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青花燃
时间:2020-04-23 09:54:02

  只不知这三人中,谁是黑,谁是白。
  还有,那股能够一击杀死大乘佛修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鱼初月一边跟踪这三名执印,一边绞尽了脑汁。
  单从外观上看,完全看不出谁有问题——三位大乘佛修都中了香毒,都没有动用灵气,只凭借强大的体魄与意志力在与这香毒对抗,三人皮肤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后脖颈里全是冷汗,只能勉强维持仪态。
  三位执印向着藏经阁深处走去。
  藏经阁中处处布置着金枝排烛,灯火通明,光线重叠,地上都照不出影子。
  穿过层层古木书架,眼前出现了一道旋转小木梯,三名执印相互谦让片刻,由葫芦头型那一位手执铜钥匙走在最前方,女佛修次之,瘦长那位殿后。
  三人‘咚咚咚’踏上木梯,鱼初月试探地伸了下脚,忽然被崔败旋身抱了起来。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气声,伴着炙热吐息。
  “抱紧我。”他无声无息地走上木梯。
  木梯狭小,不够他打横抱她。
  他便把她竖直抱了起来。二人面对面,她的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臂环在他的身后。
  她缩着腿,生怕踢到旋梯的木板。
  脑海里浮起了一个很羞耻的念头——若是盘住他的腰,应当会安全又省力,还很顺腿。
  ……她及时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旋转木梯很长,绕着藏经阁的塔壁,向上旋了七八圈,然后抵达正中处一间小小的木室。
  木室半悬挂在塔顶,环着金灿灿的禁制结界。
  领头那位葫芦脑袋的执印等待片刻,眼见一把金色透明小锁飘过来,他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铜钥匙插进了锁孔中。
  ‘咔哒。’
  金色禁制从四周处着锁孔处收拢过来,金光一闪,汇入锁中,透明的金锁渐渐凝实,变成了一把古朴的铜锁,挂在一扇平平无奇的小木门上。
  葫芦执印打开了锁,三人走进了这间看起来不大的密室。
  鱼初月感觉崔败变成了一阵风,轻飘飘地带着她掠了进去。
  这里便是无量天存放古籍之处。
  鱼初月的目光扫过这些珍藏孤本。
  “当是欢喜秘法类。”葫芦脑袋的执印缓声道。
  另外二人沉重地点点头,相互谦让着,行向最里侧的存书架子。
  三位竭力抵抗毒香的大佛修,开始翻阅一卷卷古籍。
  欢喜秘法类的典籍往往深入浅出,怕读者看不明白,特别喜欢配上些栩栩如生的图。
  三位执印大量查阅这些很不正经的古籍,连耳朵根都红得透彻。
  时不时得停下来,默念片刻清心经,然后再接着查阅。
  崔败把鱼初月抱到了一旁,轻轻放在地下。
  解除了禁制之后,存放古籍的密室便露出了真容,它是藏经阁这座八角塔楼顶端的那一粒大宝珠,圆圆的木室中,留有八扇窗,站在窗边,可以览尽无量天的风景。
  他从身后环着她。
  “小师妹,我毒发了。”
  方才她便感觉到他的气息热得不正常。
  她小心地举起手腕,凑到了大约是他嘴唇的地方。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摁住了她的腕脉。
  “外伤,会破了你的逆光诀。”低沉气声隐有不稳。
  鱼初月担忧地转过身,整个人贴在了他的怀里,悄声问道:“那怎么办?”
  崔败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她感觉到极沉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上。虽然看不见他,却仿佛能够感觉到炙热的视线自虚空中来,攻击性十足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终于,一只大手从后方摁住了她的脖颈,呼吸凑到了近前,静静等待。
  鱼初月心尖一悸,正打算咬破舌尖取血,他忽然便吻了上来,三番五次抵住她的牙齿,不允许她咬自己。
  他的动作和气息中,多了几分贪婪。
  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心中不由自主地想,此刻的他,脸上是不是多了动情的模样?
  少顷,他松开了她。
  “这样便够了。”
  大手抚着她的脸颊。
  鱼初月很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远处三个翻书佛修听见。
  解了毒,他却依旧把她团在身前。
  仿佛眨了眨眼的功夫,窗外的地平线上翻起了一线鱼腹白。
  天都快亮了。
  鱼初月脑海中不由得浮起了一个念头——难怪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人晕乎乎的时候,时间过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便在这时,女执印忽然惊喜地喊道:“二位师兄快来看,是不是这个!”
  三名执印迅速碰头。
  崔败也懒懒地动了动,抱起鱼初月走到不远不近的地方。
  葫芦执印一目十行,将那本紫色的破烂古籍略过一遍,然后交到瘦长执印的手中:“师弟你看看。”
  瘦长执印看着是个古板人,接过了古籍,用一根枯树枝般的手指一行一行点着字,一字一句看了过去,看得极为认真。
  半晌,合上了书。
  “大毗邪罗。”瘦长执印道,“此邪法有‘阵’与‘印’两部,‘阵’已缺失不可考,就书中记载的关于‘印’的部分来看,困于印中、媚人神智、夜化邪鬼,与此时的情形确实极度吻合。只不过……”
  三个人对视,沉默片刻。
  瘦长执印继续说道:“大毗邪罗印,至邪至毒,乃是绝对的禁术。唯有常年杀佛子,生吞舍利的大乘邪修,方能施展得出。邪修施展大毗邪罗印,他自身便是印眼,只需七日,邪印彻底生成,届时,印中破了淫戒之人无一能逃脱,身躯魂魄全数化为邪修的饕餮盛宴。”
  “即便我等不曾破戒者,也要身受重伤,修为减损大半!届时,绝不是那邪修的对手!”女执印沉下脸道。
  瘦长执印紧锁双眉:“杀佛子、取舍利的邪修,据常年掌握的情报来看,只有邪佛戎业祸一人。可是,戎业祸转生出了岔子,不是已死在天极宗弟子手中了么?就连尸骨,亦被妖兽吞食殆尽。”
  女执印瞳仁收缩:“会不会是金蝉脱壳之计?”
  葫芦执印沉默地凝视着师弟和师妹,没有贸然发表意见。
  瘦长执印目中流露出困惑:“即便事实如此,戎业祸当真潜到了我无量天中,但就算以他全盛的实力,也不该困得住我无量天一万八千佛修……”
  “的确令人不解。”女执印道。
  葫芦执印长声一叹:“如果戎业祸转生成功,未必没有这样的实力!说不定,所谓‘转生失败’,本就是一个阴谋!”
  三个人齐齐吸了长长的凉气,惊骇难言。
  瘦长执印垂下头,再一次翻开了掌中的古籍,一行一行扫去。
  “施大毗邪罗印者,自身便是印眼,印成之前,亦是受困于阵中,极致虚弱,需护法守护。欲解除大毗邪罗印,唯有寻出印眼,在印法中心处以烈火焚之,辅以清心经渡之,方能破印。”
  葫芦执印抬起一双金刚怒目:“所以,邪佛此刻就藏身于无量天,身旁还有护法护持!寻他出来,渡他归西,便能解无量天之困!”
  “不错。”女执印目光渐渐凝实,“若邪佛戎业祸施的是金蝉脱壳之计,那么,会不会就是缘明从洛星门带回来的那个……”
  缘明,便是景春明的法号。鱼初月心脏重重一跳,指甲瞬间掐进了掌中。
  葫芦执印大怒:“所以,鉴心师兄的死,其实是缘明的阴谋?!是缘明与邪佛勾结,将邪佛带入无量天!鉴心师兄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才惨遭灭口!”
  鉴心,便是景春明的师父,死去的那位大刹部执印。
  瘦长执印仍有些固执地翻动着手中的古籍:“不该那么强的,有点没道理。书中也不曾记载,试图求救便会横死当场,这已超出理解范畴了——邪佛施印,自身没有任何实力。而缘明,就算可以动用灵气,他又如何做到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公然杀人?”
  女执印‘啪’一声合上了他手中的紫金书:“老学究,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到明日午时,便是受困第七日了!我们眼下只有半日时间!”
  “不错。”葫芦执印道,“是与不是,其实很好验证——只消查那茂学与缘明是否中了印毒,便知他到底是不是邪佛戎业祸!”
  瘦长执印点点头:“也有道理。若他不是,那便速速排查各处,时间不多,的确拖延不得。”
  “走!发动各部弟子,憋住一口气,缉拿邪佛戎业祸!”
  三人齐齐起身。
  崔败抱起鱼初月,抢在三位执印之前闪身离开了古籍室。
  天已经亮了。
  阳光洒进无量天,鱼初月又一次看见了落日时的景象。
  ‘卐’字金光闪逝,巨大的符号覆住整个无量天。
  “大师兄,”她道,“景春明他不可能是凶手。”
  “这么信他?”崔败牵着她的手,疾行在金光大道上,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鱼初月苦涩地笑了笑:“茂学是我救下的,若真是与邪佛勾结,那岂不是我也有份?”
  “你觉得他是不是邪佛?”崔败问道。
  鱼初月立刻摇头:“我觉得不是。我在茂学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邪气。”
  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崔败语声带笑:“你在洛星门杀掉的那个小子,的确不是邪佛戎业祸,而是洛星门门主的独子。”
  鱼初月:“?!”
  崔败懒洋洋地说道:“事后我查过。你也没有杀错人,那小崽子恶贯满盈,早该渡他归西。你救茂学没有错。”
  鱼初月张了张口:“那,邪佛呢?”
  “看看。”崔败揽住了她的肩。
  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运筹帷幄。
  没走出多远,便见无数大小佛修举着金刚降魔杵,气势汹汹杀向景春明所在的大刹部。
  鱼初月心神一凛:“他们动作也太快了!”
 
 
第41章 我命是你的
  无量天中有金刚鹫传信。
  眼见一众佛修手持金刚降魔杵,齐齐扑向东北方向的大刹部,鱼初月难免心焦。
  不必说,四部之人此刻定是要去捉拿嫌疑最重的茂学。
  崔败问:“御剑回去?”
  鱼初月思忖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这般动用灵气,恐怕会引起‘人祸’的注意。”
  “你依然相信景春明,认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崔败淡淡地说道。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景春明和茂学。
  如果茂学是邪佛,而景春明是他的护法的话,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景春明与邪佛勾结,助他施展出大毗邪罗印。
  印中之人,但凡动用灵气便会神智狂乱,而景春明自己则有邪佛为他解毒,他仍旧是大乘的实力,对付不能动用灵气的佛修们自然是轻而易举。
  他灭杀踏出大毗邪罗印范围的人,灭杀写信求救之人,将水搅得更混,令无量天中的气氛更加诡异恐怖。
  而他的师父,大乘佛修鉴心之死,亦是他一手设计。
  他的目的,便是将所有人都困在无量天,不敢求助、不敢逃离,只待七日一过,大毗邪罗印一成,邪佛便可吞噬阵中之人,成就无上邪法。
  一切都说得通。
  景春明显然不是什么侠肝义胆之人,而鱼初月与他的交情显然也算不上深厚。
  但鱼初月知道,不是他。
  “茂学毕竟是我救的。”她道,“我肯定不是坏人。而且,整件事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算景春明他真的是邪佛的护法,以他全盛的实力,也没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那么多修为与他相差并不大的师兄弟,更没本事光天化日之下,一击杀掉修为远胜于他的大刹部执印。方才我听得很清楚,大毗邪罗印,对护法根本没有任何加持。”
  崔败再一次摁住了她的鱼脑袋:“嗯。”
  此刻佛修们停止了念诵清心经,气氛反倒不那么诡魅缥缈,鱼初月放眼遥望整座佛刹,一幅清晰的全景图渐渐在她脑海中明朗起来。
  大毗邪罗印……‘卍’字金光……魔音灌耳……色泽浓艳的壁画……火焰献祭……壁画之下张开巨口的恶鬼……
  破碎的线索,逐渐凝聚,汇成了一条越来越明朗的小径,直通真相。
  窗纸,仿佛一捅即破。
  思忖间,二人穿过一条条金光大道,回到了大刹部。
  大刹部气氛肃杀,景春明、茂学、白景龙三人已被逼出了禅室,周遭团团围着从各部赶过来的佛修们。
  景春明三人的模样颇有些狼狈,显然已经历过一番追逃和推搡。
  而围住他们的无量天佛者也并不从容——男佛修们身后追着神智迷乱的公主,女佛修们身后追着眸光通红的皇子,场面混乱不堪,仿佛重现了事发当日的情景。
  远远望去,鱼初月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冷。
  外圈,佛修们横起金刚降魔杵,抵住了发狂的皇子公主们,大声吟诵清心经,令局面不至于失控。
  内圈,景春明三人被逼到了讲经广场正中略高的石台上,白景龙正费力地向四周解释,他急红了脸,说话颇有些刻板结巴。
  “诸位请、听我一言,我是天极宗弟子白景龙,师从玉华峰剑仙展云彩,乃是玉华圣人的徒孙,并非什么邪佛护法,此事定、定有误会,诸位切莫激动,以免给人可、可趁之机!”
  “不擅交际的样子,与长生子如出一辙。”崔败懒洋洋地点评道,“人多就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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