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赢川这种老狐狸玩的就是心跳。
“什么什么啊?啊——”孟阮打个哈欠, “你知道罗马现在刚早上吗?没事挂了啊。”
傅赢川顿了顿,“你在罗马?”
孟阮反问:“不然呢?哦,你刚才说什么信用卡,哪张信用卡?我就带了那张有visa的,剩下的放家里了。”
“是吗?”傅赢川语调很轻, “我让阿姨去你房间看看。”
孟阮又打了个哈欠,“随你便,挂了。”
“等等。”傅赢川说,“你不担心是盗刷?”
孟阮急了,语气烦躁,“我卡没丢怕什么怕?你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啊?我……诶,我有张信用卡好像借给了妙妙。”
傅赢川挂了电话。
孟阮攥着手机,敲键盘的手指直抖,给苏巫婆连环微信:别接我哥电话!
发了几十条吧。
苏妙言发来语音,怒吼:“你疯了是吗?还是手有帕金森!我手机要炸了,你赔!”
孟阮立刻回复语音:“我赔!我赔!我哥肯定现在要给你打电话,你先别接,装作没听到,过会儿再打过去。然后跟他说你前两天在S市拍广告,在恒隆刷了我的信用卡,花了一千四,买的儿童玩具和洗脚盆。知道了吗?给我重复一边。”
苏妙言:“……”
胆战心惊了十五分钟,孟阮收到微信。
一共两条。
大壮:[任务结束,求绝交/菜刀/]
哥哥:[好好交流,别做没意义的事。]
唔——
孟阮舒了口大气,精疲力尽地瘫靠在墙上。
今天太不顺了。
连傅赢川这只老狐狸都来欺负她。
可细想想,这样欺骗全家人,放弃出国交流的机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孟阮竟有些回答不上来,只是心里翻腾起更大的委屈,以及无处蔓延的孤独感。
她呆呆地站着,彻底放空。
身后,有人在向她偷偷摸摸地靠近。
孟阮丝毫没有察觉,直到……
她的包带啪嗒断了。
挎包掉落,一个人秒接,随即抱着她的包火速逃窜。
“……”
孟阮眨眨眼,她的身份证貌似在挎包里。
身份证?
“抓小偷!”孟阮大喊,“抓小偷啊!”
这个缺德小偷,就认准她一个人了吗?
她那个新身份证还没捂热乎呢!
孟阮追出巷子。
刚出巷口,和人撞个正着。
那人身体硬的像铁,震得她骨头疼。
“你怎么走……”
“出什么事了?”
孟阮抬头一看,沈夺近在眼前。
他的额头罩着一层薄汗,皱着眉头,神情透出焦急和担忧。
孟阮莫名有些鼻酸,指着前面,跟小孩告状似的,喊道:“他偷我包!”
相对于不熟悉地形的孟阮,沈夺思路清晰。
没花费多少功夫,他就把小偷堵在一个死胡同里,连翻墙逃跑的机会都不留给小偷。
“交出来。”
沈夺嗓音低沉清冷,气势锐不可当。
小偷吞口口水,眼珠子四下乱转,突然一定,将包丢了出去。
沈夺过去捡。
趁着这个功夫,小偷抓起角落里的木板,用力向沈夺砸去。
“小心!”
刚追过来的孟阮心脏瞬间揪了起来。
沈夺其实已经看到小偷靠近的影子,只不过距离不对,不方便他擒拿。
现在,时机刚刚好。
沈夺灵活躲开木板的袭击,侧身的同时,抬手扣住小偷的手腕一扯,手臂和肩部协调用力……一个漂亮标准的过肩摔。
小偷疼得吱哇乱叫。
沈夺神情淡漠地整理了下微乱的衬衣,过去拿起孟阮的包,拍拍上面的土。
孟阮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还没能调整过来。
刚要说什么,旁边的岔口又冒出来两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围住沈夺,当即亮出了小刀,是小偷的同伙。
“夺哥是吧?”其中一个小偷冷笑,“咱们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不给兄弟们留口饭吃呢?不地道啊。”
沈夺睥睨这二人一眼,望向孟阮。
孟阮已经在掏手机准备报警了,见他忽然看着自己,停下了动作。
“接住。”沈夺将包扔出去。
孟阮跑了两步接住包,有种不好的预感,“沈夺,你千万……”
“走。”
口吻强硬。
“不行,你不能……”
话没说完,沈夺和小偷同时出手。
沈夺目光凌厉,动作爽利,上来就是一个力道不轻的推踢,小偷狼狈倒地。
另一个小偷见了,举起小刀冲了过去。
孟阮心脏提到嗓子眼儿。
她不敢喊,怕这样会让沈夺分神,于是再次拿起手机报警。
而最开始倒下的小偷这时候缓过了劲儿来,见孟阮打电话,蹿起来猛推了她一把。
“你报警试试!”
孟阮踉跄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可她目标明确,就是报警,所以不吭声追着甩出去的手机又跑了过去。
“操!”小偷啐了一口,“你他妈挺执着!”
孟阮弯腰捡起手机。
余光瞥见小偷追过来要出手,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有必要展示一下她的三脚猫功夫。
吸气、呼气、再吸气。
提膝预备横踢,眼前多了堵“藏青色人墙”。
沈夺扫过她的长裙,语气里带着点儿不明的小情绪,“不许抬腿。”
伴随这句话,他直拳出击。
比起刚才的凌厉,现在的沈夺更添狠厉,出手毫不留情,一拳就把追着孟阮的这个小偷打得趴在地上。
孟阮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男人的背影和少年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出拳。
出手快准狠,引来围观的人一片叫好,大家都夸这人的跆拳道好厉害,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动作。
果不其然。
又是一个帅气的后旋踢,强悍飒爽。
就像现在一样……
孟阮剥离出刚刚飘远的思绪,再一次望向男人的背影。
这一刻,所有的害怕不见了,她悬着的心也慢慢归位,不用再强撑镇定。
前前后后不到五分钟,三个小偷躺在地上哭爹叫娘。
“你有没有受伤?”孟阮细细打量着沈夺,“小刀有没有划到你?”
沈夺摇头,“看看包里的东西少没少。”
孟阮不看。
她要是知道这帮小偷会和沈夺亮刀,管包里装的是什么,她都不要了。
“这些人……”孟阮指了一下,手臂顿时传来酸痛。
“怎么了?”沈夺立刻问,“哪里痛?”
孟阮稍稍活动了下肩膀,回答:“应该是刚才推的那一下,搓到了。没什么大碍。”
沈夺双唇紧绷,扭头锁定推孟阮的那个小偷。
小偷被打的浑身都快散架了,接收到这波眼神杀,倒抽口气,咬着牙往后缩。
明明三个小偷都有份儿挨打,为什么就属他被打的最惨?
小偷欲哭无泪。
这辈子干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偷了这位祖宗的包!
“去医院。”沈夺说。
孟阮摆手,给他做了手臂伸展运动,“你看,没事,就是抻到了吧。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三个人,现在报警吗?”
“你们敢!”一个小偷喊,“我们都是龙哥罩着的,我看你们……哎呦喂!我的腰啊。”
沈夺不做理会,只盯着孟阮。
孟阮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出了汗,脸上的妆花没花。
她低下头躲避着他的视线,软声道:“真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他们说的什么龙哥……”
这时,路过的镇民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人越聚越多。
有位老婆婆拍着退,大喊:“就是他们偷了我的钱!可抓到了,还我钱!”
“这些人最近太猖狂了!”一个大爷接话,“不能再姑息!”
大家义愤填膺,孟阮便建议将小偷们送到派出所。
“你看这样行吗?”孟阮和沈夺小声商量,“犯法的事就是得用法律解决。”
沈夺点头,“好。”
做为受害者之一,孟阮要接受一定的问询,还要填写一系列表格。
沈夺比她的程序复杂得多,到底是出手了,总得看看小偷们有没有被打坏,不然真有什么好歹,也是麻烦。
一通折腾。
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
送他们出来的警察大叔对沈夺赞不绝口,直说:“小沈,就你这身手啊,一点儿不比那些接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小伙子们差!从小就练吧?跆拳道还是什么?”
沈夺垂下眼眸,摇摇头,“侥幸罢了。”
站在一旁的孟阮听到这话,低着头没有言语。
沈夺明明十六岁时就是跆拳道黑带三段……
***
B市那年的冬天,很冷。
孟阮不想去练跆拳道,比练芭蕾还不愿意。
可长到这么大,孟阮的爸爸孟伟平同志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就是希望她能练练跆拳道。
为此,傅岚还和孟伟平大吵一架。
理由是:“我女儿是淑女啊,你让她去打打杀杀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傅岚当时态度很坚决。
可没过几天,孟伟平就通知孟阮可以去练跆拳道了。
孟阮不知道老爸是怎么说服的傅女士。
但事实就是她得去练,而且是去B市北区的一家道馆练,她家住在南区,坐地铁过去都要一个小时。
某个周末,孟阮万般不愿地来到道馆。
她的教练姓苏,是位中年女教练,人很和气。
练了两个多小时,孟阮离开私人练习场,换好衣服来到大厅。
大厅正对面有一间展示练习场,墙面采用的落地玻璃,可以让路过的人看见里面的练习过程,招揽客人。
眼下,一群少男少女围在玻璃前看里面的某个人练习。
“那个男生好帅啊!还这么会打!”
“你看他出脚了!漂亮!这个侧踢太漂亮了!”
“快看!他又出了后旋踢!”
大家议论的热火朝天。
孟阮好奇地看过去,当场愣住——大家议论的高手居然是沈夺!
“你认识这孩子?”苏教练问。
孟阮点头。
苏教练擦擦脖颈上的汗,说:“是个好苗子。小小年纪就是黑带三段,要是肯一直练下去,搞不好能到九段。”
黑带三段?!
孟阮这种菜鸟水平的选手只能仰视。
“他跟的馆里哪位教练?”孟阮问,“张馆长亲自教吗?”
苏教练说:“他不是馆里的学员啊,是雇来的陪练。”
沈夺在道馆已经陪练了一个多月。
起初,他负责陪新手练习,大多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水平和段位很低。
后来,有些过来减压的高手们注意到了沈夺,指名要他来陪练。
张馆长想着沈夺才十六岁,虽然出来工作是合法的,但到底不是成年人,别回来出什么意外,便婉言拒绝。
可这件事被沈夺知道后,他第一时间告诉馆长他可以陪练。
“再这么着也是个孩子啊。”苏教练叹口气,“跟着那些三四十岁,练了十几年的人切磋,哪有那么轻松?瞧瞧,那手臂上都是伤。”
孟阮心头一跳。
原来,他身上的伤是因为陪练。
“他将来想干这一行吗?”孟阮问,“怎么这么拼?”
苏教练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年龄,又不是参加国家队,怎么会半路出家干这行啊?这么拼,估计是因为做成人陪练的价格高。这孩子家里挺缺钱的,我看……”
话说一半,有同事叫走苏教练。
孟阮躲在柱子后面,默默注视着场里挥汗如雨的少年。
少年的身高相对同龄人要高些。
眉宇英挺,双眸深邃。
哪怕脸上还保留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眼神却透着刚毅的果敢,散发出冷硬的成熟与稳重。
孟阮没有过去打招呼,蹑手蹑脚地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给苏教练发短信,询问有没有沈夺在道馆陪练的时间表?
苏教练给她发了张彩信照片,问她是想叫沈夺陪练吗?
孟阮直接打过去电话。
“苏教练,麻烦您别和沈夺说我今天看见了他,就、就根本别提我就行,千万别提。”她顿了顿,“而且我想调整我的练习时间,以后不在这时候练了。”
苏教练问她为什么,她答得含糊。
其实,孟阮就是不想和沈夺同一个时间练习。
因为不管沈夺是没钱也好,勤工俭学也罢,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隐私。
否则在初次见面时,他也不会见她发现自己的伤就急急忙忙地躲闪。
孟阮装作不知道,或许就是对沈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