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瓷——缜白
时间:2020-04-27 08:54:56

  “我自然不会阻拦。”
  唐念锦猛然抬头瞧他。
  陆宴却不看她。
  “行了,小女娃既然刚找到自己亲人,我小老头也不便打扰。迟些再去府上看我的徒儿。”粱老摇摇头道:“姓李的,我难得进城一回,走,请我喝酒去!”
  温王无奈笑道:“也就你敢如此叫我。”
  唐至文带一众人等送粱老和温王出去,陆丰成也被陈主簿带走。
  唐念锦见陆宴落在后面,便拉着他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她把他堵在墙边,气鼓鼓问:“你为什么要同意?”
  他一低头,便看见她睫毛长而倦,小巧鼻梁下,樱唇微张。一双眼睛亮着星光,映照出他的影子,带着几分可爱的委屈和生气。
  陆宴的呼吸一滞,舔了舔下唇,压下心中想吻她的冲动。
 
 
第25章 生气
  她眼里带着委屈,还有一丝不可置信,像个炸毛的小刺猬,揪着他要个说法。
  陆宴把目光从她眼睛上移开,两人靠的近,他仍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和气息。
  唐念锦踮了踮脚,仰头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拦着我爹?”
  “你上次除夕许的愿望。”
  “什么?”他这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唐念锦怔了一下,微微偏头,眼里的疑惑散了,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来,“你还记得我除夕那日说的话?”
  那夜他们二人在山上,听山下炮仗烟火,她心念亲人,的确说过想要回家和亲人团聚的话。可那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亲人啊!
  陆宴偏头看另一处的瓦片,不再说话。
  她又靠近了些,仔细瞧着少年俊逸的侧脸,他的轮廓好看,鼻梁高挺,可微抿的薄唇和眼底的凉意,却生生抓住她的心。
  “不对,还有别的事。”
  她像是发现什么似的,非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你不开心,是遇到什么事了?”
  又小心试探道:“该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陆宴见她越逼越近,心里被她的气息撩动得有些痒。微风过巷,拂动她的发丝,落在他的身上,小姑娘眼睛像含着星星,看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眼,好像要陷进去,就像她的笑容一样。
  遇见了,便舍不得失去。
  后面便是墙壁,退无可退,陆宴便想从侧面离她远点。唐念锦见他一动,就知这小子要跑,伸手撑住墙壁,拦住他的去路。
  “你和我说明白!我最讨厌就是不清不楚。”
  陆宴见实在躲不开,才转身看着她,道:“是你想多了,你是唐知县的女儿,回去是应当的。”
  “你才不会在乎这些,”唐念锦眨了眨眼,道:“你生气了?为什么”
  “我没有。”他淡淡道。
  “你就是有!”她提高了音量。
  “没有。”
  唐念锦都快被这闷葫芦气死了,她都堵着他要问个明白,他还死不开口。越想越委屈:“那就是你讨厌我了,这些日子我赖在陆家,你嫌弃我。如今你是陆家家主了,也是要面子的体面人,身边跟着的自然应该不是温柔贤惠的小丫鬟,就是知书达理的小娘子。我又不温柔,又不贤惠,性子急,长得也不漂亮,浑身都不好,所以你巴不得马上把我送回去……”
  眼看小姑娘声音都快带上哭腔,眼里的星光都快变成了泪光,想抬手擦擦她的脸,却又放了下去。只在衣袖里,紧紧捏了捏指尖。
  “你没有不好。”他低声道。
  她好像没听清:“你觉得我哪里都不好,你和我说就是了,先前就想赶我走,现在更是……”
  “你没有不好。”他又重复了一遍。
  唐念锦才抬头,吸了吸鼻子,“那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
  “你就是有,我都感受到了!”她的心里现在可是闷得慌,也不是她爱哭,而是受到陆宴感情的影响,难受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要是没有生气,你为什么不留我!”
  唐念锦越想越难受,一张小脸上满是委屈,泪珠在眼角边打转,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回去就是了,也免得赖在你们陆家,还被人嫌弃……”说完,小姑娘转身就要走。
  陆宴心里一慌,还未反应过来,便伸手拿住了她手腕,将两人位置对调。他在她身前,她被他困在自家身子与墙壁之间。
  “我在台上没看见你。”他低声说了一句。
  唐念锦还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什么?”
  他靠得更近,她被墨香萦绕,困在他的怀抱和石墙之间,抬头就瞧见他低眸看着自己。她轻声问道:“所以你生我气,是因为之前以为我提前走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没有。”
  这一次的否定,比先前几次气弱得多。
  “我没有走。”唐念锦道:“我不想和我爹回去,便想躲着他,你看不见我在台下,是因为我藏起来了。但我看到见你,你在台上,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他们说陆家的少主人不学无术,是个废物。可你不是那样的,”唐念锦顿了顿,继续道:“你聪明,认真,能做事。即便在危难之中,也临危不惧。你不知道,方才你在台上说话的样子,身姿挺拔,长身玉立,眼里都是光。”
  “那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你把自己藏起来,你一点都不开心。”
  陆宴还按着她的手腕,却一时忘了放开,轻轻道:“你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她都被他折磨成病人了,还不知道?
  唐念锦挣脱他,不服气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我知道你一个人很难过,我知道你想念你过世的养父,我知道你厌倦这世界。
  她伸手,将自己小小的手掌按在他的心上,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的喜怒哀乐,我知道你在台上很开心,我感受得到。”
  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膛:“这两颗心,是连在一起的。”
  “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你没有见过。有的东西错过就再也遇不到了,放手,有可能会变成一辈子的遗憾。”
  她说完这段话,觉得心里的郁结散了许多,才松了口气。
  ……
  “锦儿!”
  远处传来唐至文的声音,唐念锦收回手,匆忙道:“我爹找我了,我先回去,等以后我再来找你。”
  她绕过他,提着裙子朝前跑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说了一句:“我以后会来找你的。”
  不许在糟蹋自己。
  瞧着小姑娘消失在街角的身影,陆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半晌,伸手按住心口。
  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他低声喃语:“连在一起么……”
  ……
  陆宴回到陆家老宅前,他成为陆家家主再无争议的事情早就传了回来。老刘高兴地让月儿多做了几个菜,又问道:“唐姑娘去做什么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陆宴:“她回家了。”
  老刘愣了愣:“这么突然?今日能赢,多亏了唐姑娘,怎么说也要庆祝一下,或者感谢一下人家才是。如今可是熬出头了,没了陆丰成父子捣乱,生意那边也有了起色。先前陈财将运货的工人遣散了,那些人本来也是他请来的,不会听咱们得话,正好唐姑娘介绍了一队劳工,解决了眼下的问题……”
  陆宴忽然道:“你方才说什么?”
  老刘迟疑道:“解决了问题?”
  陆宴却道:“人家帮了我,的确应该感谢一下。”
  那再见面,便不远了。
  刘仁良拿了账册过来,与他解释了近日来自家的成果。陆宴见他办事妥帖,便也放心将陆家的账本交给他来处理。
  “从今往后,我们陆家会有一家新的合作商号。”陆宴这话一出,刘仁良便皱了皱眉,他从自家老爹口中也听到了今日祖庙的赌斗。万贯家财,一瓷定输赢,本就是充满吸引力的话题,如今彭城的茶馆里早就传遍了。
  甚至还有不少添油加醋的描述。
  刘仁良试探道:“莫不是蒋家?”
  陆宴欣赏地看了他一眼,刘仁良当时未在现场,却能凭借传出来的版本里一眼瞧出问题所在:“你为何觉得会是蒋家。”
  刘仁良道:“蒋千斤若真是个夜郎自大的,锋芒毕露,过刚必折。可他这么多年来,非但没有折损,反而成为蒋家家主,带着定瓷入了官窑。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他也有真才实学,今日在祖庙里见到敌手的确强大,能屈能伸,愿意低头认输,这一点便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更何况,他先前表现的气焰嚣张,无非是与陈主簿一同谋划,不得已表现得强势孤傲。一旦见到事态不对,您成了陆家家主,便退而求其次,不能分到陆家的商路,能得到合作的机会也不差。”刘仁良分析的清清楚楚,“不因一时之气得罪南方的商路主人,懂得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这蒋千斤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陆宴点点头,赞许道:“你说的不错,原本我还以为你只会骂骂自己的东家,一头研究账本,如今怎么也开始留意起人情世故来了?”
  刘仁良面上一红,这些年他可算是深悟了什么叫为五斗米折腰。在家里过着清苦的日子,眼见着老父亲辛苦做事,经历过最初的痛苦心理后,他开始反省自己。
  陆宴见他开了窍,原本只是拿他做一把利剑,捅破陆家的毒疮,如今对他也算刮目相看。陆家的生意,可以放心交给刘仁良。
  陆宴道:“蒋千斤的确有合作的意思,明威将军病逝,北方蛮族蠢蠢欲动,边界多发摩擦。定州在慈州以北,蒋千斤眼光毒辣,知道未雨绸缪,提前开辟南方的商路。”
  刘仁良点头,道:“那蛮族一旦失去压制,北边必然出事,想要继续在北边做生意,风险太大。往些年蛮族破关,灭城烧杀,只留一片废墟,实在惨烈。那蒋千斤不愧是一代天才,能提前想到这一层,他如今埋下先手,以后若真出了事,也能有所退路,果然厉害!小陆爷,您答应他的合作了?”
  陆宴却道:“不,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媳妇跟我告白了!说和我心心相印!
  唐唐:你清醒一点,我刚说的是本文设定。
 
 
第26章 唐家
  刘仁良有些惊讶:“薛千斤有才有能,与他合作,陆家的发展定然能在上一层楼,不必局限于慈州地界。”
  陆宴摇头:“蒋家野心和胃口都不小,如今我们势弱,一旦开始合作,不知将来北边这条路是姓陆还是姓蒋。”
  刘仁良经他一提醒,才猛然发觉。蒋家想要向南方发展情有可原,可以蒋千斤此人的心计和人品,难说今后会不会逐渐蚕食陆家。他今日能在祖庙里弃陈主簿一行人,转向陆宴示好,明日若有了更大利润,必然也会毫不犹豫牺牲陆家,作为自己的垫脚石。
  “那与我们合作的商号,是哪一家?”
  陆宴想到那人与自己提及合作的对话,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对方看上去温和近人,没想到竟然掌握着如此大一家商号。
  “丰和商号。”
  “什么?!”刘仁良有些怀疑自家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京城的那家老商号,丰泰和信?”
  那可是资历雄厚的庞然大物,陆家不过是慈州的首富,哪怕是蒋家,也绝比不过丰和。它控制着大半个祈朝的商贾贸易,北方地远偏僻,天灾人祸又多,再加上蛮族的侵袭,商业发展一直时好时坏。如今被各地的大家族分割控制,丰和才一直没有向北发展。
  如今突然深入北方,直接找到慈州的陆家合作,刘仁良自然觉得诧异。
  陆宴只说这次合作还未商定,丰和虽然会支持陆家,但绝不是现在。商人重利,却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一旦丰和因为陆家在慈州打开了缺口,势必对北方的格局造成影响。
  而这些影响,无异于夺走其他家族口中的肥肉。若太过高调,陆家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刘仁良点头,又与陆宴说了说近日的状况。唐念锦提出的窑洞的确能极大提高产率,四五成的几率意味着将同样的成本,回报提高了一倍。
  陆宴便让他将剩下的窑洞也照样改造。
  ……
  唐念锦回去的时候,与唐至文坐着一辆马车。她先前还对唐至文没什么看法,一直以来欺辱这具身体的是后母和那两个兄长。唐至文虽然纵容了些,但毕竟是将她抚养长大的。
  可在祖庙一见,知道这唐至文对小女儿不上心。女儿几日未归,他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出了什么事,而是担心自己的面子。后面又因粱老和温王对自己的态度,瞬间变脸。
  如此接触下来,她对唐至文更加厌恶。
  “你是如何认识温王的?”他摸了摸胡子,重新打量了自家女儿。见唐念锦有别于以往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有些变化。放在以往,被他一个眼神看过去,唐念锦便害怕地低下头,不爱出声,问到什么都只会摇头。
  如今虽然穿的是婢女的衣服打扮,却敢直视他。
  像变了一个人。
  唐念锦见他多看了自己几眼,知道自家性格突变,必然会引起家人的疑惑。但她的身体是货真价实的原主,她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性子,任由自己在这个家里受气。
  换做谁被别人害的在鬼门关走一遭,也会性情大变。
  即便那人是她名义上的兄长。
  “我先前在山里,无意间救了他。”
  唐至文想了想,唐念锦的确是自那日随徐氏进山后边失踪了。如今看来是在山里遇到些什么意外,但既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若好好经营一番,说不定能搭上温王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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