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三穗就和他正好相反,尤其是不在学校的时候,穿衣风格都很有特色,整个人灵动的很。做事很清醒,有点小执拗和自己的小聪明。脑子也稀奇古怪的,乱七八糟的鸡汤,一本正经地搞笑,好像对这世界拥有最大的善意。
“可惜了,还挺勾人的。”他看着那个娇俏的背影低喃了一句,心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坠了下来。
但那遗憾的情绪也只是一瞬,他很少执着地追求一样东西,反正最后都没得到过。
沈妄想,自己这种烂透了的人,是无法好好接住神明的礼物的,不碰也比较好吧。
前面灯火通明,他再一次落荒而逃。
只是此刻的他还不明白,太多东西无法闪躲。
比如,莫名其妙的低头和无药可救的喜欢。
*
市中心的繁华夜景开始铺展开,排着银河般长的车流川流不息,迟三穗在这浅淡夜色里满足地哼起了歌。
前面一个醉酒的纹身大哥唱着“套马的汉子”,她下意识接了句“威武雄壮”,结果正好碰上骑着机车而过的何溯。
机车后还绑着根棍子,像随时去打架斗殴的社会青年。
迟三穗本想装成没认出来默默走过去,却被他特意停下来拦住:“是我,这周为什么不去姥姥家吃饭?”
“有没有听见风在说话?”迟三穗表情认真地问。
何溯:“哈?”
迟三穗抬头笑:“它说何溯是个傻逼。”
说完她抱着笔电拔腿就跑,气喘吁吁跑进了小区里。
何溯在后面咬牙切齿地骂,妈的怎么有个这种妹妹,又想着不对啊,她哪来的胆子拒绝迟家老太太。
下一秒,迟三穗的手机上就来了何溯的电话。
何溯开门见山问:“你是不是吃兴奋剂了?大晚上笑得跟喜马拉雅山上的小毛驴似的。”
“何溯,我低估你了。”迟三穗说,“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没有脑子的低等动物,现在我发现你居然还知道喜马拉雅山脉!”
何溯:“......”
何溯忍辱负重说:“你爸这个月底是不是去美国了,你妈有没有说多久回来?”
迟三穗把桌上冷了的菜端进冰箱里,没什么耐心地说:“说重点大哥,谁有功夫跟你唠嗑?”
何溯啪地挂了电话,老子偏不跟你说,又不是他家的破事。
然而拧巴了没两分钟,又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你妈妈,好像申请了绿卡。
这个意思就是,葛烟可能要移民了。可是在此之前,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他们连口风也没透露过。
迟三穗呆了一会儿,自我安慰道:“还是等妈妈自己跟我说吧。”
诺大的房子里,静谧无声。
*
迟三穗从周一开始就不太痛快,她的同桌好像在单方面和自己冷战,虽然也可能是和所有人冷战,包括他的几个兄弟。
用颜如玉的话来说,这才是沈大佬作为一个清冷孤傲校霸的真面目。
沈妄从早自习进门就一脸神情不善,黑眼圈重得不行。
蒋承和他打招呼也没理,搬开凳子落座时,凳脚磨擦着教室地板,刺耳的咯吱一声,宣示着这人的心情烂到爆。
之后就一直没把头抬起来过,整个班级都乌云笼罩,生怕吵醒他。
导致全班只有迟三穗愤慨激昂的读书声“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颜如玉一个纸条丢过来,上面鬼画符般两句话:“求你了穗妹!别吵醒沈大佬!”
迟三穗:“......”
这状态持续了两天,一直到周二下午的语文课上。
刘流美本就看他不爽,又是连续好几节课都这幅样子,喊了好几句没叫醒。
她拍着桌子说:“我还没见过这种学生,这么能睡,连尊师重道都不明白,何况高考?”
沈妄懒懒地抬起头来,嗓子很哑地说:“这不是正好让您见见世面。”
教室里静得连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刘流美像是被他哽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气得直勾勾瞪着他。手上拿起半盒粉笔就往他头上丢,粉笔盒裂开,灰尘就这么散落在他桌上和头发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沈妄回学校以来第一次和老师正面杠上,且是很不友好那种。大家都连呼吸声都小了点,带着激动害怕的吃瓜之心降低存在感。
下课铃像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刘流美走时气势汹汹,一副要去班主任那告状的模样。
除了别班走廊上的欢笑打闹声,十七班安静乖巧得像是在上有副校长坐镇的晚自习。
沈妄拍了拍头上的粉笔灰,桌上一片狼籍,他踢开凳子作势要走,却被身后人扯住了校服衣角。
他此时此刻火气大得很,躁着脾气转过身爆了句粗口:“你他妈做什么?”
迟三穗向上递着湿巾的手抖了一下,无辜地看着他,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吼了。
少女长又密的睫毛微微一颤,有些茫然地微张开嘴道:“这个给你,你.....想去干吗?”
操,沈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妈的真是操了。
他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有病,自己心情不好,对她凶个屁凶。
迟三穗抖那一下,他下意识都想跪下去说句对不起。
沈妄,你这样真的特没意思,太让人瞧不起了。不就是个女孩嘛,不能这么拿得起放不下吧。
然后全班都看见吊炸天的沈大佬在他小同桌面前俯下身子,像个精分神经病,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量问:
“我想逃个课,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妄哥:我想亲她,她居然只要跟我做朋友。
穗妹:怪我怪我.....
(再熬会吧妄哥,谁让你媳妇儿是个脸盲+直女呢)
第17章
晚自习第二节 课课间, 启才一中虽然不强制上学期的通宿学生上晚修。但第一次月考在即,在郭国富的反复暗示下,班上还是留下来一大半人复习, 尽管认真学习的也不多。
坐在迟三穗旁边的男生,也就是第一天见面就被沈妄的虎狼之语吓得喷水的王小川, 典型的段子手。
他座位边上围了一圈人, 听他讲故事:“传闻剃刀党谢尔比家族曾在香港结交了很多道上的古惑仔朋友,其中一位就叫陈浩男!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谢尔比与山鸡哥携手从尖沙咀砍到铜锣湾,最后在腥风血雨中, 相中了一个小男孩……那!就是沈大佬辉煌史的开端!”
围观群众:“哇!!精彩精彩!!!”
正翻着物理书的迟三穗:“......”
“沈大佬跟着前辈们苦练基本功, 立志做一个护卫疆土的共青团员!”王小川继续瞎鸡儿扯淡, 一个响指打过,“从接下黑手帮的那一刻起,作为少当家,他骁勇善战。不过三日, 便在启才一中留下了无人超越的历史。自此我启才名声在外,无人敢来进犯!”
围观群众:“太帅了!继续!!”
坐到她前桌来的颜如玉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拍手表示激动, 她晃了晃迟三穗桌子:“穗妹!快仔细听听你同桌的发源史!”
迟三穗无奈地打开她的手,鄙视了一句:“都是没有根据的自我想象, 也就骗骗你这种傻白甜。”
王小川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没有根据,就算我是编同人文,举的例子可也都是真实的!”
“满足你要锤得锤的心愿。”迟三穗放下书, 开始严谨地分析:“首先谢尔比家族发源史起于英国的1913年,古惑仔起于2007年,请问两大帮派怎么跨越一百年去寻找你们童年的沈大佬?其次黑手帮在1282年就出现了,沈妄不可能是他们的少当家,按你这个逻辑,他应该是帮派几百年后的孙子。最后铜锣湾和尖沙咀在不同的码头,那个年代如果航船不发达的话,大佬们肯定选择游过去。但路程需要游40分钟,你觉得40分钟之后他们还能打起来?估计都看着彼此落汤鸡的水鬼形象吓哭了吧。”
围观群众:哇塞!牛逼牛逼!!
王小川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双手抱拳:“心服口服,迟女侠!敢问是道上哪路英雄豪杰?”
“免了,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浴血黑帮继承人罢了。”迟三穗摆摆手,十分肆意地说,其实她只是在犯二的青春期多看了几部黑帮的电影。
颜如玉惊叹不已:“穗妹,我一开始以为你会死在今天的傍晚,但没想到你活过来了!”
“是啊!沈大佬那一句话,吓得我心脏骤停两秒!”王小川捂着胸口十分做作地说,周围人赞同地点头,他们都以为沈妄会二话不说拿把刀出来把她给捅了。
他们这么多天来也是第一次听迟三穗说这么多话,往常有沈妄坐在旁边,大家都安静又压抑,甚至开了个小群在手机上聊。
迟三穗也觉得大家挺搞笑的,明明都这么崇拜喜欢她同桌,为什么他人一来,就都齐齐变小鸡仔了。
众人又转过去继续听王小川扯皮,迟三穗看见蒋承那货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纳闷地问:“你和沈妄这么熟,对他的这些野史也感兴趣?”
蒋承笑嘻嘻道:“无聊逗个闷子嘛,我又找不到妄哥在哪。”
其实比起和沈妄的关系,江然和周子维会更亲近点,毕竟蒋承比他们都小一岁,不过四个人都是一个初中的校友。
迟三穗推测:“会不会在网吧?”
“网吧有胖哥守着呢,说没回去,估计他是拉着然爷和维哥去打拳了。”蒋承摇头,嘀咕了两句,“很久没去那练手了,不知道这次是烦什么。”
迟三穗迟疑地问:“他这样,会不会被记过或者开除啊?”
还没等蒋承回答,颜如玉听见这话转过头来掐灭她的担忧:“他是沈妄诶!他妈妈可是在启才捐了一个操场和职工楼的人,怎么可能会记他的过,他妈出了名的疼儿子!”
“多疼?”迟三穗随口问。
颜如玉兴致勃勃给她科普:“十七岁生日给他买了座太平洋的私人岛啊,谁家有钱人会这样玩。而且他一家简直是神仙家庭,全都姓沈!”
蒋承嗤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天天对我爹图谋不轨!”
“去你的,又不是对你图谋不轨。”颜如玉说。
迟三穗对这小道消息没什么感触,她迷迷糊糊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沈董事的时候,总感觉和颜如玉说的不太符合。
快打铃之前,颜如玉拉着迟三穗去了一趟厕所。
沿海的城市刚入秋一点也不冷,薄毛衣到短袖,宽松的校服之下各种穿搭都有。
晚风刮起了迟三穗宽大的校服袖子,吹得鼓了起来,她站在洗手池外面等颜如玉,突然有一个男生喊了她一句。
“嗨?”张渡碰了碰她的肩膀。
迟三穗往后退了几步,在暗淡的路灯下看不清男生校服上的校牌,她犹豫地点点头。
张渡看她这样就明白了,他舔了舔唇靠近她:“我是十班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迟三穗松口气,还好不是班上同学,她直接拒绝道:“不了,我不爱交朋友。”
说完也没再看他的反应,快步走回了教室。
*
上课铃打响,颜如玉踩着点冲进了教室后门嚷嚷:“穗美人你怎么能抛下我!!你这个......”
抛妻弃子的渣女......
她把话吞进肚子里,夹着尾巴回了自己座位上,难怪教室这么安静,为什么沈大佬突然来上晚自习了啊!
迟三穗也不明白都最后一节晚自习了,他过来干什么,好像也不打算复习。
而且这位大佬好像真的如蒋承所说到打拳了,大概是洗过澡,身上一股淡淡的沉香沐浴乳味。头发还半湿着没吹干,校服后背上一片小水渍洇湿了小半块布料。
就这么静坐了十几分钟,沈妄忽然侧过头来问她:“要糖吗?”
少年鼻梁高挺,微微低头时的下颚线条流畅又有些锐利感,迟三穗困惑地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沈妄又问:“要巧克力吗?”
他声音很小,柔得不行。
但不明所以的迟三穗再次诚惶诚恐地摇摇头。
最后一次,少年声音压得更低了,深邃如墨般的眸子看进她眼里:“要———”
“你到底想干嘛?”迟三穗放下笔,打断他的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一直想给她投食。
沈妄突然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蹙着眉头。
他手劲还挺大的,迟三穗一下没挣开,正想拿脚踹他,突然掌心被放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听见他凑近自己耳边轻轻说了句:“想道歉。”
迟三穗错愕地看着他,仿佛从他无措的表情里看出了点撒娇的意思。
她一定是疯了,沈妄怎么可能会撒娇呢。
不想惹人注意,她趴在桌子上转头小声问:“道什么歉?”
“就.....傍晚凶你了。”沈妄挠了挠眼睛,以手抵着额头,有些生涩地解释。
这倒是让迟三穗挺惊讶的,她其实没把这当回事。和沈妄同桌了快一个月,也知道他起床气重,何况还被刘流美扔了半盒粉笔过来,灰尘脏的要死,要她她也没好心情,说话冲了点也正常。
沈妄继续从桌肚里掏出零食一样样摆在她桌上,很真诚地问:“够吗?”
“......”
迟三穗觉得面前这位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沈大佬和传闻真的不一样,你说一般的校霸吧可能长着张凶残的刀疤脸,再不济就和何溯那傻逼一样整两个钱喜欢喊着打打杀杀。
但沈妄除了面无表情时有些凶戾外,大部分时候都挺平易近人的,偶尔笑笑还眼带桃花,跟个翩翩少年郎似的。
再说了,就这波道歉操作能是一个校霸干得出来的吗?显然不能,而且他还十分理想化地把自己喜欢的甜食作为赔偿。
迟三穗顿了顿,说:“我不爱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