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半夜酒醒,在一片漆黑中,他躺床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翻来覆去,一想到自己大庭广众跟个傻逼一样不知羞耻地追着逢宁问她喜欢谁、到底喜欢谁,顿时就想反手再给自己两耳光。
赵濒临还在回味这件事,津津有味的,凑过来火上浇油,“咋了嘛,你那天在逢宁面前真的好乖,给小爷看的目瞪口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小问问,心都化了。”
江问好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忽然爆发,“操.你妈的赵濒临,能不能别恶心人。”
“wow,怎么还急了呢!”赵濒临张大嘴,呆呆看着他,“你刚刚是骂脏话了吗?哇,有生之年啊,江问你TM居然也骂脏话。”
江问把书拿出来,低下头,单手撑着脑袋,“别烦我。”
赵濒临撇撇嘴,老老实实抄作业,不敢再撸他的火。
*
逢宁半昏半睡,被人推起来喊收作业。
收到江问那里时,他一动不动望着别处,瞧也不用正眼瞧她。
她困得要死,打了个哈欠,懒得点破他的别扭样,嘀咕道:“交作业了儿子。”
赵濒临一听就乐了,“谁是你儿子啊,别乱认,不许占谁便宜。”
逢宁笑的咧嘴,“嘿嘿,心知肚明。”
江问眼睛终于看向她这边。
赵濒临在后头挤眉弄眼,指一指江问,用口型说话。逢宁看了两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收起玩笑的表情,“行了,交作业了。”
第三节课下了做课间操,下楼的时候,赵濒临凑过来和逢宁小声叭叭,“你要不去跟江问交流交流?我感觉他被你抽了俩嘴巴子,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指不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逢宁诧异:“有这么夸张?”
赵濒临连连点头,苦笑:“唉,你不知道他闷了一早上了,谁都不理,心里难受着呢。你就当帮我个忙呗,去哄哄。”
逢宁挑了挑眉,悠悠叹气,“你们还真把他当宝宝呢,这都要哄。”
“可不是吗!”赵濒临也跟着叹口气,“算欠你人情。”
九班今天的体育课刚好和大课间操连着上,上课上到一半就有女生忍不住太阳暴晒回班。
江问前天喝酒身上撞了好几块的淤青,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疼。他懒得打球,坐在场边上看了一会,拎着矿泉水起身,独自晃回教室。
“江问!”逢宁刚刚小跑了一段路,有点喘气。
被喊的人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也不回头。转眼已经上了一层楼梯。
她使劲一拍他的背,“嘿,江问!”又在同样的地方拍了拍,“喊你呢,聋了?”
他一顿,继续上台阶,还是不理。
逢宁快步跨上两级台阶,直接拦在江问面前,和他四目相对。
“干什么?”他眉头不耐烦往中间蹙。
“我有话跟你讲,咳,就是那个,你前几天喝酒的事儿。”
“我不想听。”江问声音很冷静,试图从逢宁身边绕过去。
“慢着。”逢宁突然往旁边挪了一步,示威般抬起一条腿,彻彻底底挡住他去路。她歪着头,有一半的脸在阴影里,无声扯了扯嘴角,语气邪恶,“怎么?之前还喊爸爸呢,现在就装不认识我啦?”
江问僵着脸,鼻尖微微冒汗,握紧的手指发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酝酿了两三秒,她开口:“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巴掌的,这不是醒酒最快吗,真的,百试不灵。再说了,你都不知道我喝多了被她们打过多少次巴掌,我都习惯了,你咋这么记仇捏。”
逢宁讨好地笑笑,收敛了那副欠抽德行,难得正经。她单手握拳,转过来,朝上摊开,“诺,看看,写了啥。”
江问稍微低下眼。
她小小的掌心扭扭曲曲画着三个字,对不起。
默了会,他神情依旧冷冷拽拽,低哼一声,走了。
*
教室里三个空调都在运作着,嘶嘶吐着冷气。
赵濒临进班,班里没几个人。他刚打完球浑身都是汗臭味,拎着领子擦了一把汗。
江问停下在写题的笔,把椅子前挪了一点。
赵濒临挤进去的时候,眼一扫,突然定住,奇道:“诶?你背上贴着啥啊?”
江问往后背瞄了一眼,“什么?”
“这个,便利贴?”赵濒临把他肩后的粉色方形纸条扯下来,“谁贴的,写的啥,又是哪个小姑娘的情书?还挺有创意呢。”
江问事不关己,继续提笔,在草稿纸上算题。
赵濒临靠着墙壁,困惑地盯着研究了一会,踌躇了下,醍醐灌顶,“不对,这应该是逢宁给你的吧?”
江问把纸条抢过来。
他呆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Q版的醉酒小孔雀,系着毛茸茸的斗篷,瘫坐在地上。尾巴开屏成半弧形,小尖尖的脑袋顶着一个皇冠,可可爱爱地靠着一个大酒瓶,栩栩如生地打着鼾。
旁边是长头发正在流宽眼泪的大眼萌妹子,仰着头,左脸有个巴掌印,跪在一行飘逸的英文之上:
——An apology to the lovely little prince
作者有话要说: 翻译:给可爱小王子的道歉
(等会可能要修一下文,可不看)
第14章
孟桃雨刚刚在教室里围观了逢宁如何在便利贴上作画:先是用铅笔把线稿打出来,然后拿水性笔描轮廓,一气呵成,全程不到十分钟。她好奇地问,“逢宁,你画画怎么这么好呀?”
她们站在场边。逢宁看着别人打羽毛球,回忆了一下,“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报过绘画兴趣班,那教画画的老头特别喜欢我,不过后来就没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同班那些小屁孩水平太差,配不上我这么优秀的同学。”逢宁掰着指头数,“然后初中的时候我就开始帮别人去画涂鸦墙赚钱,就小饭馆儿或者游戏店之类的,还有室外的,不过这种比较麻烦,因为说不定会被保安或者城管追,被追到了还得赔钱,搞义务劳动什么的。”
她不停嘴地讲,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停住,歪着头睨向身后。
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几个女生抱臂站着,正朝着这边指指点点,隐隐带着火.药味。
其中有个波波头,逢宁莫名还觉得有些眼熟的。心里正在想是谁,那个人就走了过来。
她蛮趾高气昂的,“知道我是谁吗?”
逢宁若有所思,看着她思考了一会,“不太清楚。”
“你!”波波头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别在这装。”
逢宁喔了一声,终于辨认了出来,“你就是那个,那个,梨花头?”
段雨薇冷笑,“还记得我就行,你之前不是特嚣张吗?喜欢替孟桃雨出头是吧。”接着她语出惊人,“那你下午放学别走,我在校门口等你。”
逢宁听她的台词差点没喷出来,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哪部中二热血漫画里头。她慢慢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行,几点。”
“说了放学!聋子。”波波头下完战书,轻蔑瞪了她一眼,和旁边的小姐妹挽手离开。
孟桃雨愁容满面,六神无主地惶惶道:“怎么办,怎么办,要告诉老师吗?还是报警?都是我拖累你了,我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嘁,不用了。着急啥,你们启德的小乖乖平时能接触什么人,八成是临时找的混混,来撑场子唬人的。”
不用猜也知道,波波头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平时养尊处优,根本接触不到社会真正黑暗的地方。欺负人的手段就是搞搞排挤,撕几本书,丢个书包什么的,已经是极限了。
前两年南城扫.黑除恶的力度加大,很多大哥进了局子铁窗泪,东街那片也安生了不少,没怎么闹出过人命来。
而逢宁以前在孟瀚漠还没“从良”的时候,就跟着他经历过一段在东街抢占地头的混战时光。
那里的混混才是真刀真枪地干,三天两头约一次架,孟瀚漠带着几个人下起狠手来不要命似的,次次见血,后来也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他们。
逢宁面色如常,叹口气,“这个波波头,真有她的。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行,真的不行,你不能去冒险。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陪你。”
孟桃雨外表柔弱,其实也是个倔强性子。她最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还是对自己好的人。心里更加难受。
看孟桃雨都要憋出了眼泪,逢宁好笑又无奈,一扯她脸皮,“行吧,别哭啊,我最怕别人哭,你跟我演苦情偶像剧呢?”
她声音微微带了哽咽,“不是,我真的担心你。”
逢宁十分淡定:“那你到时候偷偷跟在后面,要是他们真的动真格的,你就去校门口找巡逻的老师,我就跑,这样可以吗?”
孟桃雨连连点头。
*
回到教室第一件事。
逢宁踱步到某人身边,眼睛弯折起,温柔地询问:“怎么样,小王子殿下,我的道歉,您还满意吗?”
江问浑身一僵,额角经络跳动,一时不作反应。
因为探身的动作,少女的马尾落下,轻轻刷过他的肩头。她突然的凑近,让江问躲开了一点,“干什么?”
“看看你的脸好没好啊。”逢宁微微弓腰,双手背在身后,认真观察。江问皮肤天生嫩,又白,过了两天,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痕迹。
隔太近,还能闻到一点点肥皂的柠檬香。
江问右手还攥着笔,另一只手举起,挡住脸,不准她看。他突然瞥了一眼逢宁,“你画孔雀是什么意思?”
“百鸟之王,突出您一个地位尊贵呗。”逢宁一本正经说完,直起身,招手晃晃,“对了,我的画呢?”
他眉心拧紧又松开,垂着眼,偏长的黑睫遮住了眼睑,落下一片阴影,“丢了。”
逢宁呵呵笑,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位置上坐下,毫不留情点破,“你可别是藏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拿出来偷着乐吧。”
江问脸色一变。因为她的话,他走了好一会儿的神。等脑子里终于镇定了些,又忍不住烦躁。
不懂为什么她只要一出现,一靠近,胸口就会出现气闷忐忑的感觉。
他潜意识里拒绝想下去。
*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逢宁趴在桌上美美地眯了个觉。叮铃咚隆像弹钢琴的下课铃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逢宁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下楼,去学校门口找波波头。
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跟在波波头身后,刚刚踏进一条小巷子,身边隐约有几个人围上来。
冷不防,后衣领被人揪住,“就是你欺负我妹子?”逢宁转头看,一位穿着黑色紧身衣满脸横肉的大叔,脖子上还挂着挺粗的金链。
这位粗金链大叔,长得就是那种只要你敢反驳一句他下一秒就能把你拖进小巷子暴打的脸。
靠墙边有个废弃的纸箱摞起来,逢宁扯出自己的衣领。众目睽睽之下,风轻云淡地走过去,拍了拍上面的灰,坐下来,抬起头来嫣然一笑,“这位叔叔,看您也是混江湖的,人在江湖飘,不能什么道理都不讲,是吧?”
“您?”粗金链大叔本来一脸煞气,被她敬称逗笑了,“哦,你说说看,你有什么道理?还有,我才刚过二十,怕是当不起你这声叔叔。”
段雨薇在旁边站着看,不耐烦地说,“你们扯什么闲话,赶紧把她教育一顿完事。”
逢宁本来就是个做戏高手,心理素质极好,此时根本面不改色,“既然你刚过二十,那我应该喊你一声哥。是这样的,你们都别急,你刚刚说,我欺负你妹子。但事实上,是她欺负别人在先。这就要扯到一个是鸡先生蛋,还是蛋先生鸡的哲学问题。你欺负了我,而我也欺负了你,那么这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噗的一下,有几个人笑场,紧张的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段雨薇三两步过去,用手点了点她的肩膀,骂道:“你现在矫情个什么劲,又来装文化人了?国旗下演讲还没讲够啊?谁要听你讲这些狗屁不通的话,你当时骂我不是可起劲吗,现在变小白兔了?你以为你他妈是谁啊你。”
逢宁微微抬起下巴,表情忽然变得乖戾,“我是谁?我是正义的使者,光辉的代表,天上下凡的仙女!你几岁啊心肠就这么毒,不止校园暴力,还找黑社会来殴打校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你知道是什么吗?故意伤害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就你头上,看到没,没看到仔细看,摄像头都拍着呢,我分分钟去教育局公安局举报你信吗?”
段雨薇明显被骂愣了一下。
粗金链社会哥作势一拍逢宁的脑袋,凶道:“你横什么横!”
段雨薇也反应过来,她现在人多势众,好歹气势不能落下。她狠狠踢了逢宁一脚,“对,就是,你横什么横。你吓唬谁,有本事你去举报。”
“我开始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是你不想听,那我只能换个方式。”
逢宁靠着身后的墙,努了努嘴,继续谈判:“你别不信,我手机里还真有你欺负孟桃雨的视频,开学第一天拍的。还有摄像头,你自己没看见吗,我这是在唬你?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到哪读书都是读,大不了大家一起别读了。今天我来,是打算把这事给解决完了。你要是不愿意,那咱俩走着瞧。”
她们正在这讲的专心致志,突然一道杀气腾腾的怒吼横空插.进来:“住手!”
逢宁神色一敛,转头搜索喧哗的来源。随即,她的嘴张成0形。
只见赵濒临冲过来,一个飞毛腿,踹到了最外围的某个小喽啰,嘴里还叫着操.你奶奶。
郗高原紧随其后,“我靠,逢宁还真是你啊,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