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琮似是看穿了容玖的心思,眼中笑意加深:“章家已经娶了季家大姑娘,章家二公子注定痴心错付,京都那边不会应允此事。”
就是天王老子来,他陆琮第一个不同意!
“你又在浑说什么,章二公子不过是替我长姐来瞧我。”
陆琮嗤了一声。
容玖横眉冷对斜了眼陆琮,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两年与陆琮相处颇多,渐渐的胆子也大了
,干脆扭头就走。
陆琮被气的心尖儿隐隐作疼,这会子连脑仁也嗡嗡疼的厉害,又是老毛病犯了,谁瞧她一
眼,陆琮便多提防谁。
“大人,咱们何时上路?”岸白大着胆子站在窗边问。
陆琮起身,任由小姑娘生着闷气,实在不放心离开,得了,怪他嘴欠,没事瞎招惹什么。
“人去了何处?”
“八姑娘似是去了小厨房。”
陆琮忽然乐了,一扫心中阴霾,窗外岸白清楚的听见了笑声,一时更是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里再走。”
“是。”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容玖端着一盅补汤进来,娇嗔瞪了一眼陆琮,陆琮也不恼淡笑着坐在了容玖身旁。
“喝了就上路吧,别耽搁了。”
“就这么急着撵我走?”陆琮打开了食盒,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放了不少药材。
还知道疼人,不错。
容玖不语。
陆琮道:“夜里就走。”
“这么快?”容玖惊讶,下午才来夜里就走,这才几个时辰?
陆琮眼中笑意更深,故作哀叹:“实在忙的抽不开身,京都杂事繁多,再过些日子皇帝就该亲政了,更抽不开时间了。”
皇帝亲政?
也是,今年皇帝也十四岁了,容玖两辈子都没有见过亲弟弟一面,说起来还有些遗憾。
“早就听说皇上身子骨不好,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也不知如何了。”容玖问。
陆琮喝汤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容玖并未搭话,只道:“你若悄悄回了京都,我定然给你安排妥当,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也能日日在眼皮底下看见你。”
“那算什么事儿,我堂堂侯府嫡女,日后若是被人发觉还怎么做人?”
容玖没好气瞪着陆琮,陆琮转念一想自知说错话,也不浪费容玖的心意,一股脑将剩下的补汤喝了干净,容玖见状脸色这才缓和。
“你心里有个数儿,在奉城能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宫里那位不可能容忍你一直留在此地
。”
容玖不语。
夜色渐黑,两人一块用了晚膳,陆琮心中不舍,就为了待几个时辰连夜快马加鞭赶路,图什么?
还不是图人家冲着他抬头一笑?
别说来回奔波,就是要了半条性命,陆琮也甘之如饴。
跨上马背一咬牙甩下鞭子一骑绝尘,又踏上了回程的路,身影转瞬即逝淹没在黑暗中。
一个时辰后陆琮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彼时,天空忽然响起一道烟火,转瞬即逝。
“大人,是奉城的信号,出事了。”
陆琮倏然一惊,侧马返回,似是疯了一般抽打马背,马儿吃痛嘶鸣跑的更快了。
……
“白芍,咱们怎么办?”容玖望着四面而来的大火,眼皮跳的厉害,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白芍的衣袖。
白芍挡在了容玖身前,眼前一阵阵发晕,咬着牙撑着:“姑娘莫怕,奴婢会护着您。”
容玖被呛的直咳嗽,用帕子掩鼻,心里发慌,也不知是谁要害她,院子里竟一个奴仆都没有,果真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芍腿一软跪在地上,她吸入了大量的迷烟,怕是撑不住多久了,东南西北四处都起了大火
,无疑是要将她们活活烧死。
容玖咬着牙这辈子到死也不知道害她的人究竟是谁,若能知晓,死了也不冤。
正想着,一只大手扯住了容玖的胳膊,力道极大,容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扣入了怀中,那人衣裳似是被烧焦了,还有一股子糊味,熏的容玖差点作呕。
“我来晚了。”
容玖未抬头鼻尖发酸,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有人要烧死我!”
“不怕,有我。”陆琮一路闯入,整个人急疯了,在看见小小一团的那刻,悬着的心才算松了。
容玖呛着了太多的烟,四肢无力,紧攥陆琮的怀中晕了过去,岸白扶住了白芍。
天际逐渐发白,太阳隐隐升起,一行人在河边清洗,陆琮一言不发抱着容玖,指尖紧攥还有些发抖。
“大人,咱们是被人盯上了。”
火势不巧,刚离开一个多时辰便烧了起来,那些奴仆全都被下药迷晕,不敢想象若是一日后发生这种事,陆琮来不及返回,又该如何?
陆琮越想越后怕,眸中发狠,背后之人并非想要容玖性命,只是想敲打陆琮,给他一个警告
。
“不必查了。”
这个仇他记着了!
“是。”
容玖喝了药发了汗才悠悠然睁开眼,入眼便是陆琮,撅着红唇,陆琮瞬间心软。
“可是哪里疼?”
“不疼,昨夜纵火之人有没有影,究竟是谁要害我?”
陆琮见她噘着嘴,眼眸微动:“敌人总不会是在奉城,还在查,数来数去也不过那几位。”
容玖陷入了沉思,一时猜不透,犹豫良久紧拽着陆琮的衣袖:“你为何又回来了?”
“一出城门不远便觉得不妥,不放心回来瞧瞧,哪知晓正巧碰上了大火。”
容玖吸了不少烟,一时半会嗓子还有些沙哑难受,强忍着又道:“此次必定是冲着陆大人来
,是我受了无妄之灾,险些丢了性命,我可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那你可知两年前被送走的淮王嫡女长陵郡主悄悄回府了。”
长陵郡主?
也就是上辈子嫁给陆毅的那位,两年前犯了事被送走,如今风平浪静又悄悄送回来了。
如此说来倒也不奇怪。
“我若回京都,若是闯了祸,脑出什么幺蛾子没人替我撑腰做主,我又何必去自讨苦吃,大不了隐姓埋名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躲起来,乐的逍遥自在。”
陆琮没拆穿她,容玖自打生下来就没离开过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极好的。
小姑娘爱美,单是妆匣子里的首饰足足一大箱,每日擦香抹蜜不间断,哪一样不费银子?
但陆琮乐意宠着,一般的官宦人家也养不起这样娇贵的季容玖。
“你若把天戳个窟窿也有我给你撑着,你又何必像只老鼠似的躲着,白白被人看了笑话。”
陆琮深知容玖的性子,话一开口,小姑娘立马炸毛,从她怀里坐直了身子:“我何时怕过她
?”
陆琮不语。
“陆大人如今是什么职位,手中可曾有兵权?”
“在下不才,半年前统辖了京都可调用兵马一大半,三个月前收入一支十五万精兵,在京都算不上一人之下,若能拼死一搏,册封个异姓王绰绰有余。”
容玖诧异,对于陆琮的事儿这两年来还真没打听过,不曾想陆琮这么厉害了。
“可京都还有皇帝太后和淮王,区区京兆尹,又能护得了我几时?”
“京都唐丞相年事已高,一月之内必定解甲归田,不再插手朝中琐事,你若瞧得上,我去将丞相的位置抢来如何?”
丞相?
丞相实属正一品,统领百官,是实打实的掌控军机处和内阁,只听从皇帝一人。
容玖咽了咽嗓,眨眨眼:“你若能成一国之相,我立马回京。”
“口说无凭,立下字据为宜。”
“好。”
容玖麻溜的写下字据,手拿着字据,容玖道:“你若当不成一国之相,日后可莫要再逼着我回京了。”
“这是自然!”陆琮看着容玖一身狼狈,又想起昨儿的大火,转念道:“奉城已经不安全了
,我派人护送你去一处,等事成之后立即派人来接你。”
“我可以去章……”容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敢去看陆琮的眼睛,生怕一说出口便被陆琮给掐死了,容玖乖巧点头。
陆琮伸出指尖将容玖额前的碎发拂过,确认她无碍,将人安排妥当这才骑马归京。
第61章
京都季家
季老夫人用过了早膳, 曼纱捧着一盏茶递上,季老夫人摆摆手,抬眸望了一眼门外动静。
“玉盈呢?”
“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 至今还未归来。”
季老夫人点点头,曼纱又道:“老夫人, 姑娘如今入了淮王妃的眼, 这几日不少媒人上门要替姑娘说亲呢。”
玉盈年纪不小了,一直拖着,尤其这两年玉盈对季老夫人的悉心照顾,已经让季老夫人离不开玉盈了, 因此多了几分真心疼爱。
恰逢柳氏进门听见这句话, 眸色微闪, 上前冲着季老夫人行礼:“母亲。”
正愁没人说,季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几位人选中,你可有看好的?”
柳氏敛眉,这两年她对玉盈稍不留神, 眼看着玉盈一步步翻身,在诺大的季家占了一席之
地,加上玉盈对柳氏有心和好, 大房至今没什么动静,柳氏心中的天秤渐渐倾斜, 偏向了玉盈。
“母亲,这件事儿媳怎么好插嘴过问。”
“你是长辈,这里又没外人, 说也无妨。”
柳氏清了清嗓子:“玉盈虽说年纪大了些,但脾气温婉,为人知书达理,样样顾全周到,若要做续弦到底可惜了。”
几个人选中大部分都是续弦,或是九品芝麻官的嫡妻,依她的年纪嫁过去,膝下早已有了子嗣。
玉盈更是一个都没看中。
“母亲,儿媳倒是有一个人选。”
季老夫人斜了眼柳氏:“何人?”
“这两人年纪相仿,那人又是朝廷新贵,更是淮王一手提拔,若淮王促成此事,必定能成大半,且那人府上干干净净,连个偏房都没有,玉盈若是能嫁过去,还有咱们季家撑腰,必定不会受委屈。”
季老夫人想了半天一时没转过弯来,许久才道:“你是说京兆尹?”
“正是。”
对于京兆尹,这两年名声颇盛,屡破奇案,如今又是手握部分兵权,乃是实打实的京官,季老夫人是见过陆琮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这样的人手段不俗,学识渊博,样貌又好,盯着陆琮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事儿怕是要从长计议。”
季家答应了,那陆琮能答应吗?
“母亲,玉盈若是嫁去了陆家,不必侍奉婆母,家中又无姬妾,连亲戚都没有,嫁到陆家就当家做主,这样的亲事再好不过了。”
季老夫人犹豫了。
彼时玉盈赶回,还带着不少珍稀的药材,笑着进门:“祖母,昨儿庄子里送来了不少雨后新笋,今儿中午吃笋可好?”
“你这孩子,昨儿不过念叨一句便记住了。”季老夫人笑容慈祥,冲着玉盈招招手。
玉盈款款上前,她年纪不小,却有一股特有的风韵,是十几岁小姑娘没有的成熟稳重。
肤色白皙如玉,坐在季老夫人身旁微微笑:“孙女自是惦记祖母的,只盼着祖母能日日高兴
。”
“你这孩子,只要你早早成婚,你祖母的心呐比吃了糖还甜。”柳氏笑着打趣。
玉盈小脸微红:“玉盈不嫁,要一辈子侍奉祖母。”
“胡说,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婆子怎么能耽搁你呢。”季老夫人拉着玉盈的手轻轻拍打:“
倒是有一桩婚事,不知你可愿意。”
玉盈垂眸。
柳氏抢先道:“是京兆尹陆琮,陆大人年纪与你相仿,又是淮王一路提拔,若能有淮王做
媒,你可愿意?”
“陆大人?”玉盈错愕抬眸,随即摇摇头:“玉盈自知高攀不上陆大人。”
“怎么会,陆大人也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得了淮王的提拔才走到今日,你可是侯府的姑娘,论身份是陆大人高攀了才是。”柳氏笑着安抚。
“你二婶这话倒也没错,谈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陆大人早晚要娶亲生子的,为何不是你?”
玉盈小脸微红,支支吾吾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盈听长辈的。”
季老夫人笑:“你向来乖巧懂事,那陆琮又不是个眼瞎的,娶个体贴懂事的回去,帮着料理后宅内院,有何不好?”
“祖母,父亲那边……”
“去将大老爷请来!”
不一会季宗赶来,季老夫人当即提了一句陆琮,季宗眉头紧皱,犹豫半响。
季老夫人不乐意:“你不同意这门婚事?”
“母亲哪里话,若是能成儿子自然千万个同意的,只是陆琮此人性子琢磨不透,未必肯应下这门婚事。”
季宗在官场上和陆琮打过交道,阴险狡诈,锱铢必较这八个字形容陆琮再贴切不过,如今的陆琮更不是两年前初入官场的陆琮了,未必好拿捏。
“大哥,这事儿有何难,咱们去淮王面前提一提,陆大人当年可是淮王一手提拔才走到今日的,做人不能忘本,想必陆大人不会拒绝的。”
季宗闻言眉头拧的更紧,看了一眼季老夫人:“怕是有些难,陆琮若不亲自点头,未必买淮王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