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琅没吭声。
她直接往前走,一手扯开窗帘,大步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后退的意思,直到她逼到身前来,也只是垂着眸子看她。
宗政已经挺高了,但是奥古斯都更高,得有一米八八,祁琅站在他面前,在他不像以前那样刻意收敛气势的时候,压迫感显得很强。
她仰着头看他,四目相对,她紧紧盯着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
“看着也还行吧。”
祁琅掐着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挑剔地打量他脸上每一根线条:“下巴比以前方,不过有美人沟了,骨骼比那个更立体,但是皮肤糙了点,眼角皱纹好像多了一点,不过不过保养得还算细致,如果尽量绷着脸不说话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
元首冷静地听着她对自己一项项按照打分表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直到她另一只爪子也伸上来要开始抠他双眼皮的时候,他终于制住她的手。
祁琅瞪大眼睛:“放手。”
元首低头看她理直气壮的小脸蛋,半响说:“你都不会愧疚的吗?”
“不会。”
祁琅诚实说:“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真的没有良心的。”
元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良心,但是她对他是真的挺没有良心的。
他松开她,点了点窗外:“你可以走了。”
祁琅不高兴:“我刚来你就让我走。”
“别跟我撒娇。”
元首淡淡说:“联盟元首不认识帝国储君,你现在的行为,我有理由怀疑你要刺杀我,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来抓你。”
祁琅嘤嘤嘤:“宝贝儿,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元首铁血无情:“对,我不爱你了。”
祁琅:“我不信,我知道你只是在倔强,其实我来找你,你心里美得不得了,都要冒泡泡了。”
元首揉了揉额角,扬起声音:“布拉——呜”
祁琅一把捂住他的嘴,直接压着他倒在床上。
祁琅跪坐在他腹部,一条膝盖往后顶住他的腿,另一只手抄过枕头直接捂住他的脸,顺手摸出早准备好的束能环给他手腕圈上,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等都完事儿之后,祁琅才满意地拿开枕头,元首冕下那尊贵的发型已经彻底散了,白金色的碎发散乱搭在刀削斧刻的脸颊上,合着他平静幽沉的眼神,冲撞出一种异样的凌乱美感。
祁琅盘坐在他腰上,摸摸他的脸,叹一口气,非常忧愁:“为什么咱们之间就不能好好说一次话呢。”
元首看了看自己被拷上的手腕,对她进行死亡凝视:“这得问你自己。”
祁琅理直气壮:“绑你不是我的本意,要不是你不配合,我才不会这样的。”
元首扯了扯唇角:“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祁琅更加理直气壮:“我本来只是想睡一下的。”
元首:“…什么叫“只是”?”
“就是简简单单睡一下。”
祁琅摸出来一把套:“你看,我连装备都准备好了。”
元首看了一眼那一坨五颜六色的套,表情非常复杂。
祁琅认为他是激动的。
她认真给他解释:“不是我贪色,主要是我觉得得及时行乐,你看你,之前你还是宗政的时候我就没有好好珍惜,结果少睡了一种风格,所以这次我就长记性了,先睡到再说,要不然你这个再死了那我不就…”
元首说:“起来。”
祁琅被打断,很不高兴:“干什么!反了你了。”
“我不会同意的。”
元首淡淡说:“起来,如果你还想正经说会儿话的话。”
祁琅奇异地打量他:“都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在生气?”
元首语气平静:“你曾经践踏了我的真心,你想被我当作平等的对手,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向我证明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那么现在如你所愿,我不想与圣利安的储君有任何不道德的特殊关系。”
祁琅琢磨着他这个话:“所以,你是要和我分手?”
元首不置可否:“可以这么理解。”
祁琅咬着指甲:“我现在是不是该哭了?”
元首没有说话。
他看着朦胧灯光下纤细美丽的小姑娘,慢慢后仰,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他缓缓阖上眼,侧过脸,高挺的鼻梁在墙上打出一片暧昧的阴影。
他突然沉沉叹了口气。
“你让我很困扰,小朋友。”
他轻轻呢喃着:“你让我非常、非常困扰。”
两个国家的立场,权势与感情,双方感情投入的不平等…
这些他曾经从未想过会出现的、本来可以避免的因素,因为她,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差错,而这种差错,在有形无形地试图颠覆他,且影响越来越大。
这让他非常困扰。
祁琅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探着脑袋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的唇型很好看,上唇薄,下唇却微厚,唇角的弧度,笑起来会显得温和,抿平了就显得格外威严冷漠。
祁琅亲上了瘾,一啄一啄地亲他,边哄他:“不会啊,你看我就不困扰。”
元首语气疲惫:“那是因为你把困扰全都推到我头上了。”
她困扰什么,作为宇宙最大土匪霸权的未来接班人,她嚣张得根本不想动脑子!
祁琅渣得特别坦荡:“谁让你稀罕我呢。”
元首:“…不,我想我也许可以…”
“别挣扎了,这辈子你注定是个恋爱脑。”
祁琅的手在他脸上摸过几轮后,暗搓搓顺着他的领口往衣服里摸:“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啦,就是一个坎,你眼一闭就过去啦…你放心,哪怕你以后变成了个穷光蛋被联盟扫地出门,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元首掀了掀眼皮:“怎么负责?”
祁琅蹭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含了含:“给你栓两根金锁链当金丝雀好不好?”
听到这个答案,元首心态非常平和,平和到波澜不惊。
他早该想到的。
指望她有良心,不如指望宇宙爆炸恰好把圣利安炸飞了。
他阖着眼,却一把握住祁琅摸完他腹肌后又蠢蠢欲动要往裤子里伸的手。
祁琅眼馋地盯着他松散的睡袍,视线顺着隐隐露出的人鱼线一个劲儿往深处看,整个人脸上写满了“垂涎欲滴”和“我是变态”。
她哼哼唧唧:“不要害羞啊大宝贝儿,再摸一下嘛~”
元首猛地睁开眼,腰身一紧,上半身已经坐起来,他的额头碰着她的,咫尺的距离,彼此呼出的气息交融。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地顺着自己的腰线摩梭。
紧实温热的皮肤,因为被饱满的肌肉撑起,每一寸都跃动着强大的生命力,触摸上去,几乎有一种手指头都被吸附的酥麻感。
他碰了碰她的鼻尖,轻喘口气,问她:“喜欢吗?”
祁琅兴奋点头:“喜欢。”
他低低笑着:“想继续吗?”
祁琅两眼放光:“想!特别想!”
他又是一声笑,亲了亲她的嘴角,扶着她的腰翻过身来。
祁琅整个人激动成一个球,心想真是难得他这么识相她一定得体贴,这种绝世高龄老处男万一那里不太中用她也要体谅绝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毕竟他们这种正经谈恋爱的除了走肾交心也得——
“我们该讨论圣利安停战条约了。”
元首猛地起身,慢条斯理系好扣子,神色平静,一脸置身事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双眼紧闭小脸红红期待着后续羞羞发展的帝国储君,不紧不慢、心平气和:“储君,如果躺够了,就请您从我的床上起来吧。”
第一百零八章
祁琅猛地睁开眼睛, 杀人的眼神盯着元首。
元首觉得她那个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生剥了他。
他矜持地退后两步,若无其事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
祁琅坐起来,挠了挠头发,幽幽说:“你故意的?”
元首微微一笑, 不紧不慢:“我年纪大了, 比不得储君年轻貌美, 怕耽误了储君。”
小气鬼,还是记恨着不给她睡呗。
然后元首就看见祁琅又掏出来那一把五颜六色的套, “呲”地一声就撕开其中一个粉色的。
元首修长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怎么?”
他语气平静, 声音却莫名有些沙哑:“你还想强迫我不成?”
祁琅面无表情:“你说呢?”
美丽的少女坐在他的床上, 纤细的长腿懒洋洋地曲着, 白皙的指尖拎着那个东西, 在昏暗的灯光下漫不经心地晃着。
男人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
“这样不好。”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掌矜持地压在膝盖上,跟一个古板的老父亲, 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崇尚自由,对这种事情比较好奇, 但是我已经过了风风火火的年纪, 我希望的是更长远的关系,所以我们最好在——”
“噗——”
祁琅哼着小曲扎着气球, 一脸无辜地看着元首:“你刚才说了什么?”
元首:“…”
元首静静看了看那个比她脸还大的气球,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没什么。”
“哦。”
祁琅把扎好的气球扔地上去, 又拿起来一个新的套套撕开:“你要说什么来着,停战是吧,接着说呗。”
元首揉了揉额角,把视线从她鼓起的腮帮子挪开,尽量保持严肃的态度:“圣利安提出的条件,削减至五成,卡尔曼可以同意。”
祁琅边吹着气球,边摇摇头:“八成,且由丹尼斯组建新政府。”
元首说:“六成,罗伯特政府继续执掌卡尔曼。”
“七成,我们可以只要七成。”
祁琅说:“但是罗伯特必须下台,丹尼斯上位。”
元首断然:“这不可能!罗伯特政府是联盟的底线。”
祁琅:“丹尼斯政府也是帝国的底线,卧榻岂容他人酣睡,我们绝不能允许一个联盟的傀儡政权威胁帝国边境。”
元首:“卡尔曼百年来都是联盟的附庸国,你这是在动摇联盟的权威,这绝对不行。”
祁琅摊手:“那就没得谈了。”
元首被她轻巧的态度弄得头疼。
他又压了压太阳穴,劝她:“圣利安的军事力量是宇宙顶级水平,卡尔曼威胁不了圣利安,而我可以保证,只要圣利安撤军,联盟会绝对限制卡尔曼对联盟的行动,这次战役你们从卡尔曼和西利亚得到的战争赔款和一系列利益配额已经相当优越了,现在收手是最好的。”
“不是这样说的。”
祁琅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抵挡虫族和诸国,圣利安的经济体制已经变得畸形,强大重工业和军工业支撑着国家的经济,但是民用工业和轻工业甚至比不上一些小国,单纯的掠夺资源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需要源源不断的、长期的后备资源和支持以调整国内工业比例,所以卡尔曼必须附庸于帝国,我们需要它作为我们调整的中转站、作为一根杆子时刻调节帝国体制变动中可能出现的危机。”
元首抿了抿唇。
很显然,祁琅对这场战争、对圣利安的认识,比他想象得更深。
元首沉声说:“卡尔曼是联盟最重要的附庸国之一,联盟不可能在卡尔曼的利益放弃。”
祁琅“啧”了一声:“看来是没得谈喽。”
元首听出她轻松的语气。
他盯着她:“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这次和谈成功。”
“不是我不想成功,而是这次肯定成功不了。”
祁琅耸了耸肩:“联盟不能让步,圣利安更不能,整个国家都渴望着这一战,磨了百年的剑拔出来只划破点血就要收回剑鞘,那剑的罡气都得把剑鞘震碎,那刚得完蛋。”
“但这是战争。”
元首沉声说:“宇宙百年的和平被圣利安撕裂,你们把诸国拖入泥潭,每一天都有人死去,难道这是你想要的?”
“我不想要,但是我只能这么做。”
祁琅吹了一个绿色的气球:“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圣利安这百年被你们一步步温水煮青蛙贪婪地想吃掉的时候你们不说话,现在青蛙要跳出来,你们摆出正义的嘴脸,那就很没意思了。我是圣利安的储君,我不能眼看着帝国体制崩溃所有人失业流离失所最后饿死街头,那会酿成更大的灾难,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现在一步步安排好,死一百个人换未来好好活着的一百万个人,这是我能做得最好的选择。”
元首沉沉叹了口气:“战争是不可控的,它就像魔盒中的怪物,你把它放出来,让它大吃特吃、让它越来越贪婪,又怎么能指望再把它重新压回去?”
“所以我成为了圣利安的储君。”
祁琅平静说:“我会一直勒住这头怪物的绳子,在合适的时候,再把它关进盒子里。”
元首看着她,缓缓说:“在我的执政生涯里,我也曾经见过自信而充满才华的年轻人,他们也曾经像星辰闪耀,带着他们的野心、他们的欲望,但是他们最终只如流星划过,消失得无声无息。”
祁琅一顿,瞥了他一眼。
她没说话,却把那个绿色的气球压出一个窝,伸手放到他脑袋顶上,看着看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