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学了一会，阮子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
贺珉见她开始认真去看，便说：“对于你现在的物理基础来说，可能跟着笔记重点一起去看，会更容易理解。”
他不提笔记倒好，这样一说，阮子晴便抬头去看他。
“江学长的笔记去哪里了？”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笔记，举着问。
贺珉今天是没法逃开这个话题了。
他的目光竟连一丝闪烁都没有，“他的笔记不小心掉进水池了。”
竟然掉进水池了？
贺珉也太粗心大意了。
阮子晴批判了几句，贺珉一应受了，没有任何反驳，她只得叹道：“这事还得跟学长说一声。”
贺珉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生硬，“这事是我不对，到时候我去还书的时候，我自己跟他解释吧。”
“不——”阮子晴一顿，改口道：“行吧，该你解释，我才不替你承担错误呢。”
阮子晴只顾着跟贺珉划清界限，没注意他说的是他去还书。
阮子晴摊开那本笔记，这次对着课本去看，才能发现笔记和课本上某些知识解析有些出入。
她大概翻了五分之一，才在几处不同中品出细微差别，较为迟缓地浮现出一个认知：这本笔记是贺珉自己整理的。
虽然楚女士训诫阮子晴时，她强行拿贺珉对号入座了，但那些话对她不是没有触动。
即便学长的笔记被毁，贺珉要是恶劣一些，大可不必再造一份，更别说是熬通宵费心思重新做的一本。
如同他这样不轻易交付真心的人，他的付出和关心，究竟带着几分真呢？
阮子晴忽然感到很好奇，鬼使神差地，她将手里的笔放在了嘴里。
她抬头的时候，正好和贺珉的目光撞上。
两人对视几秒，贺珉忽而伸出手，缓慢地戳了两下她的脸颊，眼里漫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笔脏，要真饿了，要不要尝尝我……手指的味道？”
阮子晴浑身一震。
继而是比上一次，更持久的窘迫。
原来当两个人的过往，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时，昨日重现，是耻度这么爆表的事情。
阮子晴压根没时间去思考，他究竟还记得多少，也无暇顾及他会想自己是不是故意的，毕竟她曾经的这个恶习，被他改正的是完完全全没有“复发”过。
于是她倒打一耙，“贺珉，可能没有人告诉你，你说话真的很油。”
贺珉听罢，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含义。
过了一会，他眼帘微敛，声音低沉：“哦，原来子晴不喜欢吗？”
要是贺珉干脆认了，或是出言反驳，阮子晴早有了应对的说辞。
可他这么低缓地反问她，自得中仿佛又带着一丝希求，倒让她无言以对。
扪心自问，贺珉偶尔说的一些话，单独拎出来，的确会觉得有些不妥，甚至有人会觉得被冒犯。
然而神奇的是，这些话从贺珉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就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没有一点矫揉造作，反而因为他清越中略显低沉的声线，赋予语言惑人的意味。
阮子晴思来想去，只得避而不答。
她指着课本示意：“你有这时间乱想还不如做点题，到时候要是输给我，可别怪是我耽误你学习了。”
贺珉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在学习，但也不耽误和你聊天的。”
！
听听，这是明目张胆地歧视她！
换句话说，他完全没有将她这个对手放在眼里，那他今天来找她，是来诠释“降维打击”这个词吗？
阮子晴用余光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和你聊。”
贺珉点点头，低头轻松做了两道题，才回：“是我想和你聊。”
“我就知道！”
阮子晴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目光去看他。
贺珉回视几秒，从她的神情里读到谴责和不会让他得逞的意味。
他忽然撑住额头，轻轻摇晃着头，低声叹道：“思维还是这样发散，真是没办法。”
贺珉嘀咕的肯定没好坏。
阮子晴没听清，也懒得多问。
周末两天，贺珉按照上学的时间，早到迟退。
这两天里，楚女士为了两人能好好学习，准备了不少水果和零食。
在得知贺珉的境况后，更是买了许多菜，做了丰富的饭菜留贺珉吃饭。
贺珉也是很没眼力劲，完全没有收到阮子晴的眼色，两个晚上都留下吃了晚餐才走。
可能也是八百年没吃过好饭，来她家蹭饭来了，以后找机会一定要让他吐出来，阮子晴扒着饭恶狠狠地想。
从前楚女士只盼着阮子晴能安份一些，哪怕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她想着阮子晴只要开心地学习就好。
可期中考试过后，阮子晴在学校里可谓声名大噪，亲戚邻居嘴里也经常听到夸奖阮子晴的话。
楚女士清楚地感受到了大家对女儿的态度变化，她心底也开始对阮子晴有了期待。
这两天看见在贺珉的带领下，阮子晴作息规律，学习也比较有效率，楚女士真的很欣慰。
楚女士对贺珉态度热情，阮天鸿对贺珉的印象也不错。
阮子晴只能感叹贺珉很会笼络人心，第一天依照喜好给她爸妈送了合心意的礼物，第二天则给她带了厚厚一摞各科练习册，说是时候准备期末考试了。
“？”
阮子晴满脸问号。
这不是才期中考完吗，怎么就又要期末考了？
第32章
阮天鸿看到学习资料，则完全打消了心底那点疑虑，毕竟男同学送父母见面礼的还不多，尤其是家境不好的同学。
但换作是学习就不一样，阮子晴跟贺珉这种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学生在一起读书，显然对自身的学习大有裨益。
至于贺珉找阮子晴的目的，阮天鸿大概也能猜测出个一二。
阮天鸿清楚阮子晴的优势，像贺珉这种学生开窍了，想在学校有个好友，打通人际关系，找第二名的阮子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顾寒那性子不会与贺珉来往。
楚女士和阮天鸿各有考虑。
最后由阮天鸿出面找阮子晴谈心，“这两天我看了下，贺珉那孩子思维敏捷，学习成绩优异，现在有心和你结交，应当是奔着高三的推荐去的——”
说到这里，阮子晴恍然大悟，露出几分鄙夷。
阮天鸿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你也别觉得被利用了，他的成绩上重本很轻松，但最优的几个学府里的某些专业，可能需要老师的推荐，如果他真有心想去，倒也是时候拓展下交际圈了，从这个方面来看，他的思想很成熟。”
“那是你们商人的想法。”
阮子晴在心底小声地反驳，贺珉才不成熟呢。
她还记得上一次，贺珉考取了全省状元，获得最高学府的招生通知，而他并没有选择接受。
不过上一次他选择不去，并不代表这一次也不去，说不准还真像爸说的那样，想要提前铺好路呢？
阮天鸿见阮子晴听见去了，带着玩笑的口吻问：“我看你对他有些不满，据说你之前在学校，就欺负过他是吗？”
阮子晴心里一咯噔，支支吾吾地说：“也没怎么欺负啊，再说了，他以前那个性格，跟谁都合不来，不可能只是我的问题啊……”
阮子晴“从前”欺负的人可多了，要真算账起来那至少得几天。
阮天鸿当然没有这个闲心去跟她掰扯这个，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想想你从前来往的一些朋友，毕竟现在还是高中生，总打架逃课算怎么回事？”
阮天鸿知道把已经“过期”的事，现在拿出来说不太站得住脚，便挥了挥手，口吻随意地续道：“我也没有要干涉你交友，就是觉得你要真想保持好成绩，我还是建议贺珉他找你一起学习时，你可以偶尔和他沟通一下。”
大概是担心阮子晴多想。
阮天鸿说完后又连忙补充，“我说的仅仅只是学习方面，各取所需也挺好的，懂我意思吧？”
“各取所需？”阮子晴重复了一遍。
阮天鸿生怕她吃亏，毕竟是女孩子，最终还是叹道：“我的意思是，学习可以，你最好能多从他身上学点东西，但其他不行。”
阮天鸿简单给阮子晴划清界限，末了还确认她有没有其他心思。
阮子晴差点翻个白眼，“就我和他，你觉得能有什么其他事，你要担心，现在就把他赶出去不就得了。”
阮天鸿望了望天花板，表情有些无奈，“好了，你快去做试卷吧。”
“收到！”
谈话总算结束了。
阮子晴临走前，见阮天鸿有些宝贝似的捧起桌子上的玉杯，便随口说了一句，“这玩意一百块三个，赶明我也给您弄几个回来？”
阮天鸿听到杯子的价格，略有愣怔，嘴里嘀咕着“不会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的确如此。
不过即便如此，他目光里的喜爱并未减少一分，“行啊你，得淘到我喜欢的才算。”
阮子晴：“……”
得，白说，阮天鸿的目光还是挺挑剔的。
阮子晴走到厨房，端了两杯橙汁上楼。
据楚女士说，他下楼的这几分钟，贺珉一直安静地呆在楼上学习。
阮子晴没想到推开门，却看见贺珉一双长腿豪放地分开，上身微微前倾，将头枕靠在她的椅背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这个姿势带着一股差生的流气，甚至跟上课斜靠着墙一副拽了吧唧的顾寒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贺珉鼻端轻轻耸动一下时，阮子晴大声说：“贺珉！你还在偷懒，亏我爸妈还夸你，我要去告状！”
贺珉缓慢的睁开眼，没有丝毫睡梦中被惊醒的神色。
他的目光锁定她，仿佛不太确定她的真实性，低声说了一句：“你怎么又不见了。”
这句话又低又轻，带着无尽的怅然若失和无能为力，仿佛等待是他最近常做的一件事。
而这句话则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阮子晴心里。
在上一次攻略后期，贺珉就经常用这种口吻对她说出这句话。
很多次她都感到莫名奇妙，因为她不过是出了趟门或者有事去忙了会，他的反应却像是她从此不再回来一样。
后来阮子晴总结，贺珉这人就是缺乏安全感，而从她的陪伴里能获得这份感情寄托，这也是他将她长久留在身边的原因吧。
当然，这些和爱无关，她很清楚这一点。
阮子晴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坐下做了会题，忍不住去刷手机。
她想起什么，走到窗边对着天空拍了张照，再将其po到了天空小组里。
短短几天，小组已经有几十位成员了。
大家遵循她写的组规，都乖乖地只发布自己当天拍摄的天空照。
她大致翻阅了一下，在最近的这些帖子里，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id，换句话说，他只在自己发布的帖子里，露了一次面。
阮子晴点进去他的主页。
很干净，纯白色的隐身头像，星光背景里，有一段文字：
世界越来越大，内心的小宇宙却越来越小。
在规划内心的秩序，真正在意的事情会变少。
有一个地方，永远等着一个人，
她来过，又将会离开，我却相信她终究属于这里。
不谈恋爱，什么事都没有。
不喝酒，喝酒只喝交杯酒。
还是熟悉的这段话。
阮子晴看了会心一笑。
其实她并不太喜欢这些“咯噔”文字，却又觉得秋眠说的这段话，很合她胃口。
阮子晴很好奇，他不能把握却依旧想要留在小宇宙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秋眠回答她，那个人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懂爱，但他愿意等。
这个回答触动了她，也让她坚定地留下，选择继续攻略贺珉。
阮子晴又认为最后两句，谈恋爱和喝酒自相矛盾。
既然嫌弃谈恋爱有很多事，为什么还愿意喝交杯酒呢？
秋眠告诉她，他不谈恋爱的目的，就是为了和那个人喝交杯酒。
这个回答，阮子晴有点难懂。
不谈恋爱却想喝交杯酒，难不成是为了结婚吗？
谈话到这里终止，秋眠不再继续回答相关话题。
这属于他的私事，阮子晴也不追根究底。
阮子晴正打算退出小组，就收到了二号的信息。
【章新瑶：有新任务啦，要带贺珉买手机，我今天没空呀，你帮忙劝他买个手机吧？】
二号说的是劝贺珉买手机，意思是贺珉并非买不起手机，只是不想买？
阮子晴本来想问二号在忙什么，想到这里，不禁看向还在埋头学习的人。
“你昨天说最近手头比较宽裕，那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个手机呢？”阮子晴感到疑惑。
贺珉写字的手一顿，微微侧过脸来，“子晴，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
阮子晴不知道他怎么能将买手机和要联系方式联系起来的。
“你想得有点多，一向只有男生要我的联系方式。”
她说的时候，贺珉微挑着眉头看她，让她莫名奇妙微微红了脸。
想到二号说的攻略任务，阮子晴随意扯了个理由，“我们现在也学得差不多，劳逸结合休息一下，要不要去逛逛商场？”
贺珉露出些恍然大悟的神色，“子晴想要买手机？”
阮子晴也没说是或不是，走到书桌旁，已经开始整理书本了。
看见她这样，贺珉也没说什么，跟着收拾起来。
两人下楼的时候，阮天鸿去了公司，楚女士在客厅看电视。
在楚女士问话之前，阮子晴指着贺珉说：“我们学得差不多了，本来打算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学习上好交流，但他说自己没手机，想现在去买一个，非要让我帮他参考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