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她找到家人……
真的吗?真的有可能吗?
苏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时绪的反应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熏衣草淡淡的清香味道,她抱着被子, 把自己缩成一团, 睡意袭来之际, 脑海里忽然多出了一些十分细碎的片段,恍如电影快进闪过的一幕幕,还没来得急看清,这些画面就消失了。
“爸爸,妈妈,哥哥……”嘴里含糊发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呢喃, 苏乔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苏乔早早起床。
今天是录制节目的第三天,录完嘉宾们的工作就结束了,苏乔不打算在这里玩,想直接回去,因而行李什么的就要先收拾好,昨天晚上跟时绪在玻璃房呆了许久,回来已经很晚了,顾不上收拾行李,担心耽误今天的行程,因而一早起来收拾。
许是考虑到今天是最后一天录制,节目组并没有太为难嘉宾,早早给大伙们准备了早餐,苏乔下来时餐桌上已经坐着除了时绪之外的五位嘉宾,他们有的已经吃完在闲聊,有的跟苏乔一样刚下来正在用餐。
苏乔拿起一个小面包,一边吃一边喝牛奶,吃一会抬头望一眼楼梯,如此几次,坐她隔壁的葛霜霜扑哧一笑,凑近了问:“你在等时哥?”
相处了两天,苏乔已经知道葛霜霜为人古灵精怪,说话做事十分大胆,又想起前天晚上她问自己的话,如何敢随意回答落人话柄,于是喝了两口牛奶,一脸无辜地反问:“这么晚了前辈还没下来,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事?”
坐他们对面的左飞宇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是啊,万一他睡过头没人去叫他呢。”说着便喊来工作人员,想让他们帮忙去看看。
工作人员说:“时哥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下楼了,出去晨跑,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陈子翰立刻怪叫起来,“时哥太厉害了,竟然还有精力早起运动?我早上响了三个闹钟才起的床。”
肖宏俊笑道:“我就跟你不一样了,想到今天可以回家,我一早起床等,哎今天导演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导演和时绪从外面相继走进来,众人立刻精神抖擞,眼巴巴地看着导演。
导演笑了,“今天特别想看见我是吗?哈哈哈……大家吃饱喝足没有,我们要开始今天的挑战喽。”
今天的挑战内容变成了积分赛,嘉宾们分成两组,一同向小镇中央的目的地出发,沿途必须去找宝藏点完成挑战,以到达目的地时的完成数量决定胜负。
节目组拿来抽签纸,让嘉宾们抽签,抽到同颜色的为一组,苏乔、时绪以及左飞宇抽到一组,三人对抗另外四人。
左飞宇一看跟苏乔和时绪一队,立刻哈哈大笑,“我们赢定了!”
葛霜霜冷笑,“那可未必。”
挑战就在两队火`药味十足的对视下开始了。
节目组原本以为,比赛就算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至少也会是一场拖延赛,毕竟他们节目组前期为了把众多挑战点分布到小镇上,花了颇大的心力。
然而今天的时绪不知怎么回事,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一反前两天的低调和散漫,主动出击,大半的宝藏点都是他发现的,而其中,绝大多数的挑战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常常是嘉宾们和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完成了挑战。
太可怕了!
导演站在目的地,无语地看了眼时间,原本以为能玩到下午的挑战,被时绪一个人拉进度,硬生生在中午前就到达目标地点,而他一个人还包揽了绝大部分挑战,不用说,胜利队伍也是他们这一队。
导演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奖励卡,说了一段长长的总结感言,把奖励卡交给苏乔,最后在时绪沉沉的脸色中宣布第一期拍摄结束。
结束了,看着身后对着自己的摄影机终于收起来,苏乔长长舒了口气,刚取下身上的话筒,时绪过来了,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走,有急事。”
苏乔一愣,回过神来之前已经被他拉走了。
“等等等等,前辈,我的行李箱还在别墅!”
被时绪拉走,转身又被他塞进车子里,充当司机的小北又二话不说发动车子,苏乔连忙拉住时绪,试图拯救自己的行李。
时绪神色从容,“别急,小南去帮你拿了,一会机场碰面。”
她略略松气,“所以前辈,到底有什么急事?”
时绪顿了顿,“苏乔,你相信我吗?”
苏乔点头。
时绪笑了,凑近她耳边道:“带你回家。”
什么?!
苏乔睁大了眼睛,神色错愕。
*
时在清手上拿着部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放大了的女孩子照片,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显然出了神。
看着双鬓斑白的义父如此神色,时扬忍不住提醒,“义父,你从上飞机就一直看,太耗神了,休息一会儿吧,昨晚也没睡好,身体怎么撑得住?”
时在清有些恍惚地抬头,看着窗外掠过的云层,轻声问:“阿扬,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时扬:“义父……”
说着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小姑娘笑容明媚,面容熟悉又陌生,他怔怔地看着,哑声道:“我总觉得我在做梦。”
时扬瞬间红了眼眶,“不是的义父,这不是梦,真的找到乔乔了,而且一会儿,我们就能见到她了。”
“是啊,一会儿就能见到了。”时在清喃喃道,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感觉眼眶一阵发热,他默默闭上眼睛,把手机贴在心口上。
飞机准点在上京机场降落,两人走出VIP通道,一早在这等候的时延立刻上前抱住时在清。
“义父!”
时在清多年未回国,往常相聚,都是他们三兄弟飞过去碰面,而三人之中,时延的身份最为敏感特殊,很难有正常假期,是以常常错过聚会。
而他和时在清,已经有大半年没见面了,这甫一碰面,他便发现,义父苍老了许多。
他心头闪过愧疚之情,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多花时间陪家人。
“义父,我们回家!”
时在清和蔼地笑笑,“我听阿扬说你昨晚连夜回了老宅?”
时延点头,一边拉开车门让时在清和时扬坐进去,自己坐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是的义父,乔乔回来,当然要回老宅,我昨晚就开始搞卫生,今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一会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汽车稳稳地开往上京城东,爬上了一座小山,最后开进山顶的私人别墅区。
庭院铺着昂贵的草皮,高大的绿树参天,分布错落的小径将庭院分成鲜明的数个区域,这些区域的正中间,是一座天使歌唱的白色喷泉,绕过喷泉,不远处就是一座精致漂亮的欧式风情别墅。
别墅的大铜门多年未见,仍然泛着漂亮的紫色,时在清感慨地摸着铜门上的纹路,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当年乔乔才到这里高,不知现在,有多高了?”
时扬和时延对望一眼,后者将门打开,时扬扶着时在清进门,笑道:“多高不知道,但肯定没有义父高。”
时在清便笑了,回头看着两位已经比他高的义子,欣慰地道:“不说乔乔,你们现在都比义父高了。”
果然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时延提前回老宅做卫生,如今的别墅到处干干净净,玻璃窗被擦得一尘不染,明亮的阳光照进别墅的各个角落,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时在清看着看着,忽然到洗手间去拿了条毛巾,走到偏厅旁的休息椅边,弯腰就开始擦了起来。
时扬和时延一惊,忙走过去制止,“义父,让我们来!”
“不不,”时在清扬手挥开他们,“椅子不脏,只是乔乔以前最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看书,我想擦干净一些,你们忙去,不要理我。”
说着,猫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擦了起来。
时扬站在身后,突然仰起了头,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又眨了回去。
时延心里也不好受,忍着酸意跑去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让时在清坐下干活。
抹好了休息椅,又去乔乔以前的房间里整理了一遍,床上的被子被他叠得笔直无痕,房间角落按着记忆中的模样摆好洋娃娃,时在清走到大门口,看着夕阳余晖笼罩了别墅,忍不住心浮气燥。
“阿扬,人怎么还没到?”
时扬:“没那么快的义父,阿绪他们要坐飞机回来,最快也要晚上。”
“要晚上啊……”
他嘴里喃喃着,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到餐厅,勉强吃了一些粥水,便轻轻放下碗,一个人上了二楼,进了卧室。
正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时延默默望着义父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转角,把盘子放下,看着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粥,忧心忡忡地道:“老大,义父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时扬也无甚胃口地放下碗筷,望着摆在落地窗边的长椅,叹声道:“但愿乔乔来了之后,义父会更爱惜自己的身体一些。”
时在清进了卧室,走到床边,默默看着墙壁上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女人,坐在庭院的草地上,手里拿着本书,对着镜头笑得眼儿弯弯。
时在清看着看着,缓缓走近,忍不住伸手抚上,音容笑貌明明恍若留在耳畔,然而事实是他的安安已经离开十二年,而他们的女儿也丢了十年。
“安安,女儿要回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照片中的乔安笑得十分温柔,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
*
下了飞机,时绪带着苏乔坐上谢达平开来的跑车,扬长而去。
小北:“……”
被留下的不止他,小南,还有送车来的谢达平,全被他丢在机场。
小北哀怨地看着谢达平道:“你怎么不开商务车来?这样我们都能坐得下。”
谢达平耸耸肩,“有什么办法,老板说一定要跑车,看他开得那么快,估计有什么急事吧。”
此时坐在副驾驶座的苏乔手攥着安全带,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
自从时绪跟她说要带她回家后,她的心里就一直萦绕着一种微妙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他将车子开上了山顶的私人园区,停在一幢漂亮的小别墅前达到了顶点。
同时间,别墅大敞的门口,时在清抖着手扶着门,坚持要走出去。
时扬:“义父,就在这里等吧!”
时在清看着前方道:“你放开我,我没有老到需要人扶的时候,乔乔回来了,我要去接她,你们都让开。”
话里带着不容人商榷的威严,当年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时在清好像又回来了。
时扬和时延下意识松开手,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别墅,向停在庭院里迟迟没有动静的跑车走去。
时绪看到别墅外的义父,还有后方的两位兄长,心情难以自抑地激动起来。
“乔乔,下车,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苏乔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发现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前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想的那回事吗?
可是怎么可能?
她昨晚才跟时绪提及心事,就算他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替自己找到亲人,除非……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她突然想起了跟时绪的第一次见面,他喊自己‘乔乔’。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认识她?
她的心乱成一团糟。
时绪深吸一口气,“昨晚你说想找到的亲生父母,如今,他就在你面前。”
她僵硬着身子下了车,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面前这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身上。
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背脊微弯,头发花白,眉间的深深褶皱都让他看起来十分苍老。
不知为何,她的心一下子酸了。
时在清一步步走近,眼睛微红,他想抱抱她,可是又怕吓到她,只能压抑着满腔激动,哑声问道:“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眼里突然泛起泪花,苏乔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悲怆。
为什么?她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却觉得他十分熟悉亲切,甚至为他眼底的悲伤而难过。
眼角划下泪水,她看着时父,怔怔然地落下眼泪。
时在清哽咽一声,再也忍不住地向前一步,展开双臂抱住她。
“乔乔,我的乔乔,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爸爸!你丢了十年,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低低的抽泣声,像一把刀在心头缓缓划过。
心底莫名涌出许多她辨不明的情绪,那是她留在记忆深处的共鸣,她的身体,比理智先一步认出了她的父亲,血缘是一种如此美妙的联系,在这一刻,她能感觉到他的满足与喜悦、难过与心酸,她控制不住地抬起手,听从内心最深处的孺慕与渴望,怯怯地抱住他。
“爸爸?”
第19章
“爸爸?”
这一声几乎细得像蚊子似的叫唤,让时在清激动万分, 战栗不已。
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 这一刻抱着自己的女儿, 伏在她肩头上哭得像个孩子。
命运曾经垂青他,他生于望族, 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 有孝顺可爱的孩子, 然而某一天,这些幸福全被收走。
安安走了, 乔乔丢了, 他的妻子和女儿先后离他而去。
命运何其不公。
这些年,他太苦了,太苦了。
“啊!”
感觉到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突然软了身子,苏乔一惊,下一刻,一直默默站在边上的三个男人同时出手, 稳稳将晕厥过去的时在清扶住。
时扬:“快扶进屋子!”
时延矮下身子, 直接将人驮在背上, 时扬帮忙调整好姿势,几人赶紧进了别墅,将时在清安置在床上后,时扬从抽屉里拿出一些药物,让他服下,同时急召家庭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