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个商业晚宴,时在清带着他们去参加,席中,三个男孩子跟着义父在厅中同宾客闲聊,乔乔跟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在庭院玩,原本好好的,变故却突然发生。
乔乔在跟着大家去了趟洗手间,就再也没回来。
一切毫无征兆,乔乔被绑架了。
那天晚上被绑架的不止乔乔一个人,但乔乔是唯一一个没找回来的孩子,时在清心力交瘁,用尽所有人脉找了黑白两道,最后终于得到绑架落脚地的讯息,可是不知是否走漏消息还是怎么回事,当他们随着警方赶去那个荒置的厂区时,一道冲天火光惊呆了众人。
厂区被大火包围,时在清他们疯了似地想冲进去,却被警方紧紧挡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被扑灭,原地烧成一片狼籍。
绝望、无助、怨恨、悲痛等负面情绪在那一刻简直要撕碎他们的心,只是上天到底没有完全对他们关闭希望之门,在痛苦无助地等待了几天后,他们终于等来了警方并没有在其中找到乔乔的消息。
警方在烧毁的厂区里,能找到的只有几具烧成焦黑的尸体,不幸中的万幸是,经过DNA检测,并没有属于乔乔的残骸,不知是被烧得精光还是爆炸前就逃过一劫。
那一刻,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感谢上苍听到他们卑微的祈祷。
他们都固执地认为乔乔逃出生天,继续寻找。
这些年来,时扬时延时绪渐渐长大,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开始用自己的人脉加入寻找当中,可是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如何容易。
偶尔遇到长相同乔乔相像的女孩子,他们总要盘查一番,但每每总是失望而归,时在清因为长年忧心,身体亏损得厉害,干脆留在瑞士静养,不再回国。
三兄弟仍继续寻找,但是像时扬这种理智派,经过这些年的现实打击,心中早已认定乔乔死在那场爆炸里,只是为了宽慰义父和兄弟,不敢泄漏自己的想法。
如今,看到重新归来的乔乔,时扬心中愧疚万分,他迫不及待想补偿他的妹妹。
“乔乔,这些年间还有一些琐碎事发生,但无关紧要,不提也罢,如今我们想知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如何?”
这话一出,苏乔便看到,时父以及三位兄长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她偏了偏头,仔细回想小时候的事。
“我现在能想起来的最早记忆,是跟养父住在国外一个乡下小镇,我们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养父带我回国住进苏家,在云城上学,没什么特别的,两年前养父过世,我就跟苏奶奶住在一起。”
时在清早看过苏乔的资料,自然知道收养她的苏建良在两年前过世,如今听她说起小时候在国外住过,心中早已认定肯定是那人藏起她的乔乔,心中恨得不行,只可惜对方已经死了,不然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他轻声问:“苏建良对你好吗?你在苏家过得好吗?”
苏乔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养父对我很好,还记得刚回国那时他想收养我,可是他未婚,不符合收养条件,他就去找人结了婚,领养我了之后才离的婚,这些年,养父一直没结婚,他也在帮我找家人,还有苏奶奶对我特别好。”
时在清心中有些不舒服,不太喜欢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苏建良的好话,他手上的资料显示,苏家有问题,不然苏奶奶的住院费怎么会让一名未成年的女孩子去负责?要知道苏建良明明还有一位大哥,家里开着公司,这样的小康之家为什么不负责钱务?
在他看来,苏乔不过是报喜不报忧,不愿意说那些不好的往事罢了。
时在清勉强笑笑,“回来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以后爸爸不会让你过得那么辛苦,你只需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你能喊我一声爸爸吗?”
这个男人以前,应当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然岁月无情,压弯了他的背脊,在他脸上刻下风霜,饶是如此,苏乔从他脸上依然可以辨出,他年轻时出色的容貌。
他的脸型跟自己很像,他笑起来眼睛像月儿微微弯,这些,都跟自己一样。
原来这就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从今天起,她也有家人了。
苏乔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名名为她父亲的男人,缓缓起身,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爸爸,我回来了。”
时在清眼睛湿润,抱着女儿柔软的身子不敢用力,只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安抚,哑声道:“好,好,乔乔回来了,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你妈妈。”
苏乔点头,吸了吸鼻子,瞥见站在自己身边的时绪,不知想到什么,问道:“所以我的名字叫什么?时乔么?”
她的话一出,时绪立刻噗嗤一笑,一点也不忌惮时在清在场,直接伸手在她头上用力揉着。
“哈哈哈……你放心,你不是石桥,也不是纸桥,至于你叫什么,你难道还听不出来?”他将手拿开,见苏乔一脸呆呆的,忍不住在她脸上轻捏,“你就叫乔乔啊。”
呜,苏乔捂着脸,心想哪有人就叫乔乔。
“阿绪!不要欺负乔乔!”
时扬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瞪着他,“多大的人了,怎么老跟小时候一样动手动脚的。”
时延更干脆,直接把苏乔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时绪。
见到几个孩子的互动,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时在清心头不禁浮起万千感慨,忍着喉间的酸意笑道:“你叫乔乔,你跟你妈妈姓。”
苏乔:“……”
还真的叫乔乔,这名字是不是起得太不走心了?
随着时父来到卧室,时在清将她带到卧室一扇墙边,一幅大尺寸照片映入眼底,照片中那名年轻女人跟自己极为相像的面容让她惊诧不已。
同样的美人尖心形脸,杏眼樱桃唇,笑起来嘴角两个小梨涡,这人简直跟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看到这样一张脸,说她跟照片中的人没有血缘关系,她自己都不信。
时在清眼神温柔,看着女儿,“你妈妈叫乔安,当初我们说好了,生的小孩随她姓,所以你叫乔乔。”
说着又望着照片中的妻子,轻声道:“安安,女儿回来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所以她妈妈……已经过世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确定了事实,苏乔还是有些不开心,闷闷地跟时在清说:“爸爸,你还有我跟哥哥们。”
时在清扬起唇角,“是呀,我还有你们,虽然他们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多亏了他们,不然我也撑不到现在。”
苏乔抿着唇,上前拉拉父亲的衣摆,“哥哥们……都是收养的?”
她听他们喊父亲作‘义父’,到底为什么这么喊,她心中闪过无数猜测,最终还是决定问出口。
时在清:“他们三人情况都不同,你时扬哥和时延哥是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时绪是故人之子,你忘了?当初还是你带他回家……”
说到这里,他突然记起苏乔忘了过往的事,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前面说着后面就忘,真是不中用了。”说着,见苏乔脸红红地站着不动,不由皱眉问:“怎么脸这么红?不舒服?”
苏乔抿了抿唇,微微一笑,眼儿弯弯的,“没有!我很开心!”
正说着,时扬他们过来了,他笑着说:“义父,我们来带乔乔去那个房间!”
时在清扬了扬眉,失笑地摇摇头,对苏乔道:“跟你哥哥们去吧,他们要给你惊喜。”
惊喜?
苏乔迟疑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别墅三楼,走到走廊尽头,来到一扇沉重的大木门前。
时扬笑着,“准备好了吗乔乔?不要吓到哦。”
时延双手放在木门前,一副等着她点头就要开门的样子。
苏乔原本不觉得如何,这时也被弄得心情有些紧张,正要点头时,眼前突然一黑,一只大手盖住了她的眼睛,紧接着时绪的声音响在耳畔,“亲爱的乔乔,屏住呼吸,看看哥哥们给你准备了什么,二哥,开门!”
耳朵痒得难受,不知是为身侧这阵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是因为身前响起的沉重开门声,苏乔下意识屏住呼吸。
第21章
“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身子被拥着向前走了两步, 盖在脸上的大手缓缓移开, 眼前的光明乍放, 苏乔立刻看到一座‘小山’,从地上垒起来的, 快到达天花板的五颜六色的盒子小山。
“这是……?!”
苏乔倒抽口气,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旁边的时绪牵着她往前走, 将她带到盒子山前,脸上的嘻笑收敛, 眼底弥漫着淡淡柔色, “这些是从你八岁开始,我和大哥二哥每一年送你的东西,一年又一年,我们也不知道,原来已经积得这么多。”
时扬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盒子,吹去上面的尘埃, “前几年义父生了一场重病, 不得已从法国转到瑞士去居住, 为免触景伤情,这几年他一次也没有回国,哥哥们也是,几乎都不敢回老宅,不过……”
时延将窗帘全部拉开,阳光一瞬间照进这间偌大的屋子, 这时才看清,堆满大半个房间的,是供小孩子玩乐的大型室内游乐场,这是一间游戏室。
时延接过时扬的话,“不过,我们每年都会约定一个时间回来打扫卫生,顺便把这一年给你准备的礼物放在这里。”
时扬走了过来,将擦干净的礼物盒子递过来,眼神温柔,“为了把礼物送给你的这一天,我们等了十年,乔乔,你喜欢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乔觉得心头滚烫,喉咙发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自己对于忽然间多出来的三位哥哥会觉得陌生,会觉得不自在,这一刻这种隔阂却瞬间消弥。
她忘了他们,可是他们并没有,他们记着她,并且以这种方式来思念他们的妹妹。
生日礼物、圣诞礼物、新年礼物,各种能想到不能想到的节日,他们都用心准备了礼物,送上他们的心意。
或者,他们走在街头小巷,看到一个可能妹妹会喜欢的小玩意,便随手买了回来,将之用心包装,放在这里,等待着有朝一日它们的主人来打开,而这一天,他们在送出礼物时,可能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沉甸甸的爱?手上的礼物盒很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对不起……”
话音刚出,时绪便抱住了她,温暖的怀抱一如那天晚上她感觉到的炙热,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感觉不自在,她抬手回抱住他。
哥哥们,对不起,我现在才回来。
时绪哑着嗓子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时扬和时延走过来,轮流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
时扬红着眼睛摸她的头,笑着道:“乔乔,以后需要什么直接跟大哥说,时氏是义父的,以后是你的,大哥会帮你好好打理。”
时延则是拍着心口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告诉二哥,二哥不会让他好过。”
苏乔抽抽噎噎地抹去眼泪,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时扬轻笑,“谢什么?你是我们的妹妹。”
是呀,她是他们的妹妹。
苏乔笑着擦干眼泪。
时绪觉得喉咙酸涩,然而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乔乔说谢谢自己,他不满地挤开大哥二哥,凑到面前按着她的头道:“乔乔你是不是还忘了谢一个人?”
不想乔乔‘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跑到时延身后对他做了个鬼脸,“大哥二哥说了要护着我,你没说,我干嘛要对你说谢谢?”
时绪气笑了,“小乔儿,你是不是忘了?这段时间是谁罩着你的?你竟然敢这么说?看我收拾你!”
说着长臂一伸便要揪她出来,却被时延一个反手格开,他勾着唇扬高下颌道:“敢在二哥面前动手?我看你是皮痒了。”
一旁堆得整整齐齐的礼物山被推翻了,几人却浑不在意。
苏乔尖叫着跑开,时延护着她跟时绪动手,时扬则是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三人,最后看准时机,一把捉住时绪。
游戏室充满了欢笑声,时在清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闹成一团的兄妹四人,视线忍不住模糊,心头发热,只不过这次不同往日,心间充斥着满足的喜悦。
*
“乔乔睡着了?”
时在清轻轻阖上房门,朝三位义子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房间门口再说。
今天在游戏室闹了很久,后来苏乔说要把礼物带回去慢慢拆,三位兄长便帮忙将礼物搬到她卧室的衣帽间,直接将那间四五十平的内间填满,也幸好衣帽间现在没有太多的衣服,不然就太不方便了。
一个下午,兄妹四人都在开开心心地拆礼物。
因为礼物被包装得严严实实,也有些年份,就连送礼物的三人自己,也忘了自己曾经买过些什么东西,于是拆礼物成了一个拆惊喜的任务。
拆一个,看清是什么东西,送礼物的人认出来了,便会笑谈这件东西的来历。
拆了一下午,也只拆了一小部分,看着还有大部分的礼物,苏乔决定暂时不拆了,以后一天拆一个,天天有惊喜。
随后,他们带她在别墅里到处闲逛,跟她说起儿时的事情。
苏乔知道他们的用意,然而一轮走下来,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这时时在清安慰她:“没事,慢慢来,以后会记起来的。”
晚饭是时在清和时扬同时延一起做的,苏乔想帮忙,被他们赶了出去。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收拾房间吧。” 时绪说着,带她回到卧室,将他们一下午拆出来的东西装饰在房间各处。
消磨了许久,晚饭煮好了,时父在楼下喊他们吃饭。
时绪立刻将还没布置好的礼物又塞回衣帽间去,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苏乔想收回手,却被时绪扣紧手腕,他眼底浮起疑惑,“怎么了?”
苏乔踌躇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