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瑞转头看他一眼,伸出手扶了他一下:“你站好。
“大夫正给娘亲看诊呢,父亲当然不想让我们进去添乱了。”
“我看啊, 父亲纯粹就是防着戚然。”最右边的戚安凉凉开口, “要是没有他, 我们两个进去, 怎么可能添乱?”
戚然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恨自己紧挨着的是戚瑞而不是他。
戚瑞回头, 用眼神警告了戚安一眼,随即又对戚然说道:“好了,你也别急, 娘亲没事。”
戚然的注意力被转移回来,又问道:“大哥, 娘亲这是怎么了?”
戚瑞顿了顿,回到道:“娘亲怀孕了。”
怕戚然无法理解这个词, 他又补充道:“嗯……就是我们可能要有弟弟了。”
“弟弟, 嘻嘻嘻!”戚然突然龇着牙笑起来,“我想要弟弟!有了弟弟, 我就不是最矮了的, 嘿嘿!”
戚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他想了想, 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弟弟?如果娘亲生出来个妹妹怎么办?”
“妹妹?”戚然眨了眨眼睛,认真问道:“妹妹是什么?”
戚安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王府里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往常出门结交同龄人,遇上的也都是各家的男丁,确实少有机会能接触女孩。
戚然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向来脑筋转得都不快。戚安冷不丁这么提起这个词儿,他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戚瑞听到他的疑问,抿了抿唇,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昌岭见过张氏吗?”
双胞胎朝他看过来。
戚瑞便又继续道:“她身边不就带着一个比你们两人还小的孩子吗?
“那就是‘妹妹’。”
戚然面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不满。
他嘟着嘴,确认道:“就是那个穿红衣服,头上绑着好多小辫辫的人吗?”
“对!”戚安接过他的话头,“还赖在娘亲身上一直不下来的那个!”
“我不喜欢她!”戚然一锤定音,下定了结论!
戚瑞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妹妹’也不是跟她一模一样的。”
他转过头,看着倚在床头的曹觅,又道:“那个小女孩是张氏生的,但是‘妹妹’是娘亲生的,会住在王府里面。”
戚安将自己的双手垫在下巴下面:“我记得娘亲很喜欢那个小女孩。
“如果生了妹妹,娘亲会不会就不理我们了?”
戚瑞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低声说道:“你们说,妹妹会不会跟娘亲长得很像?”
本来默默生着闷气的双胞胎蓦地来了精神,齐齐又把目光转到戚瑞身上。
戚瑞便分析道:“你们看,我就长得很像父亲。你们……嗯……有的地方像父亲,有得地方像娘亲。”
他扶着脸,认真道:“如果是个妹妹,总不可能还像父亲了吧,所以应该是,长成娘亲那个样子。”
“娘亲那个样子……”戚然唏嘘地重复着他的话。
三人正说话间,屋里头的大夫已经交代清楚所有要注意的事宜。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朝着戚游和曹觅行礼,准备离开。
戚游亲自将人送到门外,回身前对着挨在一起的三人招了招手。
王府三个小公子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随即会意地跟在他后头一起进了屋。
三人并没有刻意掩饰,曹觅靠坐在床上,早就发现了他们“偷窥”的行为。
见到三人走近,她笑着问道:“你们在窗外,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戚然习惯性地朝她飞扑过去,半途被戚游截住了。
他将三人留在离床还有三步远的地方,道:“娘亲现在禁不住你这样了,你们站在这里说话就好。”
说着,他自己反而跨了一大步,直接走到床沿边坐下,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
戚瑞三人这段时间被他操练惯了,闻言丝毫不敢有违抗之意,都乖乖在原地站好。
戚然伸长了脖子,对着曹觅问道:“娘亲,你怀孕了吗?”
曹觅瞥了戚游一眼,点头承认道:“嗯……是的。”
说起这件事,北安王妃自己也很无奈。
之前自己的严防死守出现了纰漏,让戚游得了逞。
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有了开头,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四五六七……
之前几次并没有“中标”,使得曹觅出现了点侥幸心理。这一次戚游回来之后,在这段难得平和的闲暇日子里,两人彻底忘了顾虑。
这么说也不对,只管播种的北安王从来没有顾虑。
王妃虽然偶尔会闪过几个相关的念头,但转头又被王爷的美色迷得七荤八素,忘乎所以。
对于这桩突如其来的喜事,曹觅是没有准备的。
但是木已成舟,她腹中的小生命,已经将近两个月了。
她此时还没有理好心中的思绪,脑子里一片乱糟糟。
刚应付完大夫,现在又对上了三个孩子关怀的目光,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继续让自己打起精神。
另一边,戚游已经开始叮嘱起三人了:“……娘亲之后不能太过劳累,也不能磕碰。所以你们,特别是你,戚然,不要随意扑到她身上,或者赖在她怀里……”
戚然越听,嘴越扁。
他趁着戚游停顿换气的瞬间,插嘴问道:“嗯……娘亲是因为怀了小妹妹,才这么虚弱的吗?
“是不是如果是小弟弟,就不会这样了?”
戚游根本没搞懂他这套逻辑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只解释道:“当然不是。
“怀孕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跟弟弟或者妹妹无关。”
“原来是这样。”戚然了然地点点头。
搞明白其中的关系之后,他开始大言不惭地跟曹觅提要求:“娘亲,那我还是要妹妹,不要弟弟。”
曹觅无奈地笑了笑,顺便拍了一下旁边正附和着轻点头的戚游一下。
她好笑地看着戚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大哥说,妹妹会长得跟娘亲一样好看。”戚然认真地回答道。
曹觅本做好了得到无厘头答案的准备,没想打戚然这个回应一改往日风格。
听到这一句,毫无受夸赞准备的北安王妃直接被撩得羞涩起来。
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庞,被这马屁拍得心里美滋滋,面上笑个不停。
戚然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为何会造成这样的效果,呆呆又问道:“啊……大哥说得不对吗?”
“对对对!咳,说得对!”曹觅连忙道。
她压下心头欢喜,找回神智后,还是说了一句:“嗯……不过娘亲要跟你说实话,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决定的。”
摸了摸自己依旧扁扁的肚皮,曹觅道:“除非他真的来到,否则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弟弟和妹妹。”
戚然顿时愣住了,茫然地转过头,与戚瑞和戚安交换了几个眼神。
“但是……”曹觅又道:“不管他是弟弟和妹妹,戚然都要做哥哥了。”
她温声问道:“他比你们小太多了。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帮忙照顾他,好吗?”
懂事如戚瑞戚安,自然是直接点头应下,而突然荣升为“哥哥”的王府三公子,也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一家五口聊了一小会,戚游便以曹觅要多休息为由,将三个孩子送出去了。
接着,他回到曹觅身边,扶着她躺下,轻声道:“睡一会儿?我去前面帮你看看药膳好了没。”
但曹觅却冷不丁抓住了他的手。
戚游一愣,随即问道:“怎么了?”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屋中只剩下戚游和曹觅两人。
曹觅眼角霎时就湿润了。
她道:“我,我有点怕。”
上辈子甚至还没有结过婚的曹觅,不知道其他女子得知自己怀孕是什么心情。
但她知道,自己能静下心来大夫说话,能打起精神应付三个孩子古古怪怪的问题,但在戚游面前,她却只想诉说自己的慌乱和委屈。
但话出口之后,她便有些后悔——她蓦然想起自己在这个时空中的身份,已然是三个孩子的娘亲,说出这种话并不合时宜。
于是她低下头,松开了握住戚游的手。
但手还没抽回,戚游便张开五指,重新抓住了她。
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北安王在她面前温声自首:“不瞒你说,我也有些紧张。”
曹觅诧异地朝他看过去。
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儿,曹觅蓦然破涕为笑。
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但她能看到戚游眼中的紧张和期待,还有占据了最大位置的——自己的身影。
北安王的眸子很坚定,手掌很温暖,所以王妃似乎也多了些许的勇气。
她揽着戚游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在他耳边提着要求道:“你知道吗?听说女人怀孕之后,脾气都会变得很差。
“这段时间,你要无条件地包容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准冲我发脾气,知道吗!
“就这一段时间了,你得忍着。”
“嗯……”戚游笑着问道:“比如呢?”
“嗯……”曹觅想了想,突然絮絮叨叨道:“我特别不喜欢你那件深蓝色的衣服,你每次穿都好像老了好几岁,你不准再穿了!
“书房里面的书案为什么一定要用镶金边的,很俗气你知道吗?
“还有……你真的不会有别的女人吗?据我所知,很多男人就是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出……纳了小妾!
“戚游你可千万别做这种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这些?”戚游挑了挑眉。
“当然不止,不过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到。”曹觅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嗯,知道了。”戚游应道:“那我觉得这个期限太短了。”
“啊?”曹觅没有反应过来。
戚游便轻轻抬起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为什么要局限在你怀孕的这段时间?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保持很久……很久……
“衣服你不喜欢就扔了,书案可以换掉,没有其他的女人……
“这个要求的期限可以无限期地延长,只要……”
他的唇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到曹觅的双唇上,两人顺势交换了一个浅浅的亲吻。
某片春光里播下的种子,终于在这个秋日,闻到了香甜的芬芳。
——
揣上了宝宝后的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王妃的生活就是比以前悠闲了些许。
但王府中四个男人就不一样了。
在他们的理解中,府中好像多了件什么不得了的珍宝似的,走路声稍微大点,都能引起场天崩地裂的震动。
雪还未落下,几个匠人忙活了几天,将拒戎王府内院的屋子都安上了玻璃窗户。
曹觅倚在榻上,晒着冬日里的阳光,舒服得深呼出一口气。
戚然还站在窗边研究着,听到她的声音,转头问道:“娘亲,你又要睡觉吗?”
近来变得有些嗜睡的曹觅摇了摇头。
戚安在戚然后面叫道:“你别再敲玻璃了,工匠说这东西跟陶瓷一般易碎,你再多拍几下,它估计就坏了。”
戚然闻言点点头,悻悻地从窗边回来。
曹觅笑了笑,询问道:“你们今早又到外城去了?”
“嗯。”戚然点点头,非常主动地交代道:“跟父亲一起去的。”
曹觅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喃喃道:“今年的雪还未下……看着可能要比去年更晚一些。”
拒戎地处北面,按照往年的气候来说,早就该下雪了。
但是继去年雪落推迟一个多月之后,今年的雪期,似乎也看不到踪迹。
戚瑞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对着曹觅道:“娘亲,您无需忧虑这些。
“父亲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近来已经做起了准备。”
“是吗?”曹觅有些诧异:“他不然我继续管着城中的内务,是自己揽过去了?”
戚瑞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
“嗯,那我就不操心了。”曹觅伸了一个懒腰:“但是我如今闲得很,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戚瑞在屋中环视一眼,问道:“娘亲看书吗?”
曹觅摇摇头,随意摆弄着手边的一个碧色茶杯。
她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对不远处的东篱道:“东篱,要不你去纺织工坊那边,给我要一篮子棉线过来吧。
“近来无事,我恰好可以勾勾棉线。”
之前丹巴用棉花与她换了羊毛的纺织技术,那批棉花已经被栽种成功。
如今,在容广山庄和拒戎城,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曹觅还记得当初第一批棉花种成时候的场景。
容广山庄的人还没见过从植物顶上直接长出来的白色毛团,棉花才团出个花苞就派人报到了曹觅那边。
曹觅只好写了长长一封信,向西岭那边解释。
容广山庄种成之后,今年年初,棉花的种子也被送到了拒戎栽种。
有了之前纺织毛线的经验,纺织工坊那边对着这从地里采收上来的棉花一点都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