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灰姑娘的恶毒继姐——白日上楼
时间:2020-04-28 08:50:05

  有时,她觉得神仁慈而宽容,他对信徒们是那样的温柔和善,可有时,她又觉得,神过分冰冷。
  他没有温度。
  就像一尊冷冰冰的石像,永远只用规则、秩序说话。
  人类会有怜悯弱小之意、同情困苦之心,可神没有。他可以看着一个人类在他面前凄惨地死去,也可以平静地看着一个种族在他面前绝望地消亡——
  神并没有多余的怜悯可以施舍。
  雨已经下了大半个月了。
  再继续下去,恐怕……
  莫里艾却与吉蒂神官持有相反的意见,整个世界都来自父神的赐予,父神的意志就是世界的意志,世界运行自有规则,为了一个渺小的种族去烦扰父神,这是大不敬。
  何况,父神的忧愁已经太多了。
  “拔去蔷薇。”
  神看着面前的蔷薇园,突然道。
  “是的,神。”吉蒂神官应了声,“是……要重新再换上红蔷薇吗?”
  神沉默了很久。
  就在吉蒂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神优美的声音传来:
  “不用。”
  声音散入风里。
  等吉蒂神官抬头,神已经走远了。
  风吹起他宽宽大大的袍带,天暗沉沉的,忽然又下起雨来。
  吉蒂叹了口气,叫来圣子圣女和花匠们,一起将蔷薇园收拾好,重新换上新的花种——
  神宫内有各式各样的花种,比起随处可见的红蔷薇,这些花种要珍贵稀罕得多。城池主们搜罗到的稀有花种,都会优先送入神宫。
  而当吉蒂神官领着圣子圣女们热热闹闹地收拾蔷薇园时,莫里艾则跟随着神,在神宫内走。
  长廊上年轻的少年少女们来来去去,活泼热情地互相问好,却没一个人发现他们。两人行走在雨中,却像是走在另一重空间里。
  雨丝飘落在神的白袍和银发上,像是柔和的雾。
  莫里艾看着前面,微微有些出神。
  他想起这次去梅尔岛时的所见……伦纳德小姐被关到那位的隔壁牢房,那位看起来气色还好,只是有些忧郁苍白……要跟父神聊一聊吗?也许父神不愿意听……
  莫里艾从没这么纠结过。
  “父神。”
  “恩?”
  前面的人没回头,只是脚抬了抬,往旁边的走廊而去。
  莫里艾认出,那是往酒窖去的方向。
  他拿定了主意。
  “异端……”
  “暂且……就叫弗格斯小姐。”
  莫里艾垂下头:
  “是,莫里艾遵命。”
  “弗格斯小姐——”
  “不用提。”
  莫里艾一愣,其他要说的顿时被他咽入喉咙里。
  他又垂下头:
  “是。”
  去往酒窖的路,人要少一些,大叶子树在神的银发上留下层层叠叠的阴影。等到酒窖门口,两人都未再说上任何一句话。
  莫里艾当先一步,推开酒窖的门。
  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莫里艾竟然又想起了那个异端。
  她和神宫内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其他人就像一副静止的画,而她是流动的、让人无法预测的。
  她像一团火,可有时又会像一团柔软的水——
  尤其当她来到这个酒窖时,那双多情的蓝眸里总是盛满了真挚的感情,好像里面藏着她渴望的、喜欢极了的宝藏,而她要把这宝藏挖出来,献给自己最爱的人。
  神跨过门槛。
  白色的袍摆下,一双白靴纤尘不染。
  在酒香的包裹里,神直直地、毫不犹豫地往艾诺酒的方向而去,莫里艾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原来放艾诺酒的地方,已经空了大半。
  莫里艾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父神一定知道,他原来酿的、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的艾诺酒被弗格斯小姐用掉了。
  父神的手抽出了架子上的羊皮卷,在打开时,突然问:
  “她,怎么样?”
  莫里艾立刻反应过来,父神口中的“她”是谁。
  “弗格斯小姐在梅尔岛过得还算适应。她似乎有了个新朋友。”
  “噢?新朋友?”
  父神的声音很低,但不知道为什么,莫里艾觉得周围有点凉。
  他挺直身板:
  “一只老鼠。”
  “一只老鼠……”
  父神打开了羊皮卷,声音至始至终都安静而温和。
  他的目光落到羊皮卷上,莫里艾也跟着看去,而后,他瞧见了一行胖乎乎的、东倒西歪有点滑稽的神语,就跟在父神的笔触后面——
  “最后一次,我替你成功了噢,盖亚。
  看来,你这个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嘛。”
  后面画了张笑脸。
  神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忧郁。莫里艾将目光移到旁边,而后,他就看到了那些被他另外封起来的、失败的作品。
  “弗格斯小姐做出真正的艾诺酒前,失败了很多次……”
  莫里艾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那异端说话,一定是她当时的蓝眼睛太真挚,他想,“父神您喝到了真正的艾诺酒了吗?很好喝。”
  父神没有回答他。
  他一抬手,将羊皮卷重新塞了回去,而后,长久地注视着最上面一排的酒罐子,一挥袖,酒罐子消失了。
  “走吧。”
  神转身道。
  话落的同时,人已经到了酒窖口。
  莫里艾匆匆跟了上去,却只看到一截消失的衣摆。
  神消失了。
  莫里艾在原地站了会,一位慈祥的“老年”骑士经过,惊讶地看着他:“莫里艾,你发什么呆?我们都在找你!”
  “噢,噢,好的,稍等。”
  莫里艾回过神,锁好酒窖的门,跟着骑士一块走了。
  神回了神宫。
  胖乎乎的灰鸟在他房间里的桌上劈着腿半蹲,摆出一副“ 孵蛋”的姿势 ,见他进来,眼皮也不掀:“斑……”
  [午安,我的神。]
  神没有回答它。
  他走到桌边,坐进他平时常坐的鎏金曲椅上,手支在华丽的黄金扶手上,而后,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
  长廊和屋檐都被打得“叮叮咚咚”,老实说,斑斑并不喜欢下雨。
  没有鸟类会喜欢雨天。
  潮湿的雨会把它们茂密的羽毛打湿,还会让翅膀沉重得带不起身体。
  斑斑斜着一对黑豆眼,先看看天,又看看神,正想说话,却见神手指一晃,桌上就多出了一只精美的银色酒罐。
  酒罐上贴了个字。
  神还取出了一对配套的银色酒杯,酒杯上嵌着斑斑最喜欢的绿宝石……
  [神您今天这么早回来,是为了请斑斑喝酒吗?噢,抱歉,斑斑不喜欢喝酒,不过如果神您坚持,斑斑还是愿意陪您喝一点的——]
  神看了它一眼,斑斑聒噪的声音自动消了下去。
  它用翅膀捂住鸟喙,不敢发声。
  神拿起银酒罐倒了一杯,仰脖喝了下去。
  喝到一半,竟然呛住,咳了起来。
  咳完,玉白的脸上已是一层淡淡的红晕,绿眸里似有水光:
  “……苦的啊。”
  斑斑偷偷摸摸瞧了一眼,吓得脑袋一下都塞进了翅膀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靠海的一个小镇子。
  雨下得太大了。
  街道上的行人们纷纷去两旁的屋檐下躲雨, 他们忧愁地看着发怒的天,不约而同地将手举过头顶,向神祷告。
  可神没有聆听他们的祈祷, 相反, 雨下得越来越急, 像是有人端着盆子,一盆一盆地从上往下泼。
  “卡多瑙河的水已经漫过堤岸了, 再这样下去……河两岸的城池恐怕会毁于一旦。”
  “别提了, 前天我碰见马尔买农庄来售卖的人了, 他们的农场主急得快要用一根麻杆将自己吊死了……一百亩的田啊,全都烂了……”
  “最近到底怎么了, 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时, 街边走过来一个人。
  他看起来很高, 有些瘦,撑着黑色的骨伞, 一身黑斗篷将整个人罩住, 露出的手和下巴,白得像是从来没有照见过太阳。
  行人们的抱怨声静止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个人,只觉得他浑身透着股阴郁。
  那人抬起头, 骨伞下的脸俊得出奇:
  “听说,这世上的雨都是天神的眼泪……看来,我们的神不太愉快呢。”
  “你是谁?”
  人们被他提起神时无谓的语气激怒。
  “我们怎么从来没有在附近见过你?”
  “噢,不必担心, 我只是一个吟游诗人……”黑发青年那双眼眸浓黑得照不见一丝光,友好地问起, “劳驾,最近有船出海吗?”
  “出海?”
  人们摇头, 附近确实有个靠船的港湾,但最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人出海了。“海上风浪很大,已经卷走了好几个驾船的好手,年轻人,你在这儿找不到船,去远一点的地方吧。”
  “啊,那听起来有点可惜。看来我这十枚圣晶要浪费了……”
  青年手里的圣晶美丽得像是天赐。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不一会,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屋檐下跑出来:
  “年轻人,我可以带你出海!”
  “利特尔,你不要命了?!”
  这是个小镇子,街市上的人大都认识,不过想到利特尔现状,又都沉默了下去。
  利特尔就一个女儿,嫁出去被夫家打了个半死,接回来后就一直用药吊着命,利特尔大半个月都没接到活,眼看药就要断了。
  利特尔追到那神秘的吟游诗人身边,让他检查自己一双蒲扇样的大手,手上还布满着常年被绳索勒出的痕迹:
  “尊贵的先生,您可以去附近打听打听,我这个镇子上最好的掌舵手,二十年来从没出过错。”
  “我想去找一个地方,梅尔岛,听说过吗……”
  叫利特尔的老舵手满脸的迷惘:
  “……先生,如果您还有海图,利特尔也能帮您找到,如果我不能,那恐怕附近谁也不办不到。”
  十块圣晶,足够在十大主城买下一栋大房子。
  “没有海图。”
  吟游诗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道,“也许我们在海上花费的时间会多一些,不过,在出发之前我可以先给你五个圣晶做定金,剩下的回来再结。”
  五块圣晶,足够他女儿吃上三年的药了。
  利特尔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那俊美的吟游诗人慷慨地将五块圣晶给他,在利特尔准备回家交代一声、并收拾行李时,在他耳边道:
  “别带着圣晶逃跑,否则……结果我可不保证。”
  “您放心,利特尔向神发誓,绝不会带着您的圣晶逃跑!”
  “是的,利特尔一家都是虔诚的光明信徒,从不骗人!”
  旁边有人帮腔。
  “光明信徒?”吟游诗人脸上的笑更真诚了,“很好,那一个小时后,我还在这儿等你。噢对了,利特尔先生,您可以叫我路易斯。”
  “那等会见,慷慨的路易斯先生。”
  利特尔安顿好家里的事务,赶往约定地点时,身边多出来一个孩子。
  “路易斯先生,这是我的助手,米拉卡·摩西,您别看他小,却是个游泳的好手。”
  米拉卡顶着红色的脑袋,笑得一脸灿烂:
  “我是卡纳村的村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现在投奔利特尔叔叔,做个学徒。”
  “卡纳村啊……”神秘的吟游诗人看向一片茫茫的大海,“这么小就出来做学徒吗?”
  “米拉卡想找到救自己的恩人。”
  红发小孩黧黑的脸上,牙齿白得反光。
  “恩人?真巧,我也在找一个人……”黑发的路易斯先生揣着手,看向大海的方向,“她就在梅尔岛上……可惜,那个岛不见了。”
  米拉卡看着他:“路易斯先生找的人,对您一定很重要。”
  “是的,很重要,很重要……”
  看着新主顾脸上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利特尔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对着天空,做了个祈祷的姿势。
  ***************
  而在这茫茫一片的汪洋上,梅尔岛像一片飘零的叶子,随着海浪飘来飘去,没人寻访得到它的踪迹。它孤独地掩藏于大海和风浪之中——
  直到有一天,迎来了它的主人。
  黑蒙蒙一片的天与地里,绵绵细雨交接。
  一个银发白袍的青年穿过这细雨,落在了这一座孤岛之上。
  他的肩头站着一只灰扑扑的肥鸟,那鸟儿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机灵地左看右看,时不时发出一声“斑”的古怪叫声。
  青年不太说话。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微光里,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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