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夫君失忆了——毋宁随安
时间:2020-05-06 09:23:58

  昨日在芝兰所的事情,南蛮确实没有安排好。
  就如同他们蒙骗李佑时一般,用计非常粗劣。
  因此造成的后果却要李佑鸿来承担。
  他若回答是,那便是证据确凿,李佑时难逃一死。
  他若回答不是,李佑时费劲心思想把太子之位让给他的计划,就会落空。
  李佑鸿抿了抿嘴,道:“儿臣不记得了。”
  “在王府中醒来之后,儿臣只觉得头痛欲裂,对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听到他的回答,太元帝轻轻笑了一声。
  “你回答得真好,朕本来还要问你,昨日他有没有和你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用问了。”
  他的目光凝聚在李佑鸿脸上,一点点描摹他那与文儿相似的轮廓,良久良久,才开口。
  “你真的是文儿么?”
  李佑鸿垂着眼睛,并不回话。
  太元帝听不到回答,却也不恼,将手中拿着的圣旨塞到李佑鸿手中。
  “朕希望你是文儿......朕真的希望你是文儿......”
  皇帝的目光虽然投在李佑鸿身上,看到眼中的却根本不是他。
  皇帝在透过他,去看一个很遥远的人。
  “李佑时不中用了,若你也是在骗我,那我们李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李佑鸿握着圣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事到如今,一切都只从血脉上考虑的皇帝,只剩他一个选择了。
  “父皇,这是甚么?”
  太元帝闭上了眼睛,将身子转回去,道:“这是、这是立你为太子的圣旨。”
  “皇后驾崩不久,你孝期未过,太子之礼不宜大办。”太元帝咳嗽了几声,上半身从床榻上微微躬起,“找个日子,住进东宫中去罢。”
  二皇子李佑时被封太子时,并未有入主东宫的恩宠。
  皇帝只是派人修缮了一下他原本的王府,重新赐了块匾,提了“太子府”几个字。
  东宫,原来是故太子居住的地方,在皇帝心中就重要至此。
  “你住进皇宫中来,也好多陪陪朕。”
  皇帝的气息很弱,却还在坚持絮叨着。
  “朕老了,真的很孤独,年轻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情爱,到头来却发现它只是一个压在身上的巨大包袱,毕生所为不过是......作茧自缚,唯一剩下的就是亲情,朕真的很珍惜。”
  李佑鸿跪在龙榻前,听着太元帝的话,心中只觉得讽刺无比,手指握进圣旨中,粗糙的金线摩擦着他的指腹。
  “再多陪朕几年罢,雀奴。”
  李佑鸿意味不明道:“我也很想多陪您几年,只怕没有这个机会。”
  太元帝咳了咳,“傻孩子,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两人静默无言了许久,黄忠全扣了扣房门,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他先向李佑鸿行了礼,然后跪在榻前,道:“陛下,该喝药了。”
  李佑鸿闻到那药的味道,蹙了蹙眉,起身,“父皇,那儿臣先告退了。”
  他走出盘龙殿不久,便在石子路旁遇到了温远洲。
  他自然是春风得意的,朝李佑鸿作揖,道:“恭喜殿下如愿以偿。”
  温远洲久久没有等到回答,抬眸,看见李佑鸿疲倦至极的神色。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皇帝还能活多久?”
  温远洲谦逊一笑,避而不答:“陛下自然会长命百岁。”
  闻言,李佑鸿翻了一个白眼。
  他向温远洲走进,低头,在他耳边道:“他死的那天,记得告诉我。”
 
 
第64章 陆拾柒
  陆拾柒
  何庚
  温远洲笑了笑, 微微侧过头,下巴几乎蹭到李佑鸿, 刚要说话,却见李佑鸿十分嫌弃地向后躲了一下。
  他的笑容僵了僵,“王爷,草民对您, 一直是充满善意的, 你无需这样瞧不起草民。”
  李佑鸿扬起头,眼睛向下,眼神意味不明。
  温远洲竟被这眼神看得心惊。
  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李佑鸿纤长的睫毛垂下再掀起, 缓慢地翻了一个白眼, “本王就是瞧不起你,你能把本王怎么样?”
  温远洲的笑容变得很难看,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好在李佑鸿也没给他太多回话的时间,他蹙起眉头, 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本王方才说的话,你听懂了没有?”
  “他要死的时候, 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告诉本王。”
  他的态度非常强势,与以往的慎王判若两人。
  温远洲咬了咬牙,道:“是。”
  听完这句话,李佑鸿便甩袖而去。
  温远洲微微转头,看着李佑鸿的背影, 眉头拧了起来。
  入戏容易出戏难,更何况李佑鸿还曾服用过南蛮特制的药。
  他性子变得与故太子越来越相似,这在南蛮人的意料与期待之中,但似乎有一点偏离了他们的预期.......
  李佑鸿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温远洲亲近信任的意思,反而对他很嫌恶。
  温远洲握紧了拳头。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曾经问过完颜,确保能控制登基后的李佑鸿的方法,完颜胸有成竹地说,他已经为慎王量身定做了一个“药方”,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很多事情,李佑鸿的性子确实也在逐渐变化......
  再继续下去,南蛮清乱会便可以用药,一举攻破李佑鸿的精神防线了。
  师叔不愧是师叔,许下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承诺,便断断不会食言。现如今,反倒是他这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他给李佑鸿的言语暗示还不够多吗?
  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远洲的心中出现巨大的挫败感。
  他边思索自己的问题,边向大康皇宫的处刑司走去。
  秦桓此时正被关押在那里。
  太元帝知道温远洲的秦桓的恩仇,已经将处死秦桓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个年轻时一统九州的开国皇帝,也在挣扎于活着与亲情时,变成了一个轻信别人的蠢货。
  一直在为他“治病”,帮他唤回唯一的亲生儿子、除掉皇后的温远洲几乎已经成了他心中最信任的奴才。
  地位甚至要高于伺候了他一辈子的赵忠全。
  皇帝不知道是,他胸中灼烧般的痛感渐渐消失,气色也更红润了.......这一切的原因并不是他用过邪方的后遗症消失了,身体变得更康健,而是他的感官在温远洲的药下变得迟钝,五脏六腑再难感觉到疼痛了。
  恐怕他像其他用过邪方的人一样四肢溃烂,甚至断掉而死去时,都不会觉得疼。
  心中想着这些,温远洲很快就走到了处刑司门口,却见完颜正坐在门内。
  而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孩正乖乖地站在他身边。
  温远洲疑惑蹙眉,走进来,冲完颜使了一个眼色。
  完颜却是粲然一笑,手很随意地向那女孩一指,“这位是长公主的女儿。”
  温远洲:“!!!”
  那岂不就是秦桓的女儿吗?!
  他眼中惊慌万分,向完颜的座位走近一步,咬着牙道:“师叔,我们今天是要......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听到温远洲不善的语气,完颜不满地“啧”了一声,身子向后倚去,手指一个接着一个敲着椅子把手,“她又听不到你说话,你那么小声做甚么?”
  带着十足的轻蔑说完这句话,完颜转过头,对着小公主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小公主便回了完颜一个很甜的微笑。
  她站在温远洲对面,抬起头,用亮晶晶、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他Tiempo viejo。
  在察觉到温远洲看过来的眼神后,她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乖得不行。
  温远洲有些局促地向她作揖。
  完颜道:“小公主那么多天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故而今天来探望一番。”
  她偏偏挑了一天自己的父亲要被处死的一天来探望他?
  必然不可能这么巧。
  温远洲蹙眉,声音冷了下来,“是你带她来的?”
  完颜仰头,眯了眯眼睛,眼神透露出几分危险。
  “......”温远洲抿嘴,“是师叔带她来的?”
  完颜一抖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道:“是你带她来的。”
  “皇帝将处死秦桓这件事交给了你,自然也只有你有权利让小公主来探望秦桓。”
  说完这句,他缓慢地抬起头,与温远洲对视。
  “......而长公主会知道你是慎王的人。”
  小公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似乎在好奇他们在说甚么。
  完颜见温远洲僵在了原地,不满地催促道:“去罢。去带小公主见他的父亲。”
  秦桓早已经被割了舌头,断了五指,现如今已经不成人形了。
  让小公主去见他?
  不怕吓疯了她么?
  温远洲张了张嘴,似乎要反驳完颜的话,却被完颜先开口给堵了回去,“这是我给慎王的‘药方’的一部分,你就不要同情心泛滥了。”
  闻言,温远洲只好闭了嘴。
  他一言不发地向处刑司里走去。
  而完颜表情很友善地用哑语告诉小公主跟上温远洲的步伐。
  完颜凝视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不屑。
  温远洲其实骨子里是个很软弱、很不够狠的人。否则当初便不会因为失去养父这个靠山,便被几个小太监欺辱成那个样子。
  与此同时,他还不够聪明、不够通透,仅仅因为旧主的恩怨,便效力于外族,反过来帮外族侵蚀自己的祖国。
  完颜嗤笑一声,心想道:更别提他效力的还是南蛮清乱会。
  如果温远洲真的想为故太子报仇的话,其实首当其冲的,根本不是秦桓、太元帝、皇后,而是......
  他很放松地倚回座椅上,闭上眼睛,回想起一些往事。
  当初,若不是师兄内心实在愧疚,将被流放到南疆的温远洲收为徒弟,教他巫医之术,给他权势金钱,这个蠢小子早就饿死在大康边境了。师兄为了赎罪,一味地宠着温远洲,临离开清乱会之前,还帮他说服了自己,将控制目标从二皇子换为了三皇子......这种溺爱让温远洲在心智上没有一点长进。
  师兄与南蛮王一样,都与自己不是一路人,怀着那些可笑的对神灵的敬畏之心,做甚么都束手束脚。
  不过,师兄到底也是从小照顾自己,算是自己的半个父亲。
  ......
  完颜慢慢地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离开清乱会,远离权利纷争的师兄,现如今有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快乐。
  而被完颜惦记着的“师兄”此时正坐在颠簸的马车之中。
  经过月余的奔波,从南疆赶到京城的马车上布满了风尘的痕迹,年迈的谷太清坐在中间的座椅上,紧紧靠着软枕,面色苍白,不停地咳嗽着。
  外面赶马的是个身形健硕的男人,他的五官偏清秀,不过皮肤黝黑,左侧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神态举止也丝毫没有儒雅之气,倒显得极为粗犷。他布满老茧的手勒住缰绳,露齿肌肉上满是刀疤的手臂,骏马一声长啸,渐渐停了下来。
  若幼年不逢家道中落,他该是个风流俊美的京中纨绔,或是温润从容的俏书生。
  带着温远洲的师父,如今退出清乱会的谷太清回京的、风尘仆仆的男人,正是何挽的兄长,何庚。
  骠骑将军,不负慎王所托,功成圆满。
  何庚撩开马车帘,看向车中的老头,道:“谷师傅,还受的了吗?”
  谷太清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唇有些颤抖,“受的了,受的了。求佛之路,一刻也不能耽搁,将军,快走罢。”
  何庚却是蹙眉,“啧”了一声,“你可别再吐我车里啊!”
  “......”谷太清道:“这车明明不是将军的。”
  为了离开南蛮,到大康护国寺拜访高僧,马和车都是谷太清准备。
  何庚挑眉瞪眼,“你总是说这车是你的,吐了,却又要我来收拾的。”
  “自己的东西不知道爱护着点儿。”
  他很是不满地瞪了谷太清一眼,将车帘放下,转身继续驾马。
  只听得又是一声长啸,马车开始飞奔起来,谷太清紧紧扶住座椅,才堪堪没有摔下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谷太清转动着佛珠,嘴中念叨着,“好事多磨,只要能见到大康高僧,这点磨难都不算甚么......呕......”
  何庚驾得飞快,方才已经入了国都境内的马车,很快就到了护国寺门前。
  护国寺为皇族所用,平时人很少,门口冷清得很,只有两个小和尚守门。
  何庚潇洒地跳下马,朝小和尚招了招手,问:“道玄大师在吗?”
  小和尚一怔,点了点头。
  “教他出来见我。”何庚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信物,递了过去,“麻烦你给他看这个,他自会出来迎接。”
  小和尚抬眸,看了看骠骑将军,欲言又止。
  何庚疑惑眨眼,道:“怎么不去呢?”
  另一个小和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噗嗤笑了一声,对自己的同伴道:“人家要你走一趟,你就走一趟罢。”
  待那拿着信物的小和尚离开,何庚饶有兴致地看向留在原地的那个,问:“你方才笑甚么?”
  小和尚:“我笑施主太过自信,我们住持名声大,每日拿着信物来拜访的不计其数,不过从来没有能让我们住持出来迎接的。”
  “就算是长公主派人来请,那也得人亲自到他禅房门前去才行。”
  何庚笑了一声,语调上扬,“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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