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正好,方便他趁虚而入。
谢晟抚掌笑道:“姑娘这般出众的武功,可是令兄教导吗?说起来令兄也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并不比我那称雄天下的大哥差。”
谢景心中闪过一丝厌恶,差点儿忘了,自己这个身体的兄长,曾经是他最讨厌的家伙。
“通王殿下贵人事忙,为何要来这等荒僻的树林里?”谢景不想废话,开门见山。
“当然是为了姑娘你了。”谢晟越看越是心痒难耐。
眼前女孩简直美得毫无瑕疵,正值妙龄,宛如花园中最艳丽的牡丹,国色天香,又有种含苞待放的纯净。
“姑娘真是花容月貌。”鬼迷心窍之下,谢晟抬手伸向谢景的下巴。
谢景勃然大怒。
早知道这个弟弟花名在外,内宅佳丽无数,却没想到会调戏到自己身上来。
想都不用想,提起刀来狠狠砍向那只狗爪子。
当哥哥的教育弟弟,天经地义!
谢晟好歹也是习过武的,赶紧一个趔趄往旁边躲开了这一刀。
却躲不过第二刀,锐锋擦过脸颊,带着刺骨的杀意。谢晟这辈子没跟人真动过手,当时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眼瞅着对方利刃砍下,他惨叫一声,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有泥土飞溅,是谢景一刀砍在了两腿之间的地上。
叫声戛然而止,看着入土的利刃,谢晟打了个哆嗦,暗骂自己色迷心窍。
“易姑娘稍安勿躁,是本王失礼了。其实本王刚才只是试探,姑娘果然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他脑筋急转,赶紧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过得去的理由,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动。
看对方没有追究的意思,才扶着树爬起来。
“早就听说姑娘不畏权贵,对我那位威武霸道的皇兄也是不加辞色,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哈哈……”
谢景收敛了杀意,冷冷望着他。
自以为化解了尴尬,谢晟又摆出凝重的姿态来,问道:“只是本王有一事不解,姑娘如此刚烈,对本王不假辞色,又为何会从了我那位皇兄呢?”
谢景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你说什么?”
“我明白,我明白!必定是皇兄逼迫,姑娘碍于情势,才虚与委蛇。”谢晟被她杀气吓得后退了四五步才站稳。
心里头暗暗叫苦,这易素尘怎么跟他探听来的完全不一样啊。
想起这一次的目标,还是鼓起勇气道,“既然姑娘情非得已,可想着离开这个后宫?”
谢景心神微动,垂下视线,“王爷的意思,是要讨奴婢出宫入王府吗?”这未尝不是个法子,滞留宫中眼线太多,自己行动受限,迟迟无法接近那个冒牌货。
这些日子她修炼武功,能明显感觉到有人窥探。多半是夏德胜安排的人手,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因此放弃武道吧。反正那冒牌货也早知道自己在练武功了。
只是这样自己接近那冒牌货的希望更渺茫了,夏德胜也不敢将一个会武功的仇敌之女放在皇帝身边。
如果离开后宫,行动的范围就广了。
对谢景的疑问,谢晟却连连摆手,“本王人微言轻,不敢在皇兄面前放肆。”他正处在大事筹备的关键时期,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呢。
谢景冷笑,“那王爷准备如何?”
“本王在宫内有些人手,可以帮助姑娘诈死,然后离开此地。”谢晟压低了声音。
不敢在自己面前开口要人,却敢背地里搞小动作!谢景眯起眼睛,重新审视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拘束老实的庶弟。
“若是离开了皇宫,入了王府,与如今有什么区别?”谢景故意问道。
谢晟见她态度软化,还以为担忧未来的日子,立刻拍着胸口保证道:“姑娘在通王府,自然是尊贵自由,呼奴使婢,比如今伺候人的日子胜过百倍。姑娘的家人,本王也会好好照拂。”
他倒没有信口开河,这等凤命在身的女子,等他登基上位,至少也得封个贵妃什么的。这让人心痒的容貌身段也配得上。
谢景笑容微带嘲讽:“隐姓埋名的尊贵自由?”
谢晟胸口一热,脱口道:“姑娘是担心诈死之后再难以真实身份面对世人吗?放心,将来迟早有让姑娘扬眉吐气的一天!”
谢景喔了一声,含笑问道:“王爷是要弑君篡位吗?”
谢晟吓得一哆嗦,虽然私底下干的就是这回事儿,但如此被人戳破,还是心神震颤。
他干笑了一声,“姑娘不要乱说,本王知道你对皇兄恨之入骨,也不可如此僭越,毕竟隔墙有耳……”
在谢景冷彻的目光凝视下,他原本张扬的气势彻底萎靡下去,不自觉地避开谢景的凝视,一路向下,不经意落到她手中短刀上,悚然一惊,这时他才看清,谢景手中的赫然是一柄木刀。
他看向旁边断开的碗口粗的小树,那平滑整齐的切口。咽了一口唾沫,勉强笑道:“本王的建议,姑娘可以仔细考虑。”
抛下这一句,匆匆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谢景攥紧了手里头的短刀,目光冰冷,这个庶弟,只知道纵情玩乐,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整一个废物,纨绔中都属于劣质品的那种。竟然起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是谁给他的勇气?
谢晟一溜烟回了小广场。上了马车,走在出宫的路上,回想刚才慌了神的举动,一阵懊恼涌上来,旋即变成了愤恨。
这般傲气,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傅之女吗?不过是个奴婢,本来还想着迎娶入府,好好册封个位份,将来共享富贵。既然这么不识抬举,干脆当做采补货色算了,跟那些北狄的女人一样。他捏着茶盏,恨恨想着,只是该怎么将人弄到手,还得从长计议。
***
十月二十八,碧空万里无云。
这是礼部选定的显圣太皇和太后移灵入宗祠的日子,云舒带着群臣一大早就去了天坛。
这里几个月前还是大梁皇室的宗庙祭祀所在,短短时间就改天换日。原本前梁皇室的宗祠牌位都挪去了另一座新建的宗庙里。皇位是禅让得来,从礼法上,不好太苛待前朝宗室。
原本在云舒看来,不如重新建一座新朝的天坛。了解之后才知道,这类祭祀场地有严格的风水讲究,如今天坛所在地正是龙脉之首,尊贵无匹,比皇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亲自体验过气运之眼的效果,云舒再也不敢小看这些风水勘验的道理了。
带着文武百官一整套祭天礼仪做完,云舒亲自捧着刚刚被追封为皇帝和皇后的爹妈,以及祖父母和曾祖父母的一堆灵牌进了正殿。
开国皇帝要往上追封三代,也够麻烦的。
一路九百九十九级白玉阶梯,每隔一阶都有宫女捧着如意、浮尘等礼仪器皿。终于快走到殿前了,云舒目光落在左边那个小宫女身上。
谢景泥胎木雕般站在那里,身姿动作都毫无瑕疵,但云舒还是从那张脸上看出了走神的迹象。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非常凝重啊。
云舒很快收回了目光,缓步进了大殿。
大殿内庄严肃穆,整个内殿用乌木、白玉为装饰,色调素净,唯有高台上摆放六位先圣至尊灵位的龛塔,赤金雕刻,用七色宝石镶嵌,色调绚丽,奢华无匹。
云舒在殿中跪下,行了叩拜之礼,又亲手烧了祭文。等着礼官推下去,他站起身来。
接下来的一整夜,他要在这里度过了。按照礼仪,新帝得在殿内守灵十二时辰,为自己几位祖宗祈福。
守灵说是天子亲自守,其实也没那么严肃,偏殿还放着书桌笔墨,以及几本书册,甚至一张舒服的长椅。殿内无人,他去睡一会儿也没问题。
装模作样祈祷了片刻,他就起身,在宽敞的大殿内转了两圈,观摩学习了一下古代宏伟的建筑风格和木雕纹路,又走到窗边。
殿外还站着值夜的礼仪宫女和侍卫,易素尘也在其中。他们也要熬一整夜。这个季节的夜晚,冷风吹上一整夜可不太舒服,尤其易素尘所在的角落,似乎正是山风最猛烈的地方。就她和那个叫沈月霜的小宫女两个人。
看来她们在冠礼司也不太合群啊。云舒悄悄想着。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山风透骨生寒。
沈月霜撑不住了,像是只瑟缩的小鹌鹑,悄悄摩擦着双手。
谢景依然身姿笔挺,只是小脸也冻得发白,看着更让人怜惜。
云舒想要说什么,却又怕引来误会。索性去了偏厅的长椅上。躺在长椅上拿起一本书,盖住脸。自己这个皇帝睡了,他们应该能稍微偷懒一下吧。
听到大殿内的脚步声停止,沈月霜悄悄透过窗户缝隙看了一眼,皇帝好像歇息了。赶紧跺了跺脚,然后环抱双臂。
谢景道:“你先去那边避风的角落歇息一会儿。”
“这样不太好吧?”沈月霜犹豫。这个时候偷懒,被抓住一定会宫规处置的。
“都这么晚了,这里风又大,谁还会来检查不成?”
沈月霜想想也是,她真的撑不住了,赶紧道:“我过会儿回来替你。”然后跑去了柱子后头躲风。
谢景独自守着,这个角落非常冷僻,四周无人,她干脆斜倚在墙边默念心法,修炼武功。
四野一片寂静,只听到风声呼啸,片刻之后,谢景耳朵微微一动。流畅的风声中仿佛多了一丝异样的东西。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远处一道黑影闪过,从后窗进了大殿。
那一处正是侍卫巡逻的死角,这个时辰悄悄潜入大殿,是什么人?
谢景略一犹豫,也跟着到了后窗边上,悄无声息翻了进去。
殿内一片寂静,闪烁着明亮的烛光,将一切映照地纤毫毕现。
谢景翻身跃上了高台,躲入幔帐之后。居高临下望去,透过敞开的槅门,立刻看到刚刚潜入的黑影往桌后躺椅扑了上去。
而躺椅上是那个冒牌货,正合衣躺着,一本书册盖在脸上,睡得香甜。
是刺客!
千钧一发的时刻,谢景来不及细思,随手拿起身边一物,冲着刺客扔了出去。
第21章 灵位
云舒正迷迷糊糊着,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同时一声急促的金铁撞击声传来,
他霎时清醒过来。
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下,就看到一道锐芒闪过,是一个刺客在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正扭动身体劈开一个纯黑的物体。
一刀劈开来袭的暗器,刺客转身又冲着皇帝砍了下去。
性命交关的时刻,云舒爆发出空前的行动力。来不及起身,脚下往桌子上一踹,借助反弹的力道,整个长椅往后滑动。
剧烈的声响传出,外头立刻听见了动静。
戴元策从门缝一看,立时惊呼:“有刺客!”然后一脚踹开殿门。
那行刺之人穿着一身侍卫服饰,因为紧张普通的脸庞显出狰狞来,急不可待地扑上去挥刀砍下。
而这时戴元策才刚刚踹开殿门,云舒连人带躺椅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眼瞅着第二道刀光逼近,他只能懒驴打滚在地上翻了个身。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声。
似乎一刀砍中了什么金铁之物。
死里逃生,云舒却不敢停留,又向外连滚带爬了两圈,恰好后头是一个斜坡,顺势滚了下去。眼角的余光瞥见戴元策带着数名侍卫冲了进来。
知道自己安全了,云舒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好滚到了摆放神龛的高台前,抬头看去,立时对上一双明澈之极的眼眸。
云舒愣了片刻,认出是易素尘,她正站在高台的帷幕后头,旁边就是自己列祖列宗的灵位。
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景也没想到这家伙会滚到自己藏身的地方,她原本想着趁乱溜出去呢。
云舒从地上爬起来,想起那恰到好处的两次金铁交鸣声,“刚才是你救了我?”
刺客第一刀砍下来,他正半睡半醒,是易素尘扔东西挡了一下,才有他躲避第二刀的机会。而第三刀的时候,自己摔在地上,也是易素尘出手挡了一下。
眼看着走不了了,谢景一翻身从高台上跃下。
平心而论,她恨不得将这个取代自己的冒牌货挫骨扬灰,但祭礼之时被斩杀,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彻底完蛋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出手救人了。
短短的时间里,刺客已经被戴元策带着人拿下了,原本还想要留活口,戴元策第一时间将人的下巴卸了。奈何还晚了一步,刺客嘴角流出的黑血,倒地抽搐。
这刺客知晓今次行刺,无论是否成功,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提前服下了毒药。
大殿庄严肃穆,不容亵渎,几个侍卫立刻将尸体拖出去,夏德胜带着两个太监,收拾现场。
戴元策来到云舒身边,着急问道:“陛下,您无恙吧?”
云舒弹了弹衣服,故作镇静地笑道:“朕无事。”
戴元策这才放下心来,目光却忍不住往旁边溜,这小宫女怎么进来的?
云舒想了想,道,“刚才朕叫她进来的……”眼瞅着戴元策露出微妙的表情。他赶紧再补充了一句,“朕口渴,让她倒杯茶水。”
皇帝说啥就是啥,戴元策赶紧低下头,这事儿不能细想。
“是臣失误,竟然让刺客混入了。”
“罢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云舒也是无奈。以臣子之身篡位登基本来就会引来前朝的仇视,而谢景篡位的脚步太仓促,手段又狠辣,更加不得人心。如果像曹丞相那样耐下性子经营个几十年,彻底掌控朝廷,反对的声音自然会小一些。
戴元策正要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看去,是一个负责清扫地面的小太监。
收拾到半截,这小太监发现了落在柱子边的黑色物体。
他颤抖着将东西拿起来,“这……这个该不会是……”
众人转头望去,齐齐变了脸色。小太监手里的物体色泽纯黑,赤金纹路,上面雕刻着龙飞凤舞的生辰八字,赫然是一个灵位。
云舒目光扫过,果然,高台上珠光宝气的佛龛里,原本整齐摆放的六个灵位,少了两个。呵呵,刚才还纳闷易素尘用了什么当暗器救驾来着,如今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