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蹙眉,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很紧张。”
“别胡说。”云舒本能地反驳,却在对上谢景目光的时候,软了下来,低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平时没有这么话多。”
“朕平时就很话唠好吧。”云舒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那只是在私底下,或者说只是在自己面前。谢景很想开口,云舒在别人面前都还挺严肃的,看得出是在竭力模仿自己之前的风格。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这副德行。
这个念头浮现上来,让她有种异样的滋味。很快压下,专注今天的意外。
“你刚才跟他们的对话,完全失态了。”幸而时间短,李翼几个人没有察觉。
云舒低下头,看到李翼几个人隔得远,闷声道:“好吧,刚才是被吓到了。毕竟谁也想不到会遇到色狼劫匪啊。”可惜没有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你撒谎,不是因为这几个劫匪。”谢景敏锐地指出破绽,云舒现在的武功他最清楚,对上这两个绑匪,纵然无法取胜,自保拖延时间还是完全能办到的,绝不会被吓到。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出现的那个高手了。
“你别这么敏锐好不好。”云舒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他眼神有点儿哀怨,看得谢景一愣。
“那人对你动手了?”谢景低声问道。
“是想要动手来着,不过凑巧你们赶到了。”云舒不情愿地承认道。
会被杀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吓到,其实觉得挺丢脸的。但是至今想到那双眼眸中凛冽的杀意,他还是会心跳加速,仿佛铭刻在了脑海中,鲜明深刻。
“要把这个人尽快找出来。”谢景凝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路,幽幽说道。
“我知道,也不必太着急。”云舒随口应付着。
“会对你武道有阴影。”
“啊?”云舒茫然。
谢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这种初入武道的人,最忌讳跟顶尖高手对决,会影响道心的。”
还有这种事儿?云舒傻眼了。
“等等,我记得各家宗门前辈指点后辈,也经常会越级对决。”
“如果是平常的切磋无妨,反而能够获益。但是生死交关的对决不一样,会给弱者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需要心志极为坚毅,才能克服这种心魔走出来。”谢景科普道。
眼前这家伙,跟心志坚毅八辈子都不沾边。自己是哪根筋儿不对,非要教导他武功来着,操心费力,还落不着个好。
云舒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只是跟人眼神对视了一下,竟然还有这么糟糕的后遗症。这是一眼万年了吗?
但是回想一下那双冷彻心扉的眼眸,还真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就好像塞进了一块冰,不大,却膈应着。
又想起那人一开始出手帮忙,还有扶助自己关切的动作,只言片语间,浓浓的关切之情展露无遗。为什么骤然变得如此冷冽杀意。
对了,之前那络腮胡子将自己当做女子了,因为下雪,穿着披风兜帽,远看真的好像是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而且他穿的那件斗篷是……
云舒目光望向谢景。不会把自己当做……
谢景立刻察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找出来应该怎么办?”云舒挪开视线。
谢景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哭泣。
是沈月霜醒了过来。之前她被那个假女人扔在地上,连惊带怕,晕了过去,刚才小太监匆忙上前扶起来救助,这才缓缓转醒过来。
云舒有武功在身,不怕劫匪,她却实打实被吓住了,醒过来立时哭出声来。
谢景头疼,之前要求过沈月霜跟她一起学武功,可这丫头学了没两天就不肯吃苦,推三阻四,谢景也无可奈何。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强的。”云舒小声道,走上前去。
“陛下,我……”见到云舒,沈月霜再也按捺不住,扑到了他怀中。依靠着坚实的胸膛,泪珠滚滚而下。
云舒有点儿僵硬,感觉这姿势太过亲密,但沈月霜都被吓成这样了,自己推开人家好像也不厚道。只能任由她抱着,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别哭了,不是都好好的吗。”
看着云舒安慰沈月霜的模样,谢景挪开视线,总觉得这一幕有点儿刺眼。
沈月霜抽噎着,感受到身边的温暖,听着柔和的话语,才渐渐松懈下来。
谢景在旁边看着,心神微动。
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之前云舒瞪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嫌弃,又有点儿哀怨。仿佛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肯安慰一下。
他不会是也想要自己也这样抱着他,轻拍后背……
谢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可能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但是脑子它自己会转动,越是想着不可能,越有一个声音在高声喊叫着,就是这个,他就是想着有人能安慰他一下!
哼,这家伙是真将自己当师父了不成?平时也没听见他叫一声,还净添堵。谢景焦躁地挪开视线,不去看两人,胸口堵堵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在云舒的安慰下,沈月霜渐渐平静下来。
云舒看了看附近。因为之前的绑架,自己和沈月霜都衣衫散乱,满是泥水,风一吹遍体生寒。回宫的路还太远。
李翼立刻道:“陛下,前头就是通王府。”
云舒点头道:“那就先去通王府歇息片刻。”
通王府就在隔壁的街上,一行人火速到了门前。
门房管事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在这个时辰大驾光临。
整个府邸都慌乱了,通王谢晟急匆匆跑出来,
云舒打量着他衣冠不整的模样,调侃道:“朕不会打扰了你的好事吧。”
“没有,没有,只是见下了雪,召了几个侍妾弹琴听曲儿。让皇兄见笑了。”谢晟满脸赔笑。
这个便宜弟弟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云舒也不意外,轻车熟路地进了正堂。
宽敞的房间里还真是正摆着宴席。
并没有延请宾客,只有谢晟一个人,加上七八个衣着艳丽华贵的美貌女子,应该都是他的侍妾,再加上几十个捧着琴笛等乐器的歌舞妓。绫罗金钗满室生辉。
桌案上菜肴堆满,不下数百道,盘盘精致,珍馐美味,满室飘香。
云舒嘴里有点儿泛酸,瞧瞧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朕他妈的日日累成狗啊!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上班……上朝,批折子占据了大半个白天,发生个风吹草动还得加班加点熬夜处理,剩下的时间就得练字练武功。
这样没日没夜地忙活,才换来太平盛世给你们这帮纨绔子弟吃喝玩乐。
这狗逼东西,就这样还不消停,竟然还觊觎自己屁股底下那个位置。
他是失心疯了不成?
云舒扪心自问,要是穿成一个闲散王爷,才不会脑筋抽风了想要篡位呢。
谢晟干笑着将云舒迎进了殿内,然后尴尬地挥手驱赶那群侍妾。
一时间殿内莺声燕语,水袖蝶飞,很多人都在悄悄打量云舒,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普天之下,能让通王殿下如此毕恭毕敬赔笑着的,身份不问可知。
这般年轻俊美战功赫赫的皇帝陛下,试问哪个女子不好奇,不倾慕。
云舒只好摆出一副不动如山的冷峻姿态来,心里头又忍不住好奇另一件事。
之前江图南禀报他的劫掠女子案件。以谢晟的这浪荡做派,想要多纳几个侍妾,何必非要用那种阴损手段呢?明面上巧取豪夺就能达成。
而且听说被劫掠走的,还不都是美貌少女,大多数姿色平常,甚至还有两位中年妇人。这货有病吗?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些千娇百媚的侍妾。
云舒仔细看了两眼,突然发现这些侍妾似乎也并不都是容色绝佳的,中间夹杂着一两个颇为平常。
又想起东锦司前几日的密报。通王招揽了门客中有一个道士,来历神秘,颇得宠信。
他灵机一动,开启了气运大法,目光扫过,顿时惊了。
那七八个侍妾,清一色气运旺盛,最低的也是浓重的青色,最高的反而是那个容色普通的,几乎跟淑妃齐平了,如果不是命数上佳,就多半是学贯古今的才女。
那些歌舞妓个个容貌美艳,气运就普通了,多是普通人的灰白色。
再看通王,更是悚然一惊。
云舒之前看过通王的气运,红中带紫,隐有金色龙云。但短短时日,竟然金光大涨,龙形已经清晰可见了。
自己身为皇帝,君临天下,万民崇敬,这几个月也没有增长到这个地步。谢晟在短短时日有如此大的变化,怎么可能?
难不成是用了什么阴损的法门?记得原书中提到过,气运的一些捷径,比如霸占祖坟,迎娶有旺夫运的女子,都能扭转气运。云舒心情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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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这样的汉子》,女穿男当皇帝的种田文,别人种田,我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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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女要登基》,如何跟女装大佬谈恋爱。
第32章 太妃
谢晟将大堂女人都赶了出去, 侍从进来紧急清理一番,很快整个大殿干净整洁。
同时也送来崭新的衣裳, 分别服侍云舒和沈月霜更换。
收拾齐整了, 云舒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到了主位上, 笑道:“今天微服出宫, 遇到点儿岔子,先过来歇息一下,没想到打扰了你的兴致。”
谢晟干笑一声, “皇兄何必客气,只是随便喝点小酒。”
“说的也是, 这通王府以前还是朕的家来着。”
不等谢晟说什么, 云舒继续慨叹道:“可惜啊, 当初朕离家的时候,甩下狠话, 说再也不认这个家了?”
侍立在旁边的谢景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当年翻脸出家门的破事儿, 京城传为笑料, 是他不孝的一大证据。
后来功成名就返京,江图南曾经劝他做做表面功夫,收揽人心,毕竟孝道是天下大义。被他断然拒绝。
后来父亲派人暗杀,他内外交困,身陷危局, 为了降低对方戒心,开始虚与委蛇,反而挽回了些名声。
“朕想起过往,也是满心眷恋,当年在这家中,多亏了太妃照应。说起太妃来,怎么不见她老人家出来。”云舒含笑问道。
皇帝上门,按照礼节,崇善太妃也该出来恭迎接驾的。
谢晟脸色微变,低头道:“母妃身体不太好,已经歇下了。”
云舒惊讶:“太妃病了吗?怎么不早说,可召了太医?诊治结果如何?”一边说着,脸色沉下来,“太妃病着,你竟然在这里开宴玩乐,这是为人子女该干的吗?”
执掌朝政日久,他威仪渐生。谢晟被吓得一哆嗦,腿一软跪倒在地。
云舒看着他,崇善太妃没出来,本来只是诧异,但谢晟这紧张的姿态,硬生生将诧异变成了猜疑。
崇善太妃怎么了?想起上一次从崇善太妃那边听到的心声,云舒非常迫切。陈年旧事,纵然是以江图南之才,调查起来也举步维艰。如果能以读心术再获得一点儿线索……
一念兴起,云舒一甩袖子:“朕去看看太妃怎么样了。”
说着转身往后院走去。
谢晟惊得魂飞魄散,从地上跳起来,却找不到借口阻拦,只能满脸紧张跟在身后。
內侍在前头领路,很快到了太妃的寝殿。
云舒放慢了脚步,进入大堂。
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女官匆匆出来,跪地道:“陛下,太妃起身,说妆容不整,不好面圣,请陛下稍作回避,她收拾齐整再出来。”
云舒诚恳地道:“朕是晚辈,岂有折腾长辈的道理,太妃原本就病着,为了见朕一面起身梳妆,岂不是平白加重病情。也不必劳动她起身,隔着帐子问两句就好。”
“这……”女官犹豫。
后头谢晟悄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催促道:“你这蠢货,还不快进去禀报母妃。”
女官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入内。
不多时,两名侍女掀起珍珠串成的帘帐。云舒和谢晟进了内殿。
太妃的内殿奢华亮丽,博古架上珍品琳琅,中央的黄梨木拔步床尤其出众,雕绘着九仙飞天的浮雕,垂下的雪青色帐子上用银线勾勒着空山新月的图纹,针法曼妙华美,连云舒这个外行一眼看过去,都觉美不胜收。
他定了定神,看向帐子后的人影,温声道:“听闻太妃今日身体不适?”
“只是天气骤冷,吹了风,感觉头有些沉,就早早睡了,倒是让陛下如此操心。”崇善太妃低声道。
是上次听到的声音,只是比之前更清亮沙哑,难不成真是生病了?
云舒继续问道:“怎么不请太医过来看诊?”
“只是小病,吹了点儿风,睡一觉就好了,何必大晚上地惊动人家呢。”崇善太妃低声道。
“太妃也太自苦了。”云舒叹道,就当没看到这珠光宝气的寝殿。
转头看向谢晟,目光凛冽:“太妃生病,三弟你不好好伺候着,还在前殿开宴,笙歌燕舞吵嚷起来,岂不是加重病情。”
谢晟赶紧跪下,“是臣弟糊涂,多谢皇兄的教训,臣弟一定好好服侍母妃,今日起戒绝酒色。”
帐内太妃声音着急起来,“陛下也别怪他,我没什么妨碍的。”
云舒这才点点头,“也罢,既然太妃不想兴师动众叫太医,不如朕来试试脉。”原主是懂医术的。
谢晟略一犹豫,立刻想到,若是拒绝皇帝的关心,万一再将太医派来,事情更麻烦,只好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那就劳烦皇兄了。”
他态度恭谨,云舒却从眼中看出一丝恐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