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时间:2020-05-04 09:17:03

  今日便要上船了,老太太心中快意,面上也有了笑,“你办事,我总是宽心的。”
  这时,一直不声不响跟在后头的庄玉兰亦是附和了一句,“有夫人在,姨奶奶才能少操心呢。”
  姜氏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确实是会说话。
  庄玉兰昨个儿一早便回了府里,刚回来就能将老太太哄的笑呵呵的,这本事在小辈儿里可是难得了。
  起码付家几个小辈儿,没人有这本事。
  例如那五丫头,姜氏余光瞥了付茗颂一眼,见她垂着眸子走路,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趁今日老太太高兴,在人前多说几句好听话。
  不过,倒也是个实心眼的。
  忽然,付姝云从后头小跑着跟上,压低声音喊了付茗颂一声,随即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五妹妹!”
  自打上回药铺那事之后,付姝云总觉得她和付茗颂也算是共患难了,待她的亲昵也愈发明显。
  庄玉兰不知缘由,本来回府后听说姨奶奶将付茗颂放在身边养就够惊讶了,这会儿见这个向来看不惯庶女的嫡姑娘同她走得这么近,心中的惊讶更多一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刻意,付茗颂莫名其妙地也瞧了她一眼。
  庄玉兰尴尬一笑,很快就收回视线。
  付姝云叽叽喳喳地在付茗颂耳边说着京城的景象,都是从话本子里看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叫姜氏给撵回了车厢里。
  付茗颂与庄玉兰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侧,一路上庄玉兰都在同老太太话家常,多是说她在寺庙里被僧人指点悟出的理,老太太又信佛,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茗颂不敢插话,只挺直背脊端正坐着,一路下来觉得腰疼的慌。
  好容易下了马车,她缓缓松了口气,就听不远处付姝云道:“今日码头怎这般空旷,往常不是人最多么。”
  付茗颂眉头一扬,四处瞧了眼,果然没什么人,好似今日开船的只付家一家。
  且这船也大得很,实在奢侈,府中账务一向由姜氏料理,她这回也是真舍得。
  然而她一脚刚踏上甲板,就见东苑那位沈大人的家仆从船舱内走过,付茗颂一愣,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元禄恰好也看过来。
  元禄脚步一顿,远远朝她低下头,似是行了个微不足道的礼。
  付茗颂滞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叫后头的人催了两声,堪堪打断。
  ——
  船舱共分两层,付家一家老小被安置在下一层,付茗颂的屋子就挨着老太太,在最里间,也最是安静。
  这次赴京,她特与老太太提了要将遮月与齐妈妈带在身边。
  遮月便也罢了,齐妈妈腿脚不利索,老太太本不愿让她带着,还是付茗颂废了一番口舌,险些惹的老太太不悦。
  齐妈妈心里感念她的恩情,又觉得十分对不住她,从付茗颂手中接过衣裳,正要开口道几声谢,忽然船舱一晃,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姑娘突然捂嘴弯腰,呕了好几声。
  方才在甲板上用膳时她便头晕眼花,又怕给老太太添事儿,忍了好一阵,终于挨到老太太回房,她才匆匆离席。
  这会儿又颠了一下,实在是扛不住。
  齐妈妈见她小脸煞白,匆匆将人扶起来,“姑娘可是晕船?”
  付茗颂咬着唇,将胃里那点子恶心的感觉压下去,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从遮月那儿接过茶水抿了几口,钻进被褥里朝她二人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歇会儿就好了,若是祖母寻我,再将我唤醒。”
  “诶…”遮月捧着一碟果子,看姑娘实在乏了,才只好作罢。
  二人轻手轻脚出了房门,遮月才皱眉道:“夫人此行带了郎中,姑娘这般挺着,倒不如我去将郎中请来。”
  齐妈妈张了张嘴,姑娘不请郎中自然是怕多事,她这句话一个打转咽了下去,今时不比往日,现下已不是在洗春苑的时候了。
  若是老太太知晓姑娘身子不适还未请郎中来看,说不准反而要怪罪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思此,齐妈妈心下一松,“你去夫人那儿将郎中借来,就道是姑娘病了。”
  遮月一愣,忙点头应下。
  谁知遮月询问姜氏身边的吴妈妈后,却被告知郎中前脚刚被云姨娘请去,说是二姑娘头疼的不行。
  遮月又去云姨娘屋里,果然见郎中正给付姝妍瞧病,云姨娘自然是先心疼自家姑娘,轻飘飘一声让她等着。
  这一等,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付姝妍缠着郎中问这问那,活像是要学医的架势。
  她心知这二姑娘怕是刻意为之,心下气闷,却也不能顶撞主子,只好先离去。
  齐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头,也只能吩咐人做些清淡的,以防姑娘晚膳用的少,醒来要饿着肚子。
  没曾想付茗颂这一觉睡到了夜里都没有要醒的意思,遮月心下莫名有些慌,姑娘向来浅眠,且没有贪睡的习惯,从天未暗睡到这个时辰,还是没有过的。
  果然她大着胆子掀起床幔一探,叫付茗颂浑身的滚烫给吓了一跳,忙挑灯敲了郎中的屋门。
  半个时辰后,遮月又是擦身子又是喂药,偏偏姑娘这烧就是退不下去。
  郎中候在门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道:“老夫瞧五姑娘许是在船舱里头晕气闷,这才发了高热,也不打紧,说不准一两个时辰后便无碍了。”
  遮月见他一脸不耐,药也开了,法子也用了,只好放人回屋。
  她正万分焦急时,就见廊道拐角处元禄脚步匆匆过来,身后还带了位白胡子老者。
  ——
  后半夜,元禄方轻手轻脚上了楼,见屋里灯火未灭,便知道皇上是还在等着了。
  他忙推门进去,见闻恕抬头看过来,禀道:“五姑娘服了药,应当是无碍。”
  男人面上无甚神情,实在看不出心里头在想什么,但元禄伺候他这么久,其他瞧不出,是喜是怒还是能瞧出来的。
  反正现下,怎么也不是喜。
  半响,闻恕才哑着声道:“让后厨开火,待她醒来送到面前的,要是热的。”
  元禄诶了声,犹豫着问:“恒王殿下身子未好利索,明日可要太医去给他瞧瞧?”
  男人皱了下眉头,“随意。”
  元禄应声,退下时还忍不住偷偷瞧了他一眼,这差得也太多了些…
  也是稀罕,宫中那么多位贵人,虽都是皇上自个儿看上纳进宫的,可全都当了摆件,也没见他对谁上过心。
  ——
  翌日一早,付茗颂刚醒,元禄那儿便得了消息。
  是以几位厨娘陆陆续续摆了好些粥和茶点上去,因不知付茗颂的口味,光是粥便上了四五样。
  老太太本还不知昨夜的事,叫元禄这么大阵仗一闹,方知她烧了一夜,当即便起身往隔壁屋去。
  正逢付茗颂一脸懵地盯着小几上冒着热气的吃食瞧,老太太也睨了一眼,拧着眉头道:“身子不爽利,怎不早些请郎中来。”
  付茗颂撑着桌沿起身,唇珠微动,呐呐道:“不是大事,祖母,我吃不下这些。”
  厨娘未说是谁送的,又恰逢老太太过来,付茗颂自然以为是老太太吩咐的,心下还颇有些受宠若惊。
  老太太应了声,并未否认,“用不下就叫人撤下几样,不必勉强。倒是你这病,可叫郎中来瞧过了?”
  不等付茗颂回话,遮月便应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请了夫人带的随行郎中来瞧过,可惜不见好,好在沈公子身边的大夫医术高明,昨夜里一副药下去,姑娘这身子也不烫了。”
  “噔”的一声,付茗颂手中的汤匙掉进碗里,发出一道清脆的响。
  她面上划过三分慌乱七分惊讶,“沈公子与我们同行?”
  蓦地,她突然想起昨日上船时远远见了一面的元禄。
  说罢,付茗颂担忧的朝老太太看去,解释道:“祖母,这事我不知——”
  老太太打断她,“沈公子心善,待你身子大好了别忘道声谢,莫要叫人觉得我付家的姑娘不懂礼数。”
  付茗颂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见老太太面色并未有不快,才犹豫着应下,“…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付怂怂:感觉很慌张
  ——
  昨天元宵我忘了,今天评论发红包==
 
 
第15章 
  老太太的话叫她心下忐忑,总觉得走哪儿不大对。
  付茗颂味同嚼蜡地吃下一碗红豆粥后,揉着有些涨的小腹起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了,老太太最看中男女大防,尤重名誉清白,沈公子再如何也是外男,可老太太言语中却并未要她避开,实属奇怪。
  “遮月。”她抬头道:“你去后舱瞧瞧,小厨房可还备有吃食,送去给沈公子,替我道个谢。”
  遮月诶了声,领着吩咐退下。
  老太太不提点她,她也不能自己乱了分寸,若是亲自去,万一叫人误会,反而糟糕。
  遮月动作极快,又恰好小厨房刚依元禄的吩咐开了火,剩下不少膳食,还都是热的,遮月给了厨娘几个碎银子,挑了卖相好的呈上去。
  是以元禄解开食罩的那一刹那,还笑呵呵的道了句,“五姑娘真是有心了。”
  闻恕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食盒上,嘴角似笑非笑的弯了弯,拿他的东西谢他,可真是有诚意。
  虽是如此,闻恕还是尝了几口,“让白太医仔细着,一行十日,她的身子吃不消。”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熟知她的体质,看着瘦,实则更瘦,一把抱起来都是骨头,硌得慌,舟车劳顿便能要她半条命。
  元禄现下已经十分习惯,半点都没大惊小怪,“是,奴才定让人好生看着。”
  ——
  一连五六日,因付茗颂病了一场,老太太便没让她在身边伺候,又怕她吹了冷风,连用膳都没让她一道。
  如此一来,她的日子过的还算舒适,这赴京之路,倒叫她过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有一事叫她心下郁郁,就是那个李大夫,三天两头给她诊脉送药,偏偏称是医者父母心,拦都拦不住,也只好由他去。
  直到抵京前一日,姜氏在甲板上置了桌椅,许是打听到她身子痊愈,也差人请了她过去。
  姜氏差人来请,付茗颂总不好找借口不去,何况她确实已大好,总躲着人也不像样儿,便叫遮月给她重新梳了发髻,换了身清爽的衣裳过去。
  老太太已然就坐,一旁庄玉兰正殷勤地给她布菜。庄玉兰知晓老太太的口味,添的也都是老太太爱吃的,少不得要被夸奖几句。
  但老太太身旁那个位置,显然是给茗颂留的。
  她步子稳当地走过去,规规矩矩道:“祖母。”
  老太太朝她颔了颔首,示意她坐下。
  “身子可无碍了?”说话的人是付严栢。
  付茗颂刚坐稳,冷不丁被他这句话吓得险些又要站起身,才捏起的汤匙又放下,“大好了,劳父亲挂念。”
  付严栢向来没关心过她,这会儿自己也不大习惯,问过之后就也没再说别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静谧,只有汤匙撞碗的轻响。
  忽然,姜氏身边的吴妈妈从舱内出来,“夫人,沈公子已用过晚膳,便不来了。”
  姜氏眉头一扬,看向老太太。
  这回请人,可是老太太让她请的,不过姜氏也没想到竟还会被回绝,也是稀罕。
  老太太闻言也只淡淡道:“罢了,用饭吧。”
  姜氏点头笑笑,“五丫头多吃些肉,瞧这瘦的。”
  付茗颂手里的竹筷一顿,慢半拍地朝姜氏颔首:“……是。”
  对面付姝妍苦着一张脸扒拉碗里的米粒,上次被老太太教训了一顿后她再不敢在人前说付茗颂的不是,只好趁着人不注意瞪了她一眼。
  付茗颂瞧见了,却移开了目光,这便叫付姝妍心中更恼火了,偏偏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此刻,船舱上层,闻恕正同闻争下棋。
  闻争自打被闻恕逮了个正着后,日日身边都有人看管,就连上这船舱,都并非自愿。
  但他不敢说,生怕又糟人冷眼。
  元禄领着三两厨娘来布菜,将两双竹筷放置好后,才轻声打断二人。“皇上,殿下,该用膳了。”
  闻争手执白子一顿,当即放下,往桌案扫了一眼,“这虾丸子是俞州一带的做法吧?”
  没想恒王殿下对吃食还有研究,元禄笑了两声应道:“回殿下,正是。今日这道菜,还是付家大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说是她们老太太好这口,这不,方才还差人来请皇上呢。”
  闻争倒也不避讳闻恕还没执筷,用竹筷戳了戳那虾仁,“是么,倒是有心。”
  “可不是,不过皇上龙体尊贵,住进付家已是屈尊,哪能同他们再一道用膳呢。”元禄摇摇头,多嘴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觉得身后烧得慌。
  他扭头一瞧,皇上不知何时放下棋子,双眸冷冰冰的瞧着他。
  元禄背脊一僵,转念一想,肠子都悔青了。
  “回绝了?”闻恕抿了抿唇问。
  元禄磕巴了一下,温吞吞道:“要不,奴才再去说一声?”
  闻争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撇过头去一笑,这元公公啊,能伺候皇兄到如今,还没被他的喜怒无常给吓晕过去,也实属难得。
  闻恕慢悠悠的拢了拢衣襟起身,又慢条斯理地折了折袖口,“出去走走。”
  说罢,一桌膳食未动,闻恕留了个背影给闻争。
  身后的人一挑眉,倒也不觉惊诧。
  毕竟,从他这位皇兄凭着“眼缘”二字往宫里纳了不少贵人,又凭“碍眼”二字处死了不少贵人之后,闻争已经对他所有举止见怪不怪了。
  只是那付家五姑娘看着小巧可人的,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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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恕这出去走走,一走便走到了甲板上。
  姜氏一愣,旋即摆上了得体的笑,“吴妈妈,快添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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