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派的政治家们可以玩得转任何阴谋诡计,但是对于圣利安那非主流且点不讲究的霸道作风实在是抓瞎。
丹尼斯在她旁边落座, 瞬间, 所有人的注意都移到他身上。
西利亚和其他盟国首脑只是诧异和思索,罗伯特的眼神惊疑不定,元首弯了弯唇,似笑非笑。
祁琅盯着他,心想真是奇妙,天差地别的两张脸, 露出表情的时候却出奇的眼熟。
“储君殿下。”
有人问她:“这位是…”
祁琅收回视线,看着那位盟国首脑,笑了笑:“这位是丹尼斯总理,是圣利安的友人,他对于卡尔曼战争有些很独特的见解,我们认为他出现在谈判上有助于和平协约的成立,所以特别邀请他道而来。”
罗伯特表情唰地就变了,其他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谁也没想到,圣利安会这么明晃晃地扶植傀儡政权。
这是明摆着与联盟支持的罗伯特政府打擂台。
众人心里又骂,这圣利安储君点规矩没有,哪有第天就带着人上来打联盟脸的,她是来谈判的吗,她就是来逼联盟不死不休的才对吧!
罗伯特想开口说话,元首却抬了抬手:“这点可以会儿再谈,先进行其他项目吧。”
祁琅没有异议,罗伯特只能闭上嘴,冷冷看了微笑着的丹尼斯眼,移开眼。
说是和平谈判,但是如今以卡尔曼的局势,圣利安处于绝对优势,卡尔曼作为事实上的战败国,即使以名义上的和解停战,也必须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圣利安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给他们现场表演了什么叫“狮子大开口”
五十年的关税自主权,百年的大份额能源矿产租借权,各区的圣利安租界及军事基地,还有政治军事上的干涉和控制…
元首慢慢把玩着手指,听着对面圣利安外长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念着那厚厚叠让人头皮发麻的霸王条约,漫不经心地想,她干脆直接把卡尔曼搬回自己家去吧。
搬回去是不可能搬回去的,但是条件狠是真的狠。
卡尔曼外长试图回旋,但是对方那个长相敦厚的外长异常狡猾,而且对卡尔曼的资源和承受底线摸得准准的,卡尔曼外长费了半天劲儿硬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到最后脸都白了。
盟约国眼看着,心越来越沉。
这些资料显然不是短短的几个月甚至几年内能准备出来的,那些几乎被埋没在史册里的细微的数据,那些隐秘的富含高等矿产的星球坐标…这些甚至连卡尔曼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东西,圣利安却说得井井有条,那缜密而贪婪的口吻像狼的利爪道道撕裂他们的心理防线。
这刻,他们突然产生了个可怕的想法。
圣利安宣战也许不是时冲动,卡尔曼败得那么惨烈也不定是卡尔曼真的那么羸弱。
如果这是圣利安筹谋了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爆发呢?
想到这百年来,这个安静地隐忍着由着他们剥削压榨利用的帝国、这把他们眼锋利、愚蠢而可以肆意玩弄的刀,其实直睁着眼睛,用冰冷而锋利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后背。寸寸琢磨着他们的弱点、在漫长的时间里遍遍思考着獠牙该从哪个方向刺入…
——所有人只觉得汗毛倒竖。
在卡尔曼、西利亚外长节节败退,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的时候,元首轻轻抵唇咳嗽了声。
所有人安静下来,祁琅看向他,笑容甜得像朵花:“元首冕下,您有什么话想说?”
“储君。”
元首声音温和:“既然来出席了谈判,就都是抱着谋求和平的共同心愿而来的,我们抱着诚意,希望贵国也是如此。”
祁琅双手交叠,手背抵着下巴,看着他,歪了歪头,心平气和:“冕下,我们圣利安当然抱有诚意,谁不喜欢和平呢,战争是最无奈的选择,但是我们也需要向国民交代,我们提出的条件都是经过合理权衡后提出的,如果首相和元首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来,大家再商量嘛。”
众人脸色僵硬。
提出来再商量的前提是,双方掌握同等水平的资料和信息,可以你来我往慢慢磨,但是现在圣利安对上卡尔曼,个是搜集筹备了不知道几十年的资料,个是几个月时间仓促整理的资料
——这怎么商量,高等数学碾压加,这他妈不得把裤.裆都商量没了。
外交上归根结底就那么几种手段,卡尔曼以前说不过的时候,还能仗着国力强大和联盟撑腰耍横,但是现在圣利安的军队就快打到家门口了,他们连腰板都直不起来。
但是那么苛刻的条约,罗伯特政府也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场面时陷入僵局。
祁琅在气氛很凝固的时候,却笑了起来。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琅指着丹尼斯,亲切说:“丹尼斯总理和他的团队是我们圣利安的朋友,我们很乐于为朋友提供帮助,如果贵国可以给丹尼斯先生更多的政治权利与话语权,我想我们可以在条约上让步,使贵国能与圣利安达成更友好地合作。”
丹尼斯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感谢您的友善,储君殿下。”
罗伯特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丹尼斯先生是我们卡尔曼杰出的青年才俊,在政治上的才能也颇为出众,他也是我们非常看好的后辈。”
罗伯特说:“但是丹尼斯先生资历毕竟还差些,也许需要更多的历练。”
“首相阁下,您的思想太传统了。”
祁琅听了,笑嘻嘻地说:“我与首相的想法不同,我们圣利安向来是能者居之,帝国的很多高级职位都是由青年军官和政治家担任,我父皇陛下在丹尼斯先生这个年纪已经登基了,你看我们也没出过岔子,我想卡尔曼需要些更年轻的、新潮的思想,显然也更需要位年轻而朝气的领导者。”
这几乎是指着罗伯特的鼻子骂他迂腐无能了!
罗伯特忍无可忍,厉声说:“储君!您的态度实在太过失礼!”
“我只是实话实说。”
祁琅耸了耸肩:“很抱歉首相阁下,我之前不是说了,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你生气,就见谅下嘛。”
罗伯特愤怒说:“这不是心直口快!这根本是擅自插手我卡尔曼的内政!您狂妄自大的作风让人非常不悦!”
“首相,你要非这么说的话……”
祁琅往后摊,抠了抠指甲,懒洋洋说:“那你来打我啊。”
众人:“……”
这个就是真的很欠揍了。
除了气得脸涨红的罗伯特和脸麻木平淡的圣利安众人,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静静地看着脸无所谓的祁琅,眼神呆滞,瞠目结舌。
他们非常不能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他们更不能理解,这么臭不要脸的人竟然都能当圣利安的储君
——难道圣利安选拔人才的方式看谁脸皮更厚吗?!
卡尔曼众人很生气,有个年轻官员耐不住气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刚要开骂,就看见圣利安那边好几个人也站起来,潜意识地就开始熟练撸袖子。
圣利安外长特别自然地把眼镜摘下来收进怀里,慢悠悠从兜里摸出来张超薄抗击打面具。
年轻官员:“……”
众人:“……”
众人的眼神逐渐惊恐。
这怎么个意思?!这么熟练的架势是怎么个意思?!
祁琅冷喝了声:“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坐下,我说让打了吗,都急什么急!”
“……”众人:这话为什么听起来细思极恐?!
元首冷眼旁观,眼看会场就要变成场闹剧的时候,揉了揉额角,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诸位今天都累了,就先散了吧,相关条约的探讨可以明天再继续。”
元首开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忙应和。
圣利安来势汹汹地超乎想象,他们也得回去赶快做更充足的准备,不能像今天的卡尔曼那么惨。
祁琅也没打算今天就搞定,无可无不可点点头:“行,听冕下的。”
元首看了她眼,平静地带着联盟众人离开。
祁琅脸上无所谓,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在人群簇拥的挺拔背影。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步履平缓,从头到脚,从衣领的折角到裤腿笔挺的线条,雍容沉稳地丝不苟。
祁琅的目光在他那被制服收腰勒得格外修长劲瘦的腰身上转了转,不禁舔了下唇。
圣利安外长摘下面具,慢吞吞擦了擦眼镜,再重新戴上,敦厚质朴的目光看向她,不紧不慢:“储君殿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了,正如父皇所说,您的能力令人敬佩,这方面我远不如您,我就不擅自插手了,您只管自行发挥。”
祁琅对于这位皇帝的心腹长辈,态度颇为尊敬:“辛苦您再带人整理下资料,我有点事儿,今晚的会议就不参加了。”
“当然,这是我们的职责,您尽管去忙您的。”
外长抬了抬眼镜,仍是那慢吞吞的语调:“这里毕竟在异国他乡,还是要注意安全。”
祁琅点头:“好的,我会注意的。”
外长“嗯”了声:“毕竟您还没有册立储妃,名声这方面还要注意点。”
“好的……”祁琅迟疑:“……嗯?”
外长继续慢条斯理:“未来储妃的面子要给的,在嫡子出生之前,最好先不要弄出私生子来,为了避免可能的帝国继承权的纠纷,请您千万记得带套。”
祁琅:“……”
祁琅:卧槽槽槽!!!
第一百零七章
祁琅怀揣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出发了。
悬浮车在联盟人警惕的目光中停在临时官邸门口, 她大摇大摆走出来,一群身穿黑色制服踩着长马靴的圣利安军人簇拥在她身后,眼神肃杀威风凛凛。
看着特别有气势
——也看着特别像神经病!
走出来的时候,布拉登这样想着。
当然,作为一名元首最信任的心腹总管, 布拉登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他挂上尊敬谦和的营业性微笑, 快步走上前去:“晚上好。尊敬的圣利安储君殿下及各位阁下们。”
“晚上好,先生。”
菲尔德压了压帽檐, 带着皮手套的手虚虚示意了一下那边插兜懒洋洋站着的祁琅:“我们储君殿下对于和平谈判还有一些想法, 像与贵国元首冕下进行一次私人会晤。”
“非常抱歉, 阁下, 这本是件好事, 但是今天冕下并不方便。”
布拉登歉意说:“冕下已经睡下了,睡之前叮嘱过今天不见客。”
“睡了?”
菲尔德还没说话,祁琅已经扬声, 她看了看手腕上光脑显示的时间:“现在才八点,八点就睡了?”
“是的, 殿下。”
布拉登叹了口气, 很是真诚的口吻:“冕下最近公务繁忙,休息不足, 已经影响了健康,医生建议他增加休息时间,刚刚用完晚餐, 冕下就睡下了。”
祁琅信了他的邪!
她抬起头,盯着布拉登后面那栋气派的官邸,三层的小楼灯大多都熄灭,只隐约从某几间窗口透出走廊隐隐的亮光。
看着的确是已经主人已经睡下的样子。
但是祁琅知道,那个老东西绝对没睡。
也许他此刻就站在某一扇窗子后,一手抄兜,一手轻轻摇晃着酒杯,似笑非笑看着她在外面吹着冷风吃闭门羹。
“走了走了。”
祁琅冷哼一声,摆摆手:“元首身娇体弱不见客,难道我还要强求吗?!”
布拉登的笑容僵在脸上。
身娇体弱什么的…这位储君可真敢说。
不过看着圣利安的车队灰溜溜地离开,布拉登还是松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把人糊弄走就完成任务了。
二十分钟后,祁琅重新从后面绕回官邸外。
平心而论这并不难,虽然作为联盟最高实权长官的临时官邸守卫一定应该森严,但是那只是仪式上的事,毕竟谁都知道联盟元首的源能等级高达三s…换句话说,所有守卫加在一起都没他自己能打。
祁琅虽然还没到三s,但是也到了双s顶峰,费些心思绕过守卫并不太难。
她摸出来攀索,勾着坚硬的墙壁踩着窗户,靴底踩在窗沿发出微不可察地轻响,趁着巡逻灯光交叉移动过后的那一瞬阴影轻巧地往上爬。
祁琅不知道他奥古斯都住在那间屋子,这里每一扇窗户看上去都差不多,所以祁琅只能一间间从窗户往里看。
从二楼到三楼,每看过一间,祁琅的怒气值就升一格。
她把所有帐一笔一笔记在奥古斯都头上,然后迅速心平气和,继续一间间地看。
她在第三楼最右侧的屋子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当时她刚刚穿过旁边一件空屋子,手刚抓到阳台窗棱的边角,就突然顿住。
半圆的阳台里,厚重华丽的落地窗帘半掩着,昏暗的台灯光透过深色的布料变成斑驳的阴影。
在那边斑驳的阴影中,男人修长的身影映射在阳台上冷色调的石板上,清冷的晚风吹过,那影子也仿佛在微微摇曳。
祁琅定定看了那道鬼魅般的影子一会儿,直接跳到阳台上。
军靴踩在石板上,发出轻轻一声响,祁琅站直身体,目光穿过半掩的厚重布料,对上一双幽深沉静的眼睛。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深灰色睡衣,柔软的布料贴着他修长的身体,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光洁的脖颈、精巧的喉结和一线弧度优美的锁骨。
他在看着她,无悲无喜,平静的眼神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储君。”
他的声音低沉,倒是很温和:“深夜私闯官邸,也不是圣利安的礼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