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曲——橦鹿
时间:2020-04-29 08:50:36

  沈夺上前一步,嘴唇动了几下,没开口。
  二黑越发迷惑。
  这时,朱晋东要上楼。
  沈夺蹙眉,放低声音说:“买二十个就好,别让别人知道。”
  二黑完全闹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可他们这帮兄弟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就是听他夺哥的话。
  唯命是从,不问原因。
  “成。”二黑说,“我一会儿就去,然后放你院子里。”
  ***
  孟阮实在吃不动了。
  她在家门口溜达消食,差不多了,准备回去开始先跳操再普拉提。
  走到一半,孟阮肚子忽然有些疼。
  还真是吃多了?
  她揉着肚子往回走,就见二黑拎着个红袋子迎面走来。
  “孟小姐!”二黑挥手,“good、good、good晚上好!”
  这地方,怪不得谁都认识谁。
  重逢的概率太高了。
  孟阮忍不住笑笑,“晚上好。还在工作呢,辛苦了。”
  镇里的人大多太过熟悉,也实诚干脆,很少会说这种客套的场面话。
  二黑听别人说自己辛苦,十分羞涩。
  “过来办事,私事。”他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鸡蛋还有小纸条,胆子大了些,“孟小姐,要鸡蛋吗?我这儿买多了,分你些。”
  孟阮摆手,“谢谢你的好意,家里有。”
  二黑那架势像是还要再聊聊,可这么会儿功夫,孟阮的肚子更疼了。
  拧着疼。
  孟阮婉转表达了下要赶紧回去,和二黑告别……
  沈夺忙完回家,红袋子赫然放在石桌上。
  他看看时间,七点半刚过。
  现在送过去还算合适,再晚些恐怕不妥。
  沈夺拎起袋子准备过去,走了两步,他停下闻闻自己身上的汗味,想想还是先洗个澡再过去。
  十五分钟后,沈夺扣响木门。
  半天没有人应。
  这么晚还没回家?
  沈夺正琢磨,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是你啊。”孟阮勉强笑笑,“有什么事吗?”
  沈夺打量她。
  不仅脸白,连嘴唇都有些白,额头上还有层薄汗。
  “不舒服?”沈夺问。
  问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多余,甚至是后悔。
  可他完全没过脑子,话就出来了。
  孟阮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没事,刚才运动来着。你找我有事啊?你说。”
  沈夺垂眸,视线一点点移到红袋子上。
  上午她说没装蛋,估计是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买。
  而他也做不了什么,只是要不是因为他当时力气过大,水龙头也不会坏,她也就不会生气……
  “给你。”沈夺递出袋子。
  孟阮疑惑的看过去,就是一袋子……鸡蛋?
  而且,这袋子还有些眼熟。
  “别人送我的。”沈夺别开头,“就当是酸奶那次的回礼。”
  孟阮刚买了鸡蛋,暂时还不需要。
  可对方的好意,尤其是“冷面不用王”的好意,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她接过去,“谢谢。”
  沈夺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孟阮有心叫住他提提请他吃饭的事情,可肚子那里又猛地钻出来一股疼痛,让她立刻弯下了腰。
  沈夺见状,伸手扶她。
  但想起上午的事,手臂一僵,收了回去。
  “真没事?”沈夺也跟着弯了弯腰,“你的……脸色,不好。”
  孟阮干笑道:“真没事。谢谢你的鸡蛋啊。”
  沈夺无法再说什么。
  ***
  半夜两点。
  孟阮生生被疼醒,睡裙已经被汗洇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对自己的症状挺没底的。
  如果是吃的不卫生,那她这个疼法儿早该腹泻才对啊……可她没有,就是肚子疼,而且时不时有些恶心。
  不过,她现在已经吐到吐苦水了。
  这是不是算变相腹泻?
  孟阮后悔自己嘴馋吃了太多,以前背着妈妈再怎么出去偷吃,好歹苏妙言在她身边一直叨叨,她多少会收敛。
  这一没了紧箍咒,自作自受。
  又忍了会儿,孟阮觉得她不能再硬抗,回来没毛病给耽误出来毛病。
  强撑着换了身衣服,她拿好手机准备去医院。
  怎么去呢?
  孟阮倒在沙发上,点开手机地图查找医院的位置。
  夕江就一个医院,从这里过去,步行需要整整二十分钟。
  要不打120吧?
  不对,这里进不来车。
  难道要用救护电三轮给她拉出去吗?
  那她多年来塑造的完美形象,一定会大打折扣。
  原因还是因为她吃的太多。
  孟阮欲哭无泪,想着不行就去路过过的那家诊所,起码能遇见帮忙的人。
  她拽住沙发扶手,咬着牙起来。
  结果因为用力不均外加内里没劲儿,站起来的时候眼冒金星,身子无意识向下俯冲,最后摇摇欲坠,直直扑倒在了地上。
  顺便,带倒了茶几上的花瓶。
  在静得连喘气声都分外明显的夜里,这一声,如同爆炸。
  沈夺素来浅眠。
  听到这么大的声响,睡意瞬间一扫而空,登时弹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
  漆黑的家中,只有冷白的月光渗透进来,照得家具透出丝丝瘆人的气息。
  沈夺缓缓起身,拿起窗台上的烟灰缸走出卧室。
  一路都是静悄悄的。
  来到院子里,更是静得只有风声。
  就在沈夺准备放下戒心时,隔壁传来叮咚叮咚的声响。
  沈夺心里蓦地一颤。
  孟阮无措到了极点。
  手掌让花瓶碎片割破,蔓延的血气让她除了疼,还觉得害怕。
  她愿意坐救护电三轮!
  只要有人能救救她啊!
  擦擦眼泪,孟阮挣扎坐起来。
  茶几上残留的碎片被她的动作震的掉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地乱响一气。
  这情况,只能报警了。
  就算因此在夕江成了名人,那也好过死在这里。
  孟阮颤颤巍巍地正要拨号,就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愣了愣,以为是幻听。
  而实际——
  “孟阮!”沈夺拍门,“孟阮!听到回应!孟阮!”
  他知道,这个时间、这样大喊,都不是他该做的。
  可万一呢?
  万一她……
  “沈夺……”
  一声压抑哭声的呼唤传了过来。
  沈夺一怔,本想喊一声出什么事了?
  但这个时候,出什么事都不再重要,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不会让她有事。
  沈夺沉下心,一字一句地对里面的女孩说:“别怕,我在。”
 
 
第9章 九支晚安曲
  “水土不服加上吃了大量油腻的东西,导致急性肠胃炎。”
  值班的医生下诊断时,想到小姑娘刚才说自己晚上都吃了什么,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这么瘦,这么能吃。
  沈夺瞧孟阮脸白得像一张纸,皱眉道:“能不能先止疼?”
  医生唰唰写单子,递给沈夺,“输液去吧。”
  ***
  十六人间的输液室,孟阮独享VIP特权。
  护士过来帮孟阮插好针,冲她打了个哈欠。
  等再扭头看向沈夺,一脸娇羞,温柔道:“输好一瓶就叫我,我一直在护士站。”
  孟阮:“……”
  歧视病号是吗?
  空旷的输液室,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孟阮的身子完全陷进宽大的皮椅里,晃眼的蓝和女孩娇弱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给你添麻烦了。”孟阮说,“你快回去休息。真的……太谢谢了。”
  沈夺默了默,坐在椅子旁边的陪护凳上。
  “你认识回去的路?”他抿了下唇,“你没带手机。”
  孟阮:“……”
  丢人麻麻给丢人开门,丢人丢到家。
  大半夜惊醒邻居不说,麻烦邻居送医院不说,可原因却是因为吃得太多。
  这事就算当个笑话说给别人听,恐怕都张不开嘴。
  孟阮脸红。
  但犹豫了会儿,索性就说了:“那要不你就在这里将就休息一下?”
  她到底不想自己一个人。
  会害怕,会无助。
  沈夺刚要回答,低下头看到手上还染着的血迹,心脏咚地重跳了一下。
  沉默良久。
  孟阮见他一动不动,想着自己刚才的要求确实过分,只好硬着头皮翻供:“我……我开玩笑的。你快回家。等我好了,请你……”
  “我去趟洗手间。”沈夺站起来。
  孟阮张张嘴,沈夺又停下脚步,补充——
  “马上回来。”他顿了下,“不走。”
  卫生间内。
  哗哗的流水声努力掩盖脑海里的记忆,可残存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满地满墙的血,连电视上都有。
  用抽纸去擦、用桌布去按压,甚至用自己的手去堵。但血就像是水,源源不断的水,一直流……
  啪!
  沈夺关上水管。
  看着已经干净的手,他出神片刻,返回输液室。
  孟阮扛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沈夺去护士站拜托值班护士多加照看,他要离开一下,很快回来。
  “看这意思,传闻是真的喽?”短发护士问。
  刚才进去给孟阮扎针的圆脸护士叹气,“不服不行,长得是真漂亮哇。病成这样,我一个女的哟,看得我见犹怜。”
  “啧啧。”短发护士掏出镜子照了照,“自古美女配丑男,指不定什么结局呢。”
  圆脸护士撇嘴,“什么结局也不会轮到你头上来。再说啦,沈夺在镇里是什么样的人?除了他那帮兄弟,你看他对谁这么上过心?”
  沈夺回到输液室。
  他在医院的超市里买了一条新毛巾,不大,但足够盖住腹部,以免受凉。
  女孩眼角的红晕还未褪去。
  卷翘浓密的睫毛也有些湿润,栗色的微卷长发披散着,有几根贴在白透的脸颊上,恬静随性的模样像个孩子。
  贪吃这个毛病还真是屡教不改。
  沈夺眼里藏匿着笑意,仔细将毛巾边缘塞好。
  孟阮微微蹙眉,双唇蠕动了两下。
  可大约是觉得脸上痒,她无意识地想用输着液的手去抓那几根头发。
  沈夺见状,立刻替她扫去碎发。
  指尖触到娇嫩的肌肤时,他的手颤了颤。
  而孟阮在这时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是他,喏喏道:“你回来了。”
  说完,像是放心下来,脑袋往另一边歪歪又睡了过去。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很多感觉不可遏制地涌上沈夺心头。
  它们无法像开关一样可以说停就停,说没就没。因为有一种感觉,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历久弥新。
  可这却是不应该的。
  沈夺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他慢慢握紧手,坐回陪护凳上。
  和她泾渭分明。
  ***
  输完液,天快亮了。
  沈夺去药房拿药,又去找之前的医生询问了一遍注意事项,带着孟阮回家。
  清晨这个时段气温最低,人们还在梦乡之中,街上巷里一片清冷的宁静。
  孟阮裹着沈夺给她买的毛巾取暖。
  她的肚子虽然没有那么疼了,但之前那样折腾,还是发虚发软,走路慢吞吞的像个裹脚老太太。
  回想起来,沈夺是抄近路带她来的医院,只花了十分钟不到。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沈夺是背着她来的医院。
  当时疼的妈都快不认识了不算,现在一想,孟阮觉得单说“谢谢”根本不能表达她对沈夺的感激之情。
  可是……
  “沈夺,谢谢你。”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次你救了我,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沈夺迁就她的步速,跟在她身边。
  一阵风袭来。
  沈夺侧身挡住,回了两个字——不用。
  孟阮:“……”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沈夺往旁边挪了挪,怕她是觉得自己靠得近了,不自在。
  结果,他挪,她也挪。
  沈夺退到墙边,无路可走,这才停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
  孟阮脸色还不是太好,可有个词叫做“病美人”——软弱无力、神态娇媚。
  她现在就是。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还是报复我大半夜让你不能好好休息。”她说。
  这话怎么来的!
  沈夺皱眉,张口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也因此让很多人误解自己,可他不在意。
  但是对她就……
  孟阮再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拉近。
  男人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和这个时候的清晨如出一辙——甘冽清爽,直白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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