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淮王也未必因为一桩婚事得罪了陆琮,这才是最主要的。
玉盈努力扬起一抹微笑,轻轻晃了晃季老夫人的胳膊:“祖母,莫要因为玉盈的事儿勉强他人,给咱们季家招惹麻烦。”
“你这孩子。”季老夫人心疼不已,心里却惦记上了陆琮。
夜色渐浓
玉盈立在窗下毫无睡意,绣儿上前替玉盈披了一件披风:“姑娘,更深露重,仔细着凉。”
玉盈长长的叹了口气。
“姑娘还在为了白日里的事分心吗,京都那么达官显贵也非陆大人不可啊。”
“你懂什么。”玉盈摇摇头,只有她知道陆琮将来的造化,这两年来发生过太多的事,让她有些迷茫。
前世的丈夫未曾成为尚书,甚至已经娶妻生子,半年前又不慎坠马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玉盈哭了三天,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倒塌了。
偏不巧第四日出门便遇上了一名男子纵马越过,身着湛蓝色官袍,头戴玉冠,一张容颜俊美耀眼,玉盈认出了来人,死了的心仿佛又活了,远远的望着背影陷入沉思良久回神。
“姑娘?”
玉盈抿了抿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以往如何,如今又如何,天不遂人愿,那就自个儿想法子。”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事儿就能成!
“姑娘,大夫人会不会阻挠,前些日子为了您的身份,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若是您能得了嫡女的身份,将来出嫁也能风光些。”
提起这事儿玉盈心里就一股子怒火,她昧心自问这两年对李氏委婉讨好,李氏待她依旧不冷不热,不过是一个嫡女的身份,李氏却是怎么也不肯给她,甚至不惜和季宗闹翻。
“急什么,祖母会想法子让她应了。”
玉盈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和二房三房关系拉近,不必她开口,自有人替她撑腰。
这不,第二天柳氏便去找李氏,苦口婆心的劝了大半天:“大嫂又何必执着不放呢,不过一个嫡女的身份,又不会碍着谁,将来玉盈出嫁您面上也有光啊。”
李氏道:“我只生养了三个女儿,若要嫡女身份,让季家休了我再娶,旁人怎么做我也管不着!”
李氏性子直爽,季容琼的性子一大部分都随了李氏。
“大嫂这么说,不是让几个姐儿为难吗,玉盈年纪不小了,实在拖延不得了,为了季家的颜面您又何苦和季家作对呢,您别忘了,小八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提起小八,李氏眉眼中尽是担忧。
“若是玉盈将来嫁得好,小八也跟着沾光,出门在外都是季家的姑娘,谁还敢欺负小八?”
“玉盈那孩子乖巧又懂事,这几年在几家战战兢兢,从不招惹是非,自小吃了那么多苦头,人心都是肉长的,权当是做了一回善事,将来玉盈也会感激大嫂的,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哪一日咱们还需要靠人家帮忙,何必把后路堵死了。”
李氏冷冷一哼:“若是认下玉盈,你倒是说说小八又该怎么办,入了淮王的眼又如何,当今天子即将接管朝政,京都城终究是天子脚下!”
柳氏语噎。
当今日一席话传入季老夫人耳中时,季老夫人直接将李氏禁足,让她反省思过。
新帝还未理政,明眼人都知道淮王占了上风,如今朝中一大半的人都倾向淮王。
新帝自小体弱多病,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一个登基为帝的人必将是淮王!
因此季老夫人默认了季宗和淮王府的往来。
……
“姑娘,王妃派人来接您。”绣儿笑道,将前几日淮王妃替玉盈做的几身衣裳挑出。
玉盈瞧了眼,指了指其中一件月牙白曳地绣着几朵海棠的裙子,外罩一件鹅黄色小袄,鬓间斜插一支白牡丹玉簪,下垂银色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端庄又不失大方。
淮王妃见她一身打扮果然高兴,连连夸赞,又将手腕上一枚羊脂玉镯子套在了玉盈的手腕上
。
“你呀,就是性子太静了些。”
淮王妃转念一想,之前玉盈在季家身份有些尴尬,不得不小心翼翼,因此对玉盈越发疼惜。
“玉盈有王妃的疼惜,旁人还羡慕不来呢。”
淮王妃笑了笑,屏退了丫鬟婆子,拉着玉盈的手:“你这般聪明伶俐,本妃自然要多疼惜疼惜。”
说着从身后掏出锦盒递给了玉盈,里面装着一摞厚厚的银票,玉盈推辞不肯接。
“权当是玉盈孝敬王妃的,王妃这般就折煞玉盈了。”
“好孩子,若不是你出的主意解决了王府的困境,王府不会有今日,日后王府就是你的靠山
,缺什么只管说。”
旁人只知淮王妃疼惜玉盈,只有玉盈自个儿知道,她这是在与虎谋皮。
淮王妃拍了拍玉盈的手,意味深长道:“玉盈,陆大人是个不错的,你若能嫁入陆家,本妃必定十里红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玉盈跪在地上:“求王妃成全。”
第62章
夜色微凉, 陆琮坐在廊下凝望着月色,指尖攥着一粒莹白如玉的棋子。
“大人,唐丞相拜访。”花花
陆琮眼皮微抬:“不见。”
这是唐丞相第二次上门拜访被拒, 岸白轻车熟路将人挡下。
唐丞相微服来陆家接连被拒,面上有些挂不住, 冷冷一哼, 正要拂袖而去,侍卫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唐丞相脸色越发难看。
“深夜前来本就打搅,还望阁下再次通传一声。”
堂堂一国宰相深夜被拦在门外对着一个侍卫低声下气, 这绝对是绝无仅有。
奈何唐丞相被人捏住了把柄, 咬着牙硬忍着。
在门外站了莫约两个时辰, 天际泛白,岸白才将人请入院内。
唐丞相年事已高,站了许久两条腿都有些不利索,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没处撒, 紧跟着岸白的步伐。
陆琮观摩了一夜的棋局,听见脚步声刚才抬头,略诧异, 缓缓起身:“不知丞相大人来访,有失远迎, 还望丞相大人海涵。”
唐丞相望着眼前的男子,深吸口气,随意地摆摆手:“陆大人不必见外, 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想和陆大人谈谈。”
“下官洗耳恭听。”
“陆大人,本相那孙女年华正茂,又知书达理,若陆大人娶了她,唐家亦可安心,本相定当不遗余力提携晚辈。”
陆琮嘴角翘起笑意:“丞相大人许是误会了,下官一介无知小辈,能战战兢兢坐到今日这个位置已经诚惶诚恐,岂敢高攀?”
陆琮油盐不进,任凭唐丞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陆大人不会真的以为那些所谓的证据可以对本相不利吧?”
唐丞相冷笑连连,丝毫未将陆琮放入眼中。
“丞相大人乃百官之首,太后器重,谁敢对丞相如何?”
听这话唐丞相微微笑了笑。
暗道陆琮识相。
“丞相大人,下官公务缠身不便多留。”陆琮拱手送客,态度温和,脸上也无半点恼色。
唐丞相蹙眉,在门外站了几个时辰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就走的。
“陆大人,虽说如今淮王一手遮天,可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皇上亲政,淮王终究是臣子,若有忤逆之举,受万民指责,陆大人年纪轻轻将来一片大好前途,若因此断送,实在得不偿失。”
话锋一转,渐露锋芒,唐丞相冷冷一哼,略有几分官威试图压住陆琮。
陆琮勾唇笑:“自古成王败寇,下官心知肚明,多谢丞相大人提点。”
见陆琮油盐不进的模样,唐丞相心中怒火高涨,又想着被捏住的把柄,忍着口气。
“你究竟要如何?”
陆琮眺望天际,许久才笑:“丞相大人年事已高,一辈子勤勤恳恳为国分忧,若能闲赋在家,享受膝下儿孙之乐岂不美哉?”
唐丞相瞪着陆琮。
“留给丞相大人的时间可不多了,丞相大人三思,岸白,送客!”
“陆琮!”唐丞相涨红了脸,指尖颤抖的指着陆琮:“你好大的野心!”
陆琮回眸:“丞相之位能人者居之,丞相大人也该为了唐家后代斟酌一二。”
若是以往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唐丞相早已将人拿下,治个以下犯上的罪!
可如今唐家已经深陷泥潭,自身难保,唐丞相不得不放下架子,压低了声音:“陆琮!”
陆琮眼中笑意渐深。
几日后唐丞相屡次上奏年事已高,恳请太后准予告老还乡,太后震怒,当众训诫唐丞相。
奈何唐丞相心意已决,太后自知挽留不住,给予丰厚赏赐,赏了个虚名,唐家叩谢皇恩,临行前唐丞相再三举荐陆琮为相。
“陆琮?”
“回太后,陆琮此人才高八斗,若能为相定能助太后一臂之力,此子虽是淮王一路提拔,可微臣观摩许久,太后若能许下重诺,让陆琮牵制淮王,必能事半功倍。”
太后却是不敢养这么一匹狼在身边,这两年陆琮的小动作太后心知肚明,只是不痛不痒罢了
。
“太后,朝中一大半的官皆投靠了淮王,若淮王的人稳坐丞相之位,于太后不利啊。”
这也是太后最担心的。
“太后,殿外淮王以及百官都递了折子。”
太后摆手,足足上百封奏折摆在眼前,随手拿起翻阅,百官之首不可空缺,众人纷纷举荐淮王亲自接替丞相之位,一来淮王德高望重,能震慑百官,再者淮王又是皇上的亲叔叔,更能一心一意辅佐皇上亲政。
文武百官皆是如此上奏,还有的甚至要请封淮王为摄政王,太后大怒,将奏折挥落至地,又气又怒:“混账,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太后息怒!”唐丞相跪地:“当年先皇和淮王曾有约定,待新帝执掌朝政之时,便准予淮王摄政,淮王若是拿出遗诏,再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届时太后只能被动,于新帝不利啊。”
提起这个太后就忍不住发怒,先帝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忘处处压制李家。
临死前将重创李家,逼着李家子嗣个个从文,稍有些才能的又被远远打发,当年季家便是如此被打发去了奉城。
先帝不仅防着淮王,也在防着太后专政。
“太后,百官齐名让淮王摄政,若是您将陆琮推出来,必定会让淮王和陆琮反目。”
太后揉了揉眉心,摆摆手:“哀家自有分寸。”
一连数日上朝,文武百官头一件事就是让太后册封淮王,太后已经多日不休不眠,身心疲惫
。
傍晚
“太后,陆大人求见。”
太后凝眉,许久道:“宣!”
片刻后陆琮入殿行礼:“微臣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大人这是何意?”
“微臣恳求太后赐一桩姻缘。”
太后诧异,陆琮又道:“微臣心仪季家姑娘已久,此生此世非卿不娶。”
季家姑娘?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季家近日有些倒戈相向,私底下动作频频,和淮王府走的颇近,有个叫玉盈的姑娘入了淮王妃的眼,淮王更是有意要撮合玉盈和陆琮。
陆琮从衣袖中掏出两枚兵符,高高举起:“微臣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季家八姑娘,但微臣愿以性命担保,必定豁出性命保八姑娘。”
八姑娘?
太后愣了愣,险些忘了季容玖的存在。
“你要求娶的人是小八?”
“是。”
太后眸光锐利,上下打量陆琮:“陆琮,小八两年前便去了奉城,久不在京都,哀家竟不知陆大人这般情深义重?”
陆琮直言不讳:“微臣该死,微臣这两年私下去过数次奉城,前不久小八在宅院中被人算
计,深陷火海,若非微臣及时赶回,恐已不在人世,季家弃小八于不顾,微臣于心不忍,求太后成全。”
芸嬷嬷立即看了一眼太后,果不其然看见太后眼中的怒火,这若是换了旁人,太后未见得会当回事,可季容玖却是实打实的金枝玉叶,到底是骨肉血亲,岂能容他人作践?
太后摆手:“起来说话。”
“微臣自知有罪,恳请太后责罚。”
“陆大人重情重义何罪之有?”太后坐直了身子,又道:“哀家听闻淮王有意要替陆大人许
下一门婚事,也是季家之女?”
陆琮点头:“确有此事,不过微臣心中只有小八,此生除了小八之外绝容不下第二人,微臣只担心会有人再次对小八不利,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季家将小八许配,会是微臣终身遗憾,故而恳请太后成全。”
见陆琮识趣什么都肯招,太后瞥了眼陆琮手中的兵符,眼眸微动:“小八这孩子哀家十分喜欢,你若非娶不可,总要让哀家瞧瞧你的诚意。”
太后冲着芸嬷嬷使了个眼色,芸嬷嬷会意,很快退下准备了一盅酒,陆琮接过一饮而尽,动作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太后见状眼中笑意加深。
“陆大人好魄力!”
“恳请太后成全。”
太后又道:“非哀家不同意,只是淮王既有心替你准备婚事,哀家若从中斜插一手,旁人还以为哀家棒打鸳鸯,哀家更不愿让小八被人指指点点,小八若要嫁你,须得风风光光,受不得半点委屈。”
陆琮拱手:“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倏日早朝陆琮上奏,状告淮王结党营私,穆国公私下买卖官位,且证据确凿。
一言既出全朝哗然,连太后都愣了,随即道:“快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