家和段家交好，更知道秦迹和段生和两个人光屁股玩到大，段生和一定早就知道舒灿夏是他老板娘的事情。
他苦笑了两声，“我们秦总自然是觉得舒……”
齐朝顿了一下，自从知道舒灿夏身份以后总觉得直呼其名有些奇怪。
“我们秦总觉得舒小姐更好。”
刘鹏飞早知道会这样，但还是没死心，“舒灿夏没有名气。”
齐朝一听有人敢说他们老板娘不红，立刻进入戒备状态。他推了推眼镜，反问刘鹏飞道：“刘制片觉得这部剧需要借助柳悠然的那点儿名气？”
刘鹏飞突然被他点醒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柳悠然借着《定昏》发通稿，以《定昏》和原作者秦亦的地位，确实压根就看不上一个柳悠然。
他沉默了半晌，和陈雅芝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受陈雅芝所托是不错，得了陈雅芝的好处也不错，但他是制片人，他更看重这部剧出来的效果以及背后更大的经济利益。
“刘制片，你怎么看？”段生和给他添了一杯白酒。
刘鹏飞沉吟片刻，回答道：“柳悠然确实适合秦心儿。”
陈雅芝一听急了，“秦心儿连女三都算不上，怎么着也是个女二啊。”
“行了，吃饭不谈公事。”段生和让李秘书通知服务员走菜，“其余角色等明天开完会再说吧。”
选角也不是过家家，总要仔细斟酌再斟酌。
秦迹接到消息，从书房出来凑到了在看电视剧的舒灿夏旁边。
“写完了？”舒灿夏看看时间，他才进去了一个小时，“今天这么快？”
秦迹将手机递到她跟前，“今天不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