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灰姑娘的恶毒继姐——白日上楼
时间:2020-04-28 08:50:05

  理智被摧枯拉朽式地烧毁,这次,完全不堪一击。
  石亭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绵绵雨打在地上,笋尖破土而出,迅速长大,与这春雨混杂在一处,藤蔓缠紧树身,窸窸窣窣,淅淅沥沥,如同一首探戈,热烈的、奔放的,足间与足间相处,又迅速分开,在血与泪、汗与歌之中,探戈不绝。
  柳余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盖亚揽着她,安静地靠着栏杆。
  他“看”向森林之外的天空。
  天已经蒙蒙亮。
  “盖亚……”
  “我喝的酒有问题,我很确定。”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是你,还是玛丽?”
 
 
第十六章 信她吗
  “是你,还是玛丽?”
  盖亚的声音不疾不徐,听来仍然如沐春风,可落到柳余这,却成了十级的龙卷风,她只来得及“啊”了声:
  “盖亚,你说什么?什么下药?”
  脑中却在拼命回顾昨晚有没有露馅的地方。
  再三确认,没有。
  没有。
  盖亚轻轻叹了口气:“贝莉娅,我很确定,昨天我被下药了,不仅仅是酒。”
  柳余像被激怒的幼狮,一下子坐了起来:
  “所以,你就怀疑我?”
  盖亚没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与她“平视”,脸上的表情是疑惑的——
  不是质询,就好像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仅此而已。
  于是,柳余知道,昨晚那个被酒精和药物混淆的非理性的、可爱非常的盖亚已经消失了。
  这才是他的常态,疏离于一切人类情感的常态——
  也许有,却不浓烈,即使是愤怒,或者疑惑。
  她一下子捂住脸哭了出来:
  “盖亚,你不用这样,我没想要你负责,也没奢望能当你的恋人……你不用这样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贝莉娅。”
  盖亚无奈地。
  “……下药?我怎么会对你下药?盖亚,我多么爱你,你在我心中,就像明珠、像钻石一样珍贵……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她哭得伤心极了,双肩一抖一抖,全然像个被伤透心的痴情人。
  “还是你后悔了?所以要用这么可笑的理由侮辱我对你的感情?好,好,我走!我贝莉娅·弗格斯也不是任人践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
  说着,她激动地站了起来,谁知没站稳,一个踉跄直接往旁边倒了去。
  盖亚接住了她:
  “贝莉娅。”
  “贝莉娅,贝莉娅,贝莉娅!除了贝莉娅,你就不会说点什么么?”
  柳余倒打一耙,兼胡搅蛮缠,将一哭二闹的本事做了个足,很快又抱着他脖子哀哀哭泣起来:
  “我很疼啊,盖亚,很疼很疼……”
  少女颤颤巍巍的身体依偎着她,无助的像是亭外被风雨摧残过的苜羞花。
  盖亚耳边回荡起细细的喘,与小声的哭泣。
  “很疼……吗?”
  “是,很疼,很疼,流了很多血。”
  鉴于盖亚看不见,柳余并不吝啬言语——而且,她确实很疼,身体像被巨斧凿开了一样。
  莽撞的少年在开山拓土时,常常拥有狮子般的勇武,并不会因为猎物的弱小和求饶而停止挞伐,反而会越加热血沸腾——
  又因经验的匮乏,徒有蛮力,而弱于技巧。
  神不会亏待自己,捏出的身体甄至完美,自然,硬件也十二分的可观。
  于是,初上砧板的猎物,对上完全不匹配的刀剑,简直是倒了血霉。
  柳余现在完全支应不动腿,双腿跟棉花一样,一走路,从大腿内侧到脚尖,都牵着疼,像是受了大面积的挫伤。
  而最无法与人诉说之处,疼得是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站起来时,还能感觉有股温热在缓缓往下流淌。
  “我带你去找医师。”
  盖亚一把抱起她,一只手托着她背,一只手托在她腿弯,急急往外走。
  “你、你停下!”
  少年的脚步踩过林间的地面,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速度丝毫未减慢。
  “盖亚!这不能去看!”
  柳余这回真的想捂脸了。
  “为什么不能?”
  “是、是那儿疼……”
  柳余再是大胆,也没大胆到找医师看这毛病,她拍他:“养几天就好了。”
  “有女医师。”盖亚将她往里抱了抱,免得她滑下去,“别动,这没什么。上次艾斯司长也带她情人去看了。”
  ……她忘了,这是个多么奔放的西方世界。
  ……更忘了,即使大部分时间的盖亚很好说话,但在某些时候,他却固执得让人头疼。
  最后,柳余还是被带去了学院内设的诊疗室。
  扎着一个髻、看起来极其严肃的女医师一检查完,就对着盖亚瞪眼睛:
  “莱斯利先生,您太粗暴了!”
  亲爱的莱斯利先生难得的,脸红了。
  他垂着脑袋乖乖听训,女医师配了一管药,吩咐柳余每天早晚涂,告诉她最近不要过于劳累,激烈的运动,比如马术、击剑也先放一放,最后叮嘱两人:
  “……隔七天,噢不,十天,该死的、你们这些不知分寸的……等,等等,亲爱的小甜心,先把这个吃了。”
  女医师递过来一片长得像婴儿形状的绿叶,这是艾尔文大陆上生产的“沱尔叶”,柳余看弗格斯夫人吃过几次。
  沱尔叶,换个说法,短时避孕药。
  她默不作声地接过,嚼碎吃了。
  “行了,你们该走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一定拿着长柄仛仛敲破你们的头,尤其是你,莱斯利先生!瞧瞧小甜心这手和脚,莱斯利先生,即使您要玩花样,也请稍稍顾虑下您可爱的小情人。”
  “是。”
  盖亚并未辩驳。
  他在整个诊疗过程中十分配合,又极度安静,柳余知道,他所有的温存都是假象,这是他天生的涵养所致,大约是类似于“自己闯的祸自己收”这种心态。
  他对她并无感情,即使有,也微乎其微,而这一点微末,还源自于“救命之恩”和“露水之情”。
  她现在要做的,是将这微末之前情一点点累积,直积累到他恢复记忆时,她不会被神祇的勃然之怒湮没。
  盖亚重新将柳余稳稳地抱到了怀中。
  “对不起,贝莉娅。”
  他低低地道。
  柳余环住他脖子:
  “不,盖亚,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以后还会理我的,对吗,盖亚?”
  她声音很低,像是低入了尘埃里。
  “……恩,会。”
  说完,盖亚就闭紧了嘴。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死寂。
  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们再无法如之前那样自然地相处,可又无法更进一步,于是,尴尬从生。
  当然,柳余的尴尬只存在了一会。
  她想起刚才被她忽略的一句话:
  “盖亚,你刚才说‘艾斯司长也带她的情人看病',‘也’,这是不是说,你承认,我也是你的情人?”
  “……”
  盖亚拒绝回答。
  到达女舍时,人差不多都走了。
  “莱斯利先生,您得赶快了!”
  舍监显然对盖亚印象良好,热情地道,“第一节 神术课很重要,他们已经赶去神殿了。”
  盖亚将怀中轻飘飘的少女放了下来,并请求舍监陪她进去,他在外面等她。
  “行!弗格斯小姐交给我。”
  柳余转身,在舍监的搀扶下跨进门槛,这时,盖亚突然叫住她,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贝莉娅,这个你忘了拿。”
  拇指大小,冷冰冰的东西。
  柳余低头看了眼,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她用来装那混合了血液的药物的瓶子。
  盖亚老早就捡了,却到现在才还给她。
  他闻到了瓶中的血腥味了吗?
  他……信她吗?
 
 
第十七章 
  对着手中的瓶子,柳余的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最后都分裂成两派。
  一个小人跟她说,承认吧,将一切都认下,也许他不会同你计较那些算计和欺骗。
  但你与他的联系、你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另一个却在她耳边不断蛊惑:你不想爬上高处吗?你不想长长久久地活着,再不被人把住命运的脉搏吗?
  抓住他吧,这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一百分,or零分。
  柳余再一次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她惊喜地叫道:
  “噢,盖亚,它怎么在你那里?这可是出门前母亲给我的,说能保佑我平安!”
  否认?
  那自然不能。
  盖亚不是路易斯,并不懂话术,他说是她的,就一定确认过事实。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接下来。
  “它和你的裙子在一块,地上。”
  盖亚并未继续询问,似乎十分善解人意。
  可柳余却知道,这不代表好事。
  倘使他怀疑,不问出口,她也就失去了解释的机会,过度解释,只会加深怀疑。
  倘使不怀疑,也说明他对她的兴趣极其有限——
  他无意探究真相。
  “行了行了!莱斯利先生,打情骂俏请换地方!”舍监打断他们,“还有弗格斯小姐,您得加紧了,神术课在光明神殿上,过去需要不少时间!”
  “好的,我这就去。”
  柳余随舍监往里走,转弯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盖亚正安静地站着,他似乎被什么所困扰,一双眉头微微蹙,像是察觉她的目光,抬头向她望来——
  柳余连忙转过头。
  蘑菇屋已近在眼前。
  舍监记着盖亚的话,在外面等。
  柳余则推门进去,一夜未归,房间里像是遭了贼,她的东西被丢得到处都是,藤箱东一只西一只,唯有放在窗口的鸟笼安然无恙。
  衣橱的锁被人为敲坏,都被剪子剪破了。
  珠宝首饰丢得到处都是,她还在地上找到了吸血鬼的犬牙,连枕头和被子都被剪得稀碎。
  显而易见,这是玛丽干的。
  她一夜未归,玛丽嫉火烧心,拿她东西出气——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斑斑!斑斑!斑斑斑!”
  灰斑雀在笼子里拼命扑腾翅膀,一双黑豆眼看见她,居然冒出了点水花。
  [呜呜呜那个女人简直是疯了!她居然想拿剪刀来剪斑斑美丽的翅膀!疯了疯了!太可怕了!]
  柳余脑子里突然浮现这句话。
  她看着灰斑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斑斑还在昂着头,一个劲儿地“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叫唤。
  [看!看什么看!没看见过这么美貌的鸟吗?你就算盯着斑斑一千年一万年,也长不出这么美丽的羽毛!丑、八、怪!]
  “我……丑八怪?!”
  “你再说一遍。”
  柳余生平最恨两件事,一被人捡选,二被人说丑。
  [对!丑八怪!拔毛怪!黑心肝!]灰斑雀顺秃噜嘴骂:“斑斑!斑斑!斑斑斑!……”
  等骂到一半,那双黑豆眼快瞪出眼眶:
  [噢,不对,光明神在上,丑八怪在说什么?她听得懂斑斑的话?天哪,天哪,这不可能!丑八怪诈斑斑呢,不能信,这不能信!]
  柳余顺手操起玛丽随手放置的剪刀,慢悠悠地“咔嚓”了两下:
  “再说一句。”
  [嗷!丑,啊不,美人,你真的能听见?哇,斑斑吓死了,你可终于回来了!昨天那个比你还丑一万倍的什么公主想把斑斑的翅膀剪了,幸好斑斑机智,不然你就看不到可爱的斑斑了……呜哇呜哇……]
  斑斑的破锣嗓哭起来简直是魔音穿耳,泪珠滴滴答答掉下来。
  [呜哇~斑斑饿死了,斑斑太难了,斑斑饿了一天一夜,斑斑疯狂想吃可可饼,想喝水,还想摸一摸珠珠……]
  柳余被吵得头疼,压低声:
  “闭嘴,再吵就再饿一天。”
  斑斑连忙用翅膀捂住嘴巴:
  [唔,斑斑不说!]
  柳余弯腰找出角落放着的一小袋荞麦,往笼里加了清水、换了鸟食,拍拍笼子:
  “吃饭。”
  斑斑小鸡啄米似的吃起荞麦,边吃还不忘唠叨:
  [搬家!搬家!这日子斑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柳余拖着沉重的腿去卫生间洗漱。
  漱口,洗脸。
  镜子里照出的少女面色苍白,可眼里分明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东西,仿佛一把钩子,直钩得人心噗通噗通乱跳,平静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
  嘴唇中间被咬破了,白皙的脖子上,印了一圈的红印子,柳余拿毛巾擦了一遍,擦到嘴唇时,忍不住“嘶”了一声,谁能想到,四滴混了血的药能把一个纯情少年逼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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