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
叶锡元目光一扫,看了眼平静的长街。
大光明殿的什么时候会到。
再一看面前善道弟子,还要抬脚去踹,叶锡元立即伸出手。
“叶师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叶锡元看着面前这一帮弟子,恨铁不成钢,“先押回书院再说!”
不能再等了。
眼看着迟迟没大光明殿的动静,叶锡元果断下了个命令,“出发!”
说不定是他想多了,叶锡元心道,这大光明殿的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个岑清猷的生死。
鸠月山地势本来就崎岖难走,两队善道书院弟子个个紧按着佩剑,快速穿梭在山道儿上,十几双眼睛,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只要过了这鸠月山的地界,到了前面儿的兰舍镇,就有卢长老安排好的接应。
“还不快走?”
面前“斗篷”走得跌跌撞撞的,押送弟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剑鞘,打得斗篷里的人一个踉跄,正要缓缓站起身,腰上又挨了一脚。
就在即将走出鸠月山地界的那一瞬间,异变突生!
“准备好了?”鉴闻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声地使了个眼色,朝身后一招手。
抄家伙!上!
干他丫的!替岑师弟报仇!
鉴方怒喝一声,从山顶上一跃而下!
“有埋伏!”见势不妙,叶锡元神色一冷,立即祭出了棋盘,“敌袭!”
莽僧像一座铁山从天而降,身上罩了个金钟罩,两只肉掌,一手揪起一个善道弟子,沉喝了一口气,向山壁上猛甩!
“砰——”
整个山道一瞬间乱作了一团。
乔晚、鉴闻和其他几个光明殿的师兄,同时配合大开大合的鉴方,加入了战圈。
身形飞快在狭窄的山道间穿梭,乔晚滚身跃步,剑招一招套着一招,招招如套环。
剑二,攻势。
鉴闻好歹是个蚊子精,人瘦,手一扬,无数蚊子蚊孙从袖中蜂拥而出!
其凶残之势,不亚于后世学生直奔食堂,不过,这蚊子蚊孙间的信号其实也和学生奔食堂没什么差别。
开饭了!
——等着!我马上来插入你了!
——让我来插一下!就插一下!
善道书院弟子们躲之不及,纷纷往后倒退了几步,甩出剑光,企图削开面前这飞来飞去的蚊子。
其中一个弟子猛地甩出个刀锋铁轮,朝着鉴方面门劈了过去,乔晚纵身一跃,徒手一拉!
还在飞速转动的铁轮落在手心,锐利的刀锋“刺啦”在手心割开了一道血口子。
乔晚徒手握紧了铁轮,止住了这铁轮的运动,一抬眼,就看到刚刚那甩铁轮的弟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他妈怎么可能
他这铁轮,明明也算得上三阶的法器,能一下子削去别人半条胳膊!这人竟然能徒手接下来?!
实际上,乔晚徒手接下来这铁轮,也有实验一下这炼皮成果的意思。虽然这个阶段还做不到真正的刀枪不入,但已经够了,手心里的伤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浅。
这还是三阶法器。
她的皮肉,和之前相比已经坚韧了不少。
看了眼那用铁轮的弟子,乔晚一用力,将沾了血的铁轮甩了出去!
铁轮如同飞镖,所过之处,血花飞溅!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越战,乔晚心里就越沉,眼睛迅速在山道中一瞥,正好对上了鉴闻的视线。
“觉得不对劲?”鉴闻虎躯一震,看了乔晚一眼,也给了个默契的眼神。
乔晚一边儿强攻,一边儿留意着四周善道弟子的动静。
过了一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终于明白了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这些善道弟子,根本就没跑!
这些人一个个都在运动法器,拼命护着队伍里的“岑清猷”,看都没看前面那剩下来的半截路一眼。
往前一段路,就能出鸠月山地界,离开大光明殿的地盘。这路上,有卢德昌给他们安排好的接应。但善道书院的弟子们,竟然没一个有冲杀出去的意思!
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难道不是绝不恋战,赶快撤出吗?
就连她在山门前碰上的那个叶锡元,也只是在丢丢棋子。
他们这是在
乔晚眼神一扫。
拖延着什么。
至于拖延着什么
乔晚手上一抖,一道剑气贴着岑清猷脑门飞了出去!
一张漆黑的斗篷瞬间被剑光削得四分五裂,随即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瘦弱,单眼皮。
根本就不是岑清猷!
假的?
鉴方和鉴闻齐齐一愣!
果然。
乔晚心里一沉,迅速招手,叫上了几个大光明殿弟子,一脚蹬上悬崖峭壁,抽身就走!
除了这条路,还有一条路能离开大光明殿的地盘!
另一侧的山道之上。
一队善道书院的弟子正卯足了劲儿飞快地赶路,马不停蹄,争分夺秒。
“快了。”
眼看着兰舍镇近在咫尺,抹了把脸上的雨丝,叶锡元,或者说真正的叶锡元,心神一振,赶紧整队,“快!”
飞行法器太招摇,这一路只能光靠两条腿走,好在终于快到了。
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旷野,那看守弟子心里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踹了一脚面前被斗篷紧紧盖住的人。
“还不快点儿走,听见没?”
这一脚,故意踹上了少年侧腰。
一抹血色,透过斗篷映了出来。
“身上他妈的全是屎尿。”
“什么碧眼邪佛,什么妙法尊者的得意弟子?”看守弟子轻蔑地伸着脚,抵着少年后腰一蹬,“这一身尿骚味儿,雨里都盖不住,既然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那也别要了。”
看守弟子转头对身边儿同行的弟子,笑道:“听说过‘看天’没?”
“就是把一棵小树削尖,然后捅进去后面,伸手一掰,松手,让树干的弹性把人弹上天。”
瞥了眼跟前的“斗篷”,看守弟子一横剑,”还不快走?!“
“斗篷”还是没给出任何反应。
少年低垂着眼睫,走得稳稳当当,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不少,沾了污垢的白衣依稀还能看出点儿袍角上的梅花花瓣。
看守弟子心头火起。
就这样摆给谁看?!
傲?傲给谁看?!
抬脚一踢,手里长剑出鞘,直冲着少年下半身捅去了进去——
剑光——
剑光,穿破了雨幕,劈开了一串飞溅的雨珠。
紧跟着,一大片秾艳的,鲜红的血,飞溅了整面山壁。
随之飞上半空的是——
看守弟子愣在原地,和善道书院的弟子们一道儿,呆呆地看向了半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陡然一矮,整个人已经栽倒在了地上。
伸手一抹,血啦啦的一片,他的腿!!
那是他的腿!
他下半截身子,被人整齐的一剑削飞了上天。
青年目眦欲裂,胆丧魂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飞向半空的一串血珠倒映着黑漆漆一双眼,乔晚横剑,从崖壁上一跃而下,剑尖儿上还往下滴着血。
第102章 转折点
他完了。
看守弟子心想, 摸着空荡荡的下半身,五官扭曲,绝望惊恐地去看叶锡元。
这都是叶师兄吩咐的, 刚刚是叶锡元让他这么对付岑清猷!是叶锡元告诉他, 越凶狠, 越恶毒就越好!不这么干,就逼不出大光明殿的人!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他完了。
这几天里, 他只不过就踹了岑清猷几脚, 根本就没想过用“看天”对付他。
看守弟子看了眼这落在地上, 沾了泥水的两条血腿,心里突然一阵茫然。
他不该踹那几脚的。
没了腿的修士, 那还算修士吗?那还能活下来, 那还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眼看着这骤然飞上天的一抹血色, 目光落在乔晚和这一干光明殿弟子身上,叶锡元脸色变都没变, 丝毫不慌, 往岑清猷面前一拦,沉着声给出了个指令。
“杀!”
狭窄的山道上,眨眼就是修罗地狱!
乔晚一马当先, 提剑抢攻,反手先捅进了剩下两个看守弟子胸口,剑上抖开一圈一圈的血水。
目光扫了眼这四周摆开架势的善道弟子们,就地一滚, 躲过一枚直冲自己而来的黑棋,乔晚脸色遽然一变。
中计了!
这根本不是拖延时间, 这根本就是分而化之!
战局瞬间被分割!
乔晚当机立断,从袖子里摸出了出发前鉴闻给她的一只蚊子。刚放出这只蚊子, 下一秒,又一枚棋子贴着脑门擦了过去。
乔晚迅速横剑一挡,一抬头,对上了叶锡元惊讶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呢?
面前这少年还是筑基期的修为,但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交手的那瞬息之间,出招更快,更加利落!弓起的脊背,配合着剑光挥出的拳脚,肌肉结实强韧,就像是穿梭在这山道血雨上的雪豹。
和其他光明殿弟子配合默契,其他人对付黑棋,乔晚拎着剑,一直冲到他面前,招招就往他脸上招呼。
打架那肯定不讲究什么公平公正,她一个人打不过他,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吗?!
一个不察,脸上差点被削去了半块肉,叶锡元往后一仰,惊魂未定地躲过这抹剑光,脸色微变,这是经历了什么特训?
不对,就算经历了什么训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更何况,就算经历了什么特训和奇遇,那也没用。
青年看了眼乔晚,脸色稍微和缓了点儿。
就算有了长进又能怎么样,山道上这几个来劫囚的光明殿弟子也得交代在这里。
卢长老算得果然没错。
大光明殿的,不敢,也没理由堂堂正正地来要人。明了不敢来,那他们肯定会乔装打扮来偷,这就正中了卢德昌的算计。
既然没用大光明殿的身份来要人,就算在这儿把他们几个都杀了,大光明殿也没那个理由来报仇!
叶锡元闭了闭眼。
他们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也到了让大光明殿尝尝这“有仇不能报”的时候了!
眼看着蚊子摇摇晃晃地穿过雨幕,成功飞过了山壁,乔晚心里也算不上多轻松。
就算这蚊子能给鉴闻他们报信也来不及。他们总共就这么多人,如今被善道书院给分别包围,不论那一支想突围支援都困难。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救岑清猷。
这战况,不容乐观。
一面是怪石嶙峋的山壁,另一面是千丈高的悬崖,就在这窄窄的山道上,两方人马杀了个你死我活。
再拖下去,对他们没好处。
乔晚心里清楚。
要么撤,要么就只能选择破釜沉舟试一试。
通过传音入密,乔晚扭头和旁边儿的光明殿弟子简单沟通了几句。还在奋战中的光明殿弟子,明白了她想干什么之后,纷纷靠拢,帮她掠阵。
能不能把人抢回来,就在此一搏。
乔晚将目光放在了那漆黑的斗篷上。
斗篷没有说话,下摆露出了点儿梅花白的袍角。
乔晚握紧了手里的剑,喘了口气。
岑清猷在等她。
察觉到对面儿阵型的变化,叶锡元手一扬,一喝,善道书院这边儿也迅速摆出应对之策。
就在这气氛僵持的这一瞬间,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了出去!
全身的肌肉都被运转到了最佳的状态,乔晚眼神亮得惊人,眼里就剩下了那人形斗篷。
“冲!”
就在所有法器都齐刷刷对准了乔晚的那一刻,光明殿弟子们也跟着动了,目标也直奔岑清猷!
冲!把岑师弟给抢回来!
做了活靶子,负责吸引火力的乔晚,兔起鹘落般地躲避着这纷乱的法器和剑光。
眼看着其中一个光明殿弟子,手指已经碰上了斗篷一角,善道书院的横剑去拦。
山道上,另一阵佛光突然袭来。
乔晚几个纷纷抬头。
随即,几个身穿袈裟的梵心寺弟子,居高临下地站在山壁上。
叶锡元毫不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你们来晚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为首的一个梵心寺弟子,轻巧地从山壁上跳了下来,笑道,“叶仙友,你说是也不是?”
操。
还有援军和后招!
乔晚和光明殿弟子心里俱咯噔一声,大脑清清楚楚地浮现出几个字。
他们完了。
善道书院他么的都疯了!这是摆好了陷阱,请君入瓮呢!
雨水连成了一线,哗啦啦地从天际倾倒而出,砸在了山道上。
梵心寺的一行人,袈裟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湿重地贴着身子,个个都神情倨傲,看着乔晚这一行人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死人。
“杀不杀?”梵心寺看了眼脸色颓然的光明殿弟子。
叶锡元眼一瞥,淡淡道:“都到了这地步了,斩草还得除根。”
轻描淡写之间,就决定了眼前这一行人的命运。
战局,再一次逆转。
禅杖、法棍、刀剑并行。
手起刀落,这一次,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没人乐意被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梵心寺和善道书院动手的同时,乔晚和光明殿弟子也动了。
反抗!
这一次,山道上的厮杀更加激烈。
雨水落得更急,更猛。
就在这时,叶锡元突然往后走了一步,一把掀开了那黑漆漆的斗篷,“你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