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晴本来这两天觉得阮天鸣很可怜,都是阮家对不起他。
可听完江玉湖的话后,又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感叹一句感情是个复杂的东西。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寒给阮子晴发了条信息。
【顾寒:我没有送她回家。】
阮子晴反应了一会,才明白顾寒在说什么。
不过她感觉很怪异,这条信息总像是在给她报备,仿佛她要查他岗似的,或者说顾寒以为送沈清灵回家,她铁定会吃醋。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莫名奇妙,她便没有回复,当没有收到。
第二天是周六。
阮子晴的计划是睡半天,玩半天。
谁知道天刚蒙蒙亮,楚女士就在楼下喊,“丫头,你同学来找你学习了,快给我起来!”
阮子晴将头埋进被子,在床上打滚两圈,将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
下一秒,楚女士推门而入,看见床上裹成毛毛虫的人,带着几分笑意,去将阮子晴剥了出来。
“你同学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你,你这孩子,还睡的这么死,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等等……我同学?谁啊?”
阮子晴披头散发地被楚女士挖到楼下,看见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时,就像一颗被迫承受霜降的大白菜,花容失色。
一万个卧槽已经不足以形容阮子晴的心情了。
为什么贺珉会来她家,还找她一起学习?
阮子晴扒在楼梯口,急声说:“妈,你赶快把那个人赶走!他就是个骗子!”
楚女士愣了一下,“他叫贺珉,不是你同班同学吗,也是那个次次考年级第一的学生,你妈我记性不差啊,你们下周不就要一起去北城参加物理竞赛吗,哪点骗了啊?”
“……不是,他不是骗子,”
阮子晴没想到楚女士了解贺珉还不少,背过身靠在走廊上,气鼓鼓地改口:“他是、是坏学生!对,我们不是要参加物理竞赛吗,他这是来刺探军情了,拿我当敌人呢,什么学习就是借口,我呸!”
楚女士虽然耿直,但不太喜欢阮子晴这样说话,便伸出手去拍阮子晴的肩头。
就在楚女士的手落下去之前,阮子晴肩头出现一条胳膊,成功令楚女士停下了动作。
阮子晴的对面是开放式的厨房。
她看见橱柜上有一盒红白相间的礼盒,又瞅见地上有提黄色纸盒的酒,忍不住瞪大了眼。
“原来给你买了岛柚的蝴蝶酥,得早上五点就排队,挺用心的呢,还有那酒我爸喜欢喝,是给他的吧,至少得好几千。”
阮子晴在心里骂贺珉无耻,这些似乎都是上一次攻略时,她告诉贺珉的。
没想到贺珉还记这么清楚,现在来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他一个贫困生哪来的钱,肯定来路不正,您赶快把东西和人一起扔出去吧!”
楚女士在阮子晴说话时,一直在清嗓子。
直到阮子晴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贫困生?”
贺珉作为阮子晴同学来家里,给她爸妈都带了礼物,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鉴于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楚女士也没太在意,毕竟思涯高中的学生家庭条件都很优渥,零花钱也不只这么点了。
只有蝴蝶酥每日限购,楚女士还挺爱吃,就觉得贺珉还算花心思。
这会听见阮子晴这么说,楚女士顿时觉得不行了。
她去看阮子晴身旁的人,面容严肃起来,“贺珉是吧,虽然不知道你目前的经济状况如何,但你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好好学习,学校里的有些风气并不好,你最好不要去跟风,沾染上什么坏习惯。”
阮子晴在楚女士开口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这才发觉肩上似乎有点东西,侧过脸望去,出现一只修长的大手,再往上……
再往上她就没看了,想到贺珉可能听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忍不住肩膀一抖,跳到了楚女士身后。
“伯母,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没有攀比什么,只是见面的一点小心意,”
贺珉将半空中的手收回,目光从满含戒备的阮子晴脸上,缓慢而不舍地转向楚女士,“其实我有奖学金,也有自己打工,最近还接了个比较大的项目,手头的资金还算充裕。”
贺珉的解释并不能令楚女士满意,“现在充裕,那以后呢?你还小,还得为以后打算,今天这东西……这酒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句话说完,楚女士总算觉得是哪里怪了。
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她在为难上门来送礼的女婿?
呸呸呸,俩孩子还小呢都。
楚女士在内心唾骂自己一句,连忙将这个想法给抹杀了。
阮子晴抓紧自己的睡衣领口,躲在楚女士背后,十分认同的点头。
只是在贺珉眼带笑意地望过来,似乎在说“你在关心我”时,她又立马接道:“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管啦,让他把东西拿走就行,跟他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你这丫头……”
楚女士白了阮子晴一眼,才说:“来找子晴学习可以,东西就不必了,你还小,自己生活也不容易,待会回去,把酒拿着,应该还能退掉。”
相较于清纯的沈清灵,阮子晴长得稍魅一些,加上她现在的言行举止,在学校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从容自信。
而刚刚这样躲在妈妈背后,穿着睡衣披散着一头黑发,即便张牙舞爪,也是天真可爱的。
贺珉盯着阮子晴,好一会没有回神。
直到收到阮子晴的瞪眼,他才垂眼,缓声说:“收据已经扔了,我也不能喝酒,拿回去也是浪费,还是留给懂得它的人才算值得。”
“您不用有什么负担,就是一点小心意,跟子晴同学给我的帮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贺珉的语调不疾不徐,仿佛自带一种毋庸置疑的气场。
他说完这句话后,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个茶杯上,紧张一闪而逝。
其实也就是几千块的事。
既然贺珉都这样说了,也没必要一直推来推去。
楚女士听贺珉这么说,就不知不觉被说服了。
不过楚女士想起什么,指着茶几上一个玉色的茶杯问:“那东西你刚刚说是在地摊上淘的是吧?”
阮天鸿喜欢收集玉器,家里不少这些玩意。
楚女士其实不太懂,但贺珉带了过来,从地摊上淘这么好看的小玩意也挺有意思,便也没说什么。
贺珉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是。”
离远了看,那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杯子。
阮子晴倒不觉得有问题,毕竟这种玩意要么很便宜,要么贵到离谱,远不是几千块能买得起的。
不过眼见着楚女士的态度不对,她便小声提醒道:“这些东西他爱送就送吧,但你还是赶紧让他走,我才没有跟他约……”
“物理老师昨晚放学的时候,让我们一起好好复习,还说这一次物理竞赛的难度会很大,子晴参加竞赛,应该也想拿个好名次吧?”
贺珉缓慢地陈述完,语气谦逊中又带着一丝好学。
而很显然,这些话都是说给楚女士听的。
第31章
大概是因为濂洲的十一月还略有燥意,阮子晴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团小火簇。
她将座椅往旁挪动了一点,又将对方的练习册往角落推去,试图和身旁人划清界限。
贺珉静静地看她做完这些,唇边泛起有些无奈的笑。
“这一题比较典型,你看看。”他将练习册缓慢推过去。
“你不告诉我今天来的目的,我是不会跟你说话的。”
阮子晴下意识想把练习册推回去,余光瞧见他示意的那道题,手下动作忽然一顿,“……这题,我看看。”
物理竞赛里考的实验基础,要求正确使用一些基础仪器和用具,而某些没有见过的仪器,要求按照给定的说明书来正确使用仪器。
练习册上出现的仪器,则是没有见过的示波器。
阮子晴仔细看了使用说明,文字不多,对于完全陌生的仪器来说,还需要时间理解。
她随手比划了一下,在某处停留了一会。
“触发信源主要有三种方式,最常用的就是输入通道,”
贺珉轻声说着,伸出手缓缓向她的手靠近,肌肤相触的瞬间,他的手落下,定在纸上仪器示意图,“我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在CH1和CH2里选择一个,做为触发信源。”
大约不到一秒钟的触碰,让阮子晴微微一抖。
他的指尖略有凉意,等她将手收回,恍然发现内心的燥意似乎被悄无声息带走了一半。
如果说他的突然到访,让阮子晴内心产生了无数戒备,那么他只谈学习的态度,又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怀疑。
他该不会真的只是单纯地来和她搞学习的吧?
贺珉说完后,过了一会,问:“我讲清楚了吗?”
阮子晴明显走神了,他却没有说那句平常人都会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贺珉偶尔用点心,还挺会说话。
或许是时光滤镜,撇开讨厌他的一些情绪,其实他曾经打动过她的一些言语,更令她记忆深刻。
阮子晴在吃饭的时候,总喜欢看着手机不放手。
贺珉会叹道:“你这么不保护自己的眼睛,将来只好我带你去看这个世界了。”
她听的是“代”她去看世界,便抓着手机得意洋洋,“谁代谁看世界,还不一定呢。”
阮子晴在学习的时候,总喜欢咬着笔头思考。
贺珉便会拿手指戳她脸颊,“笔脏,要真饿了,要不要尝尝我……手指的味道?”
“你手更脏,是不是想害我?”
他的调侃令她感到有丝窘迫,在他的不断叮嘱下,她倒真将这个坏习惯改掉了。
……
阮子晴想着不禁盯着贺珉的脸看。
他保持低头看题的姿势,微微侧脸看过来,卷翘的睫毛下,是漆黑如墨的眼眸。
察觉到她的眼神忽而变得温情,他眉尾轻挑,染了眷恋的神色,“子晴,在想什么呢?”
这个眼神和动作,总感觉含着一丝撩拨。
阮子晴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总觉得在他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时而少年感十足,时而又复杂难懂。
眼前十七岁的贺珉,拥有二十四岁成年的心智。
两人曾经五年的相处和点滴,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贺珉知道她喜欢他,虽然那些全都是攻略的任务。
他对她的了解,并不少于她对他的,如果他想要伤害她,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阮子晴是拒绝再次陷入同样处境的。
可目前看来,她想要和过往挥别,他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单方面向她靠拢,且不知不觉来到了她身边。
或许这就是渣男的魅力罢。
明知道他吊着你,在你想要放弃和心生疲倦时,他返回来戳一戳你的鱼尾巴,给你一点甜头,你便能品着那丝甜,继续呆在那片鱼池。
阮子晴很清醒,她不是鱼。
只要她不在意,什么渣男的套路对她都不管用。
想通这点后的阮子晴觉得自己无敌了。
她的眼神坚定起来,透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盯着贺珉的目光,仿佛已经骂了一百句不带脏字的脏话。
阮子晴阴阳怪气地说:“你讲得特别对,比说明书也就好那么一百倍吧,我听了可真是恍然大悟,马上就会操作了呢。”
贺珉有点儿没头绪:“……”
对于她变幻莫测的情绪,他从前不懂,现在依旧不懂。
不过现在她能跟他对话,就算是有很大的进步,他面色不改,缓声回:“不用谢,子晴不懂的地方,希望我能一直为你答疑。”
“……”
阮子晴咂摸了下唇,不知回什么。
论厚脸皮和心理素质,她一向比不过贺珉。
端着果盘来书房的楚女士,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她敲门将果盘放下后,笑着让贺珉多吃水果,然后转个身就将阮子晴拉了出去。
“怎么回事呢,你还说人家来刺探军情,我看人家把自己的军情交你手上,你还带用冷水泼上去的。”
楚女士说完这些后,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也将贺珉作为了女儿的学习对手,忙缓了口气,续道:“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贺珉看着还挺热心,你要不接受他的好意,可以在他一开始提供帮助时就拒绝,以免浪费别人的时间。”
这几句话训导味十足。
阮子晴终于想起来,她妈曾经是个教导主任来着。
对于楚女士公允不偏颇的态度,阮子晴感到很佩服,便真诚发问:“如果不是我要求,是他自己主动的呢,也算我浪费他的时间吗?”
楚女士听完思索了一会,“主动与否是他的事,但接受与否要看你的决定,即便是他主动提供帮助,你也可以拒绝。”
“不仅是学习上,在生活上也是如此,不能将别人的好意,当作理所当然,忘记做人的本份。每一份真心,无论大小,都不要去忽视和践踏它。”
楚女士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女儿讲述人生道理。
阮子晴听完也是一脸赞同,“是吧,所以他真是个小辣鸡。”
这句话骂完,空气诡异地安静了。
在楚女士反应过来,要出手之前,阮子晴逃也似地回了书房。
关上门那一刻,阮子晴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就连贺珉那张线条流畅到令人嫉妒的脸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贺珉问:“有事?”
阮子晴点头,又摇头。
她要是说她差点因为他被打,只怕会增加这种渣男骄傲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