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抄家现场——南苇
时间:2020-05-01 09:48:06

  现在,有一些犯人已经累极躺在土坑上鼾声震天了。
  还有一些人则围着火堆默默抹泪。
  “娘,我哥可累坏了吧?”
  薛明珠心疼了。
  十五岁的少年背着她走了一下午的路,她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
  “你哥没事儿,他累时,你由娘来背,我们换着背的……你轻得像根羽毛似的……”,见薛明珠一脸担心,薛母开着玩笑道:“都没娘年轻时挑的那两担货沉……”
  “明珠,你怎么样?还累不累了?”,薛母关心道。
  不管怎么说,成林都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又体质一向就好,可是,明珠不仅小,才六岁,还是女儿家。
  比起儿子,薛母更担心薛明珠能不能吃得消。
  幼儿更容易早夭。
  薛明珠感觉了一下,发现年纪小就是好,只睡了一觉,身上的疲累就都不见了,只除了脚底板还有些刺痛。
  看到薛明珠终于有了精神头,好像没事了,薛母一直紧提的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明珠,喝水,小心烫……”
  薛母摇了摇竹筒,那里还剩下一点点的水。
  薛明珠正感觉口干,接过来也不客气,小心的吹了吹后,便喝起来。
  温温的,真舒服!
  薛明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奇的问道:“娘,这竹筒和热水哪里来的啊……”
  薛母接过薛明珠已经喝干的竹筒,走到火堆旁,薛明珠这才看见她家坑前的这个火堆与其它火堆不同,她家这个火堆上还架着一口小破锅,不太大,也就比篮球大上那么一些,锅口那里破了个豁口,上面盖着灰扑扑的木板盖儿,热气腾腾的正冒着汽儿……
  薛母将木盖打开,动作飞快的将小竹筒扔进去,像打井水似的拉着竹筒旁的绳子,打起半竹筒的开水,面不改色的回来。
  薛明珠眨眨眼睛。
  她怎么觉得这小破锅这么眼熟呢?
  为什么只有她家,别人家都没有呢?
  薛母将小竹筒里的热水又倒一些在布巾上,飞快的拧得半干,擦着薛明珠的小脚,道:“小破锅和竹筒就是秋儿扔过来的东西……”
  秋儿扔过来的那个黑乎乎、圆溜溜的就是这口不大的小破锅,破锅里还藏着这个小竹筒。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淘换来的……不像是谁家后厨做饭的器具,倒像是大家夫人给自家小姐们学厨艺而准备的小玩意,只是不知怎么破了个口,给扔了,倒被秋儿得了来送了过来……”
  这两个玩意儿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厨具,可是,却正适合薛家人这种被流犯的人使用。
  不太大,不占地方。
  一路上薛李氏就把它扣在肚子上,囚衣一挡,也不惹眼。
  “秋儿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薛李氏叹道。
  薛明珠吐了吐舌头。
  没打算告诉薛母,她偷偷给了秋儿一粒金瓜子。
  她也没想到秋儿会来看她,还给她们送了这么实用的东西。
  想必是那粒金瓜子的功劳,让秋儿心愿得偿被卖了个好人家,还能抽个空来看看他们。
  总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她们一家人还有得熬啊……
  “嘶~”
  正想得出神,脚丫子一疼,薛明珠下意识的就忍不住想要将脚收回来。
  “别动!”,薛母一把拉住薛明珠的小脚,嗔道:“不把血泡挑开,明天更遭罪!”
  说完,毫不怜惜的用头上的那根绿檀木簪尖,一口气连挑了薛明珠小嫩脚上的三个大血泡,把里面的血水挤出来。
  “嘶~”“嘶~”
  薛明珠疼得不停的抽着冷气,身子扭成了一条毛毛虫,也挣不脱薛母铁腕钢钳。
  这下,她真的相信她娘的力气是很大的了。
  等两只小脚丫上的血泡全部被挑挤干净了血水,薛明珠已经疼得瘫在了坑上,成了一只小死狗了。
  薛母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又打了些热水浸湿的布巾,用来热敷着自己的双腿。
  正是因为年轻时走惯了,薛母才更知道如何解除双腿的疲乏,保护自己的腿脚。
  这布巾是她在刚出大理寺时,趁乱捡的一件衣裳,从那件衣裳上撕下的里子。正是为了捡这件衣裳,她才没留意她的小明珠竟然偷摸的也在捡东西,捡的比她还多。
  正忙着,就听见门口一阵响动,有脚步声传来。
  薛母一阵紧张,抬头望去,借着屋中不甚明亮的火光,依稀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往里轻手轻脚的走着,他们刚进来,大通房的门就被人给锁上了。
  “爹,哥!”
  薛明珠乐了。
  进来的人不是薛爹爹和她大哥薛成林,又是谁?!
  “嘘!”
  薛爹爹用手指比了噤声的动作,左右看看,见没引来其它人的注意后,便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个药瓶,一样是干净的白布。
  “这药专门治脚上的血泡,抹上后,用白布给她包喽……”,薛爹爹小声的示意着薛母。
  薛母眼睛一亮,双手在囚衣下摆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欢喜的问道:“在哪儿弄来的?!”
  薛爹爹笑了笑,“刚才送饭的功夫,正好看见驿站的驿官在为写公文文书烦心,就顺手替他写了,换来了这东西……”
  薛母乐得眉眼弯弯。
  “正好刚给明珠擦过脚挑过血泡……”,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瓶中,用绿檀簪尾小心翼翼的挑了一点儿,给薛明珠上药。
  薛明珠本来觉得这脚上一片火辣辣的,抹上了药膏后,竟觉得一片冰凉,特别舒服,不禁吃惊的“咦”了一声。
  薛爹爹坐在一旁烤着火,淡淡道:“这驿站的人都是老油子了,最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皮血之伤了……”
  薛明珠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爹。
  所以,她爹这是特意找机会去想办法替她弄药去了呗。
  “妹妹,你看哥给你带什么了……”
  大哥薛成林一边压低着声音,一边从怀里也掏出个东西,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薛明珠的手里。
  一个又大又圆的红皮鸡蛋。
  “鸡蛋?!”
  薛明珠咽了咽口水。
  别怪她没出息,都一个多月不曾尝过肉味了。
  虽说鸡蛋不是肉,可那也是好东西啊。
  “不过……是生的。”
  薛成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从那么大的一个篮子里拿的,那里面满满的全是红皮大鸡蛋,足足得有近五十个。
  薛成林从来没觉对一篮子鸡蛋那么渴望过,他刚看见时,差点走不动道。
  后厨的人看他老实肯干,力气又大,就给了他一个。
  生的不怕,她们有锅!
  薛明珠继续流口水。
  然后,那枚鸡蛋就变成了水煮蛋。
  谁能肯与一个六岁小儿争食?最后,全便宜了薛明珠。
  一口鸡蛋、一口馒头、一口温水……
  吃了个饱。
  大通铺的门已经锁上了,不能再出去打水,薛母为薛明珠灌了满满一竹筒水后,就与薛爹爹和大哥将最后的热水用来敷腿和脚了,一点儿也没舍得浪费。
  最后铁锅被薛母从火上拿下来,包上她捡来的布衫,做成汤婆子让薛明珠取暖。
  一大家子都安排好后,便都上坑睡了。
  薛明珠这才知道,原来大家的晚饭早就吃完了,就她一个人没吃而已。
  薛母、爹爹和大哥走了一天了,都累坏了,很快就睡着了,只有薛明珠一个人傻眼了。
  她睡得太多了,睡不着了。
  为了不吵到家人,薛明珠硬是睁着眼珠子等到确定家里人都睡熟了,她才慢慢坐起身,活动活动。完了,下午睡得太多了,现在再睡,脑壳疼……
  所有的人都回到坑上睡觉了,包括刚才那几个围在火堆前抹眼泪的。
  嗯……
  不对……
  那里怎么还有一个人不睡啊?!
  薛明珠好奇极了,慢慢的爬下床,穿上自己的小草鞋,虽然脚底还是有些疼,但完全能忍受,她睡不着,想去看看。
  慢慢来到近前……
  咦……
  这不是那个长得极好看的少年吗?
  ……谢……谢孤舟……?!
  薛明珠想起来了,他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此时,清冷少年正闭着眼睛,盘着腿静静的坐在一个火堆前。
  “你……你为什么不去睡觉啊?”
  薛明珠好奇极了。
  ……
 
 
第7章 
  “你……你怎么不说话?”,薛明珠小声问。
  少年仍是没有理会。
  薛明珠的目光落在了少年干裂出条条口子的唇,想了想,转回身慢慢走回去取了竹筒,又磨磨蹭蹭着过来,将竹筒递过去,“你……你喝口水吧……”
  可是,少年还是没有理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微微有起伏,薛明珠差点以为他已经挂了。
  不过,他若是再不喝水,明天再走上这么一天的路,离挂也不远了。
  想了想,薛明珠吭哧吭哧的蹲着蹭过来,将竹筒口对准少年的嘴,小心的倾斜,温热的水浸润了少年干裂的唇……
  “你……”
  少年双眼蓦然睁开,即惊且怒。
  薛明珠才不管他,趁他说话的功夫,硬是给他灌下了三大口温水,才讪笑着收回了竹筒。
  他的眼睛好漂亮。
  瑞凤眼,黑白分明,湛然有神。
  眼尾斜长上挑,宛如笔墨丹青中最优雅流畅的那一抹色彩。
  真好看!
  薛明珠抱着竹筒原以为少年会暴怒,结果,少年却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冷着脸微不可闻的挤出一声:“谢谢。”
  “不客气。”,薛明珠乐了。
  这个时候,满屋子也就只有她有水了。
  看少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薛明珠便又胆肥了,将竹筒又递了过去,“要不要再喝两口?”
  少年默默的摇摇头。
  “那……吃块糕吧……”,薛明珠挠挠头。
  他连水都没得喝,八成也没饭吃。于是,薛明珠便拿出了自己的那块白糖糕。馒头她刚才吃光了。这些东西她给家人吃,他们谁也不肯,只肯把她那份的窝头分吃了,这些留下让她自己吃。她少吃一口死不了,这少年怕是饿极了吧。
  白糖糕早在怀里已经挤得不成样子,脏兮兮的。
  薛明珠有些羞赧。
  觉得这块脏兮兮的糕配不上这样清似涧雪的少年。
  将那块脏糕小心的放到少年盘着的腿上,薛明珠就开始从怀里往外掏,想要找到一点儿干净的吃食。只可惜,她掏出来的三个小纸包,打开一看,一个装的是盐、一个装的是针和线、另一个竟然装的是几枚铜板,就是没有一点儿吃的。
  虽然找到了铜板让薛明珠很高兴,可是,现在大通铺已经锁上了,她有铜板也换不到吃的。
  “没有吃的……”
  薛明珠垮着脸。
  谢孤舟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像个小松鼠似的从怀里不停的掏着,圆圆的小脸皱成个包子,大大的杏眼眨啊眨,满眼都是失望,终归是少年心性,不禁有几分好奇的问道,“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
  薛明珠见少年终于肯和她说话了,杏眼弯成了月牙儿,小小声的说:“在大理寺门外时捡的……”
  谢孤舟明白了,唇角不由浅浅一弯。
  “你笑啦……”
  薛明珠惊奇的脱口道。
  这少年笑起来的样子,美极了,宛如流星透疏水。
  只可惜,那笑容太短了,转瞬即瞬。
  薛明珠暗道好生可惜。
  这少年笑得这样好看,应该多笑的。
  不过,薛明珠也没有傻到把这话说出来。
  大家都是被流放的犯人,几千里跋山涉水之路,艰难险阻,不知有多少危险在路上等着他们,前途未卜,哪有人能笑得出来。
  想到这儿,薛明珠觉得有必要给少年打打气,竖立一下信心,若不然这条流放之路怎么熬到头,万一这少年受不了,也自杀了,怎么办?!
  “咳咳……那个……宁安其实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可怕……那里很富饶的,山上有许多野物山珍,……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薛明珠努力回想着自已老家有什么优点,细声细气的说着以宽慰少年的心。
  “我竟不知道人人闻之变色的极北苦寒之地,竟是你眼中的好地方……”,谢孤舟原本不想再理会这个小丫头的,可是,这小丫头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她的家人将她保护得很好。
  他看着这个小丫头在她兄长和娘亲的身上睡了一个下午。
  她是……宗人府理事官薛宗羲的女儿?!
  那个贪官!?
  一想到薛宗羲,谢孤舟的眉头不由得嫌恶的一皱。
  谢父清廉正直了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贪官。
  谢孤舟自然也是不喜的。
  不过,他自不会将这份嫌恶转迁怒到一个才六岁的小丫头的身上,将腿上那块脏了的白糖糕还给薛明珠,道:“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走上五十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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