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血液流出身体, 秦迹觉得越来越冷。
晕过去之前，隐约听见几个不好的词, 也无力去想, 无力去问。
他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 秦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词，也是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词——截肢。
“你运气好，遇上夏医生主刀, 要是换作旁的人，腿可能就真保不住了。”换药的护士说。
夏医生这三个字贯穿了秦迹整个住院的日子，秦迹没见过她，她动完手术以后就去了国外交流学习, 但墙上的名医介绍里有她的照片。
夏云斓是个女医生, 五十岁上下，履历相当漂亮，饶是一个外行人看见了都会由衷地夸上几句。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 秦迹在家中长辈口中听见了这位医生的名字，舒鸿才的前妻，夏家逐渐没落后舒鸿才和她离了婚，前几天作为一名战地医生远赴国外。
……
秦迹思绪回笼，问道：“您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云彩，山岚。”夏云岚紧接着又道，“给你做手术的是斑斓的斓吧？”
夏云斓医生的名字在国内专业领域无人不知，夏云岚自然也认识。
秦迹点头，没想到竟然是同音不同字。
“你和夏夏结婚也是……”
夏云岚突然敛了笑意，救命恩人搞错了没什么，报错恩也没什么，她就怕秦迹对舒灿夏没有真情，对她好只是为了这个。
“不是。”秦迹连忙保证，“您放心。”
说到为什么秦迹非要花这么大代价娶舒灿夏……
虽然他不太愿意公开承认，但确实是一见钟情，在那个三线卫视台的综艺节目。
后来知道舒灿夏是舒鸿才的女儿后，秦迹甚至还想过同她偶遇，不过打听到舒灿夏跟他一样甚少参加富家子弟的聚会，一直没有机会。
秦家催秦迹结婚不是一两天了，但结婚对象不能草率。
所以当秦迹将舒灿夏的资料拿给秦老爷子的时候，秦老爷子并不同意，他认为秦迹此举虽是为了感谢当年的医生，但行事太过，搭上钱搭上婚姻，不过后来见他实在坚持也就作罢了。
秦家小辈结婚向来是自己出钱，有多大能耐就办多大排场，家里不会给帮助。
秦迹当时几乎掏空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家底，才帮舒鸿才把公司的窟窿填上，所以后来婚礼从简不光是因为他不喜社交，而是真的没闲钱了。
婚礼筹备阶段他一反常态四处奔走，为了亦初文化接下来的正常运作，秦迹都差点儿动了开签售会或是上节目的心思。
如今见到了夏云岚，秦迹怎么都没想到还能有同音不同名这么个误会。
虽然恩报错了，但婚没结错。
秦迹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部电视剧，叫《上错花轿嫁对郎》，阴差阳错却修成正果。
“那夏医生您还能联系到吗？”
“我过几天去医院报到，帮你联系试试。”夏云岚笑了笑，揶揄他，“万一那位夏医生也有个未婚的女儿……”
秦迹知道她是开玩笑，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道：“我还有个亲弟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上了。”
饭后，秦迹本想着让夏云岚去家里暂时住两天，但夏云岚坚持要回自己房子。
那房子三年没住人了，秦迹让赵文曜找了几个钟点工打扫，先暂时收拾了房间出来，其余的得明天慢慢整理。
帮夏云岚安顿好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秦迹回家后没多久舒灿夏也收工回来了。
“我妈呢？回家了？”她将今天穿的外套脱了放在地上。
今天在宠物店呆了半天，衣服上沾满了宠物店那股子特有的猫狗的味道。
“回家了，让她先来家里住两天她不肯。”秦迹去浴室给她放热水。
舒灿夏的头发都打绺了，眼皮子也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洗完热水澡，舒灿夏捧着半个西瓜坐在沙发上挖，两口西瓜下肚，精神头回来了一点儿。
“我今天下午吆喝了一下午，你猜卖了个啥？”
秦迹侧头看着她，舒灿夏的腿还大咧咧地跷在他的腿上。
“两条金鱼。”
舒灿夏给他比划，“就这么大的那种小金鱼，本来人家只要一条，我硬是从金鱼的身体和心理两个方面一通分析，最后才卖了两条出去。”
从心理方面说服秦迹能理解，两条鱼有个伴儿。
但从身体方面说服……
“一公一母吗？”秦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舒灿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这些作者，满脑子黄色废料，这个能播吗？”
“我说，两条鱼回去在浴缸里还能绕圈儿比赛游泳，免得一条鱼在缸里瘫着，不利于身体健康。”
秦迹无奈，她以为人家金鱼跟她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吗？
舒灿夏放下西瓜，将头枕在秦迹的肩膀上，不满地哼哼，像条饿肚子的奶猫。
“淮哥本来说要在我这儿买个狗，谁知道被节目组发现了，勒令不肯他买。”
秦迹眼皮子一跳，之前跟舒灿夏拍戏的那个他没记错的话是叫杨贺尘，已婚，今天这个淮哥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你们综艺几个男的？”
“四个啊。”
舒灿夏掏出手机给他介绍，“这个是去年选秀出来的，唱歌很好听的。这个好像是个男团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挺帅的。这个是演戏的，拿过去年的影视最佳新人。这个就是《秋鸣》的男主叶靳淮，要买狗的那个。”
秦迹看着她手机屏幕上的四个男人，伸手将她的手机夺过来丢到旁边，“后期还要住一起？”
“对，我们那个地方二层是住人的。”
这几天因为屋里正在进软装，还不方便住，等到第二次录制的时候他们六个嘉宾包括飞行嘉宾都需要住在那儿。
“这就是段生和给你接的好综艺？”秦迹表情有点僵硬。
听说那家伙这几天他在剧院演出？真想带个臭鸡蛋去砸他的场子。
舒灿夏还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自顾自说道：“不是吧，段总不会管这种东西的，是我经纪人接的。”
说完后，舒灿夏听见头顶一声冷哼，她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仰起头，“秦亦大大，你应该变醋意为动力。”
“只要你更新够快，你老婆我就不会跟别人跑了。”
虽然秦迹更新的很快，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他老婆还是跑了。
宠物店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九点前舒灿夏还要去流浪宠物之家开一个六人小会。
昨天一天的进度定在了今天早上具体汇报，舒灿夏作为小组长，特地找节目组要了个皮质的笔记本装装样子。
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框，“来，开始吧，谁先来。”
“我来吧。”喻雪将购物清单摊开，里面每一项的金额列得清清楚楚。
舒灿夏不关心她买了什么，直接去看最后一行的总金额。
“预算没超，好样的。”
接下来每个人依次报告，同样也列了清单表格。
除去司万，所有人的预算都控制得刚刚好。
舒灿夏看见司万那张单子后表情有一点僵硬，消毒水这些东西也就罢了，消耗品多买点儿也无妨。
“粘毛器一箱100个，毛球修剪器10个，鞋套个十百千……鞋套一千只。”舒灿夏都不敢去看最后一行的总计，她看向司万，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是误入了批发市场吗少年？100个粘毛器我们得用到明年去。”
她痛心疾首地瞟了一眼摄像机，将麦拿了下来，凑近他们小声道：“我们的量够我们这一两个月用就行了，不要便宜了节目组。”
舒灿夏声音小，收音没收到。
副导演盯上了最老实的单之桓，把他叫到门外去做单人采访。
“刚才你们小队长跟你们悄悄说什么了？”
单之桓摇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没听见。”
一连问了五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回答。
导演组只能叫来舒灿夏，谁知道她回答得大大方方，甚至还有点儿咬牙切齿，“我说少买点儿，等我们走了以后东西用不掉就便宜你们了。”
这段儿播出之前，弹幕原本还在质疑舒灿夏凭什么当小队长，这话一出全是夸赞的声音。
【太会勤俭持家了我的天哈哈哈哈。】
【这才一天，我怎么觉得特工小分队都有了团魂呢。】
【团魂就是队长说的对，省钱第一位，不能当叛徒。】
【夏夏小队长，你不要忘了你的八千的营业额才卖了20块钱哦，还有七千九百八。】
【嗯？小队长你看见下面的吸尘器没？三千多一个，还买了俩哦！】
……
说完毛球修剪器，舒灿夏再往下看清单，看见了一串令人崩溃的数字。
“吸尘器三千二一个，买了两个，括号的加200是什么意思？”
“延保。”
延保的意思是，交钱延长质保期。在延保期内出问题，保修包换，算是值了，延保期内不出问题，就算是钱打水漂。
舒灿夏叹了口气，说他是勤俭持家吧，哪儿有勤俭持家的人一口气买六千多块钱的吸尘器？说他败家吧，人家还知道给吸尘器延保。
“节目组给了你多少钱啊？”舒灿夏觉得以司万这个买法，绝对超额了，还不止超一点点。
司万还没说话，总导演憋不住了。
“第一个环节一共超额三千六百五十二块八毛六。”
舒灿夏回头问他，“六个环节一共超吗？”
“是的，司万一个人就超了五千多。”靠着其他几个人的余额才勉强拉到了三千多。
舒灿夏思考了两秒，看向总导演，“要不这样，我卖一个吸尘器给你，咱们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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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要不这样, 我卖一个吸尘器给你，咱们两清。”舒灿夏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要不是在场的人都有脑子, 差点儿都要被她正经严肃的表情蒙骗了。
她这话把总导演说懵了，他翻过来覆过去算账, 司万欠三千六百多，吸尘器三千二百多, 舒灿夏为什么就能厚着脸皮跟节目组说两清？
总导演摸了摸他那锃亮的光头, 觉得职业生涯遭遇了滑铁卢。
“这账我怎么算不明白……”
其余的五个嘉宾也都静静地等着看两个人battle，闭口不言, 但从表情能看出来, 他们都在内心给舒灿夏加油打气。
舒灿夏神色认真地看着总导演, 解释道：“剩下的四百算你给我的折扣, 不然算你们节目组给我们的开业红包也成。”
播出时，这一段儿的弹幕陡然增加。
【只要我暂停得够快，总导演就不会拒绝我们夏夏。】
【总导演：mmp, 好后悔，当初签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女艺人？？？】
【反向折扣666，这操作闻所未闻，舒灿夏真逻辑鬼才。】
【舒.抠门.小队长.灿夏：跟钱比起来, 脸算什么东西？】
【总导演要是能答应舒灿夏, 我在综艺播完前手抄整本《定昏》。】
【哈哈哈，我赌他会无情拒绝，并且提出苛刻要求让他们打工还钱。】
……
弹幕猜的没错, 节目组当然不可能答应这么丧权辱国的条约。
“不行。”总导演果断拒绝，举着账单，“三千六百五十二块八毛六，节目结束前，你们必须靠自己在节目里的努力，一分不差地还给剧组。”
舒灿夏撇撇嘴，“那我要是非不还呢？”
到时候节目都结束了，他们还能怎样。
总导演沉默了几秒，小声道：“节目效果，舒小姐，给点面子。”
舒灿夏了然，不情不愿地重复：“好的，三千六百五十二块八毛六，节目结束前一分不差，我们肯定能还上。”
总导演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们继续。”
早会进行到了尾声，舒灿夏最后只强调了一个重点——开源节流。
“我们要量入为出，适度消费，避免盲从，理性消费……总之要贯彻正确的消费观念，不能铺张浪费。”舒灿夏说完后看见自己的跟拍导演在使眼色，低头一看表，快迟到了。
散会后，舒灿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宠物店，还是晚了五分钟。
她戴上围裙，换上标准的迎客笑容，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见人就揽：“进来看看吗？猫狗、兔子、仓鼠都有喔！”
没多久，宠物店的店长从导演组那儿回来，她走到舒灿夏跟前，语气毫无波澜：“你早上迟到了。”
舒灿夏觉得后脊一凉，她余光扫见跟拍导演微微上扬的嘴角，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是，您，您接着说……”
“我们这里的规定，迟到一次罚款三十。”店长面对镜头有些紧张，肢体僵硬。
舒灿夏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在意料之内，哪里有节目组哪里就有搞事儿的。
她笑了一下，又小声问道：“这规定刚定的？”
店长点点头，然后拿着铲子进去清理猫砂了。
外间剩了舒灿夏一个人，她叹了口气，抱着小猫坐在小凳子上发呆。
“你有什么想法吗现在？”导演问她。
舒灿夏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得勉强：“一会儿卖的时候在原价基础上加价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