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随手抽取了一本塑料外皮有些掉色的本子,温琅任意翻了一页。
“5.10 晴
义卖因为他而不同。”
那是发生在温琅高一下学期时的事,看着停驻在日记本上的文字,温琅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时光。
那一年五月,温琅所在的高一年级举办义卖,每个班级自行组织,最后筹集的善款将用于希望小学的捐助。
温琅所在的班级参与度不是太高,可是带着爱心意味的活动却让她想要试试。
从家里搬来进十盆由她精心照料的花,温琅在同学的帮助下支起了小摊。
可等到义卖开始,温琅才后知后觉,对于学生们而言,闲置的小说和价格稍低的零食,要比好看的花朵更有吸引力。
一个小时过去,温琅的小爱心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就在她萌生退意,打算悄悄退场时,抱着篮球的江歇出现了。
少年正在抽条,看起来有些瘦。处于变声期的他,说话时带着微微沙哑。运动后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拿起校服擦了擦,毫不讲究。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桌前细细挑选,而温琅眼里就只有他。
他指着并非珍奇类别的蝴蝶兰问:“这盆多少钱?”
摸了摸花叶后急忙收手,冲着温琅露出灿烂的笑。
也许是大白牙幌了眼,温琅伸出手随便比了一个数。只有她知道,那一盆耗费了她最多心血。
江歇当时给了多少钱,温琅并不记得。她只依稀记得他翻口袋的样子。
上下四个口袋里混装着缠在一起的耳机纸巾和大钞,凌乱又无序。
和他现在的极强秩序感比,大相径庭。
低头又看了看,温琅这才记起来——江歇当时找不出零钱而温琅又没钱找,场面一度尴尬。
“要不我帮你把花都买了,就当是抵了花钱。”那时的江歇爱笑爱闹,眼里并无疏离。也许是不好意思,他又冲她露出白牙。
温琅自然是点了点头,却连话都不敢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比温琅高出很多的少年,连吆喝带笑容,把温琅的小爱心全部变现,拿着比预估多出好几倍的钱,温琅见他搬着花盆离开,还不忘朝她摆手。
日记的最后,这样写着:
校园偶像之所以是偶像,可能不仅仅是因为长得帅。
也可能是口才了得。
谁能想到,十年前的江歇能说会道,甚至有一年真的站在台上和人说相声。
只不过,那都是从前了。
合上本子,温琅又看了看按照年份排列的过去。等她有空,这里也急需清理。
洗漱时,温琅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再想起那些事,她眼中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情绪在起起落落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也许再艰难的断舍离需要的都只是一个契机,而江歇,终于在这一天彻彻底底翻过页去。
睡前,没了手机助眠,温琅翻来覆去。后来不得不盯着天花板,开始数羊。
眼角又开始发痒,她最终强忍着想揉的念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上午,温琅正和José医生在外科会诊一位病人,只见实习生中的一个气喘吁吁地跑进病房。
见他明显有话要说,温琅低声说了句‘perdón ’,便暂时离开。
“冒冒失失干什么?这里是病房,跑什么跑。”温琅声音并不大,可话语间少有的严厉,让实习生双眼微瞪。
“你要知道,这里是病房,如果因为你跑误伤了过往的病人,怎么办?”温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硬,带着安慰补充。
“温老师,我错了,但这不是着急吗。”男生挠了挠头,闷着声说。
“怎么了?”温琅转口问。
“江老师和胖医生那里来了一个病人,我实在是没法翻译。”男生说着有些窘迫,耳阔烧了起来。
“你旁边不是还有其他同学?”温琅朝病房里看了看,语速不由快了些。
“我们四个加起来都搞不定。”男生有些低落地说。
“给温老师打电话,结果你也不接。我这没办法才跑这么远来找你。”男生抬头看向温琅,眼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窘迫和找不到人的小小埋怨。
“你先回去等我,这边结束我去找你。”说着温琅习惯性摸兜,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她手机连同手机卡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那我去江医生那儿等你,我们都在那。”
男生说完就跑,连个让温琅多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温琅见他如此轻轻摇头,真不知道到底是遇见了什么状况,竟然难倒了四个高材生。
作者:1-关于暗恋,作者想说很多,但是不管情理如何,从道理上来说,明知道别人有了伴侣还记挂,是错
2-希望每个人都能心怀喜欢,却不要为爱卑微
3-这一章江医生短暂下线,下一章强势归来
4-是时候展现琅琅和江医生真正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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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的第一本文《被偶像投喂的日子》今天限时免费,也就是说02-29这天看全文免费。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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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强大的生命力
温琅一路小跑,从住院部火速赶到门诊。推门前,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抬手扇了扇汗,她朝虚掩的门轻敲两下。
焦急等候的实习生拉开门一看是温琅,眼底闪着喜悦的光,就差在脑袋上顶着‘救星降临’这几个字了。
“下午好。”温琅对着诊室里所有人轻声问好,看向江歇时,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轻轻颔首眼睛转向别处,没有丝毫过度关注。
江歇看着温琅,蹙眉间手下的钢笔在纸上顿下一个深重的痕迹。见她脸颊微红,额上带着细汗,他起身把空调扇叶朝上推了推。
“是翻译老师来了?”端坐在椅前的病人,说着转向温琅发声的方向。
“您好,我是外籍医生的翻译。”温琅简单做出自我介绍。
“稍后可能需要重复问诊过程,希望你不要介意。”说着,她接过学生手里的纸笔,走到两位医生侧方。
眼前的病人虽然坐着,却明显能看出比常人高出不少。细长的四肢并不那么匀称,胸脊微微侧弯。
可这些并未折损由他身上散发出的儒雅气质。
三十多岁的男子,头发梳得整齐,衣服干净整洁。眼睛虽被遮盖,可微微泛白的唇边却一直保持友好。
看了看病人,温琅回忆起曾经见过一次的病例。她试着问:“是马方综合症?”
在还没有告知她任何信息的当下,她的推测让在场的人不由看向她。
“Síndrome de Marfan.” 见Antoni医生一脸懵,温琅连忙用西语补充。
“翻译小姐真是见多识广,的确是这个缠人的病。”病人笑着回应。
“现在我和Antoni为他检查眼底,这些之前的诊断结果,麻烦你进行简单翻译。”说着,江歇指了指手边的病历,拿起裂隙灯给胖医生打了个手势。
温琅就近坐在江歇的座位上,一页页拿起病例快速翻看,手边随时记录关键词。
一旁的学生们纷纷觉得温琅简直是个行走的翻译机,在他们还在翻找关于马方综合症的百科时,她已经开始准备现场翻译了。
“晶状体脱位。”江歇拿着仪器检查,看了看说出判断。
温琅闻言,抬起头把病症反馈给胖医生,接着埋头继续看。
直到胖医生也结束检查,病人的基本状况,温琅已经了解了。
她从凳子上站起,把座位让给江歇:“病人本身患有马方综合症,目前晶状体整体脱落。再加上有白内障,外加心脏瓣膜异常的问题,其他医院没有给他做手术的意愿。”
安静的环境中,温琅拿着关键词陈述。她连续不断的翻译中,伴随着对翻译内容的自信。
听起来,她说中文和外语时的语气和音色并不相同。带着几分华丽色彩的单颤和双颤,连读和吞音,让韵律感十足的语言哪怕不知内容,听来却很享受。
温琅的目光集中在胖医生和病人之间,而江歇的目光则短暂停留在她的唇上,一闪而过。
“Verónica,帮我问问他做手术的理由。”Antoni医生看了几组数据,哪怕语言不通,但是相关数值和图像却不需要过多翻译。
“请问您一定要做手术的理由是什么呢?”温琅温柔地问。
“想继续看看这个世界,在我有限的时间。”病人的回答也同样温和,明明是乍一听有些悲伤的事,可在他口中,却带着些决绝的浪漫。
“你的检查我看了,属于术中风险很高的那种。这个情况你了解吗?”江歇抬头,直视患者。
胖医生听温琅转述,点头表示对江歇判断的认同。
“别的医院不敢接,所以我才来到这里,听说有技术高超的中外专家。我的病我了解,但还是想试试,不想就这么放弃。”病人说着笑了,轻缓的笑声掩住无奈。
胖医生对他的心脏问题不太乐观,江歇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温琅看着耐心等待的患者,问:“方便问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温琅这么问,病人笑着说:“画画的。”
说着陪诊的助手从手机调出几张照片,油画布上绽放着绚烂的色彩,线条和色块碰撞后创造出抽象意味十足的画作。
虽然温琅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但是她却通过眼前的作品,感受到了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力。
江歇抬头,见温琅注意力都在画上,微张的唇边伴着些许惊讶。那种发自内心的震撼,让他不禁站起身远远看了看。
“如果可以,我先安排明天的各科会诊。这之后再根据结果说手术。”江歇因为那句不想放弃而动容,也因为震撼到温琅的画作想多争取点可能性。
虽然并未给出任何承诺,可江歇的话让病人连连点头。走之前,他朝着办公室里的人微微鞠躬。
没有人不喜欢配合并且容易沟通的病人。
“初期判断,得做白内障和视网膜手术。”江歇埋头看病历,细长的手指在关键部分点了两下。
胖医生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说:“条件允许的话,你来手术,我给你当助手。”
没有一个医生会不想救助病人,更没有谁会先放弃。有的希望不光病人在等,医生也同样期盼。
温琅见科室暂时没什么问题,留下学习最好的女生,把其余三个人叫了出来。
“刚刚的翻译,听懂了多少?”温琅说着把记录关键词的纸递给他们传阅,整齐漂亮的字母间彼此相连。
“有的词懂,有的不懂,还是学的太少。”学生言语间透着些苦恼,刚刚的现场翻译让他对自己的学习成果突然特别不自信。
“一入西语门就深似海,你们这才知道吗?”曾几何时,温琅也因为能力不足而红了眼眶,所以她都懂。
“多积累的意思是任何方面都要去看去涉猎。背单词听听力阅读报刊新闻,这些就是我们翻译人的基本功。”说着温琅把马方综合症的全称用西语写了下来。
“你们去看看相关科普,既然接触到了这个病例,就不要放过赶紧积累下来。”
温琅看再有几分钟就下班,便让他们先走。
等江歇走出,他朝四周看了看。见温琅不在,他便收回了本想问些什么的念头。
温琅看向他的淡淡目光,令他介意。
那样毫无情绪的问候,让他不由琢磨刺耳的同事二字。
如同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失去了某些东西,描述不清的心情困扰着得不到解答的江医生。
去食堂吃过饭,江歇来到顶层资料室。进去一看,下班后的明亮室内并没几个人。
他朝里走了两步,竟然看见本应下班的温琅正坐在角落,耳朵上戴着耳机,面前摆着厚重资料。
她正低头阅读,目光集中在晦涩难懂的文献上,见她全神贯注,江歇眼底情绪流转。
绕过架子,江歇坐在温琅斜后方。这个角度不容易被发现,还能看到她的背影。
低着头的温琅,长发随意扎起,有一缕逃脱了橡圈的约制,单独垂在背上。
沉浸在资料里的温琅无知无觉,而正用长指抵着书脊的江歇,产生出想要帮她整理一下的冲动。
又看了几眼,江歇起身找到想要的资料,半靠着铁架子读了起来。
结束中文部分的阅读,温琅用指关节按压了几下发痒到微微刺痛的眼睑。拿起舒缓疲劳的眼药水点了一滴,她低头总结着没有弄懂的部分。
想了想,东西放在桌上,她拿着电脑和纸笔走向安全通道。起身时,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江歇闻声朝架子间避了避,直到她离开才走了出来。
透过书籍缝隙看向温琅的座位,见人一时半刻不回来,他坐温琅桌前。
风从半开的窗间闯入,温琅放在桌上的纸被吹到地上。江歇走过去蹲下捡起,扫了几眼打着问号的医学名词。
他把掉在地上的其余物品放在桌上,江歇根据这张单子找来不少资料。整齐摆放在温琅桌上,他不忘把便签夹在书页间最显眼的地方。
温琅拿着电脑,随便撕了张纸一垫便坐在楼梯上。见公用Wi-Fi的信号足够她向好友发起视频通话请求,没来急落实新手机的温琅缓缓呼出一口气。
稍作等待,备注名为Alfonso的人接通了视频。
卡顿的画面一片黑,声音先传了过来。带着外国人特有的发音方式,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说:“langlang。”
这个拐调的称呼让温琅蹙眉,她带着些不爽回应:“说了一千次,叫我Verón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