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两点,酒吧里的客人就少很多了。彤彤闲下来,跑到逢宁身边,神秘兮兮地说,“有个人在外面坐了好久,不知道在等谁。”
“坐就坐呗,有什么稀奇的。”逢宁正在擦杯子,“这个城市又多了一个伤心人罢了。”
彤彤急着比划,“不是,好像还是个高中生呢,超帅的。我和小西都溜去偷看了好多次,我们问他要干什么,他说等人。”
逢宁眼一抬,擦杯子的动作顿住。她把东西搁到一边,“我出去看看。”
这一条长街都是酒吧,晚上人声热闹,外面招牌挂的彩灯都是暖色调的。这会时间已经很晚了,也不显得多冷清。
逢宁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嘿,帅哥。”
江问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盯着眼前的木桌子,也不挪眼看她。
逢宁伸手,用一个手指把他的下巴挑起来,“脾气够大啊,不理人?”
江问下巴被迫仰起,回视她。
他们对视了几秒。
逢宁带点笑,轻飘飘地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坐在这里?想等我下班?”
江问还不是不说话。
逢宁勾着他的下巴,又颠动了两下,“哑巴了?”
江问微微低头,气哼哼的,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逢宁指尖一片湿润,江问的舌头软软的。她要把手往回抽,他不松口。
“我手脏死了。”
他一排睫毛略略下垂。
逢宁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掐他的下巴,“行了,你是狗吗,还咬人,别咬了。”
磨蹭了一会,江问松口,仍旧生气,“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怎么,大老远跑来要跟我吵架啊?”逢宁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你等一下,我去跟老板说一声再过来陪你。”
逢宁一边走一边把围兜脱下。
简糖门口早就聚集了几个看戏的,彤彤羡慕地说,“卧槽,宁仔,原来那个帅哥等的就是你啊?”
逢宁看着她们激动的样子,有点好笑,她随手把衣服放到一边,“是我朋友,我去跟他说点事,要是忙的话再过来找我。”
“去去去,这会还能有什么事,和帅哥约会最重要。”
“成。”逢宁刚准备走,被彤彤一把拉住,“哎哎哎,对了对了,那你和这个帅哥是什么关系啊?”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
逢宁端了一杯气泡鸡尾酒出来,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江问:“我不喝酒。”
“我亲自调的,没度数的,少爷您赏脸尝尝。”
她难得献一次殷勤,江问勉为其难端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江问放下杯子。
逢宁心想,这毛总算撸顺了。谁知庆幸不过两秒,他就开始算账:“如果不是我跟你打电话,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逢宁讪笑:“我哪里瞒着你,你一跟我打电话我不就说了?”
“那你为什么不能主动跟我说。”
她承认错误:“行,是我觉悟不够高。”
她这样,江问有气也发不出来。他闷了半晌才说,“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帮你申请助学金。”
逢宁表情匮乏,没多大反应,“怎么,你还打算要你家里人帮我找关系?”
江问看出她的戏谑,“我认真的。”
逢宁托腮看着他,“正好,我们俩谈谈吧。”
“谈什么。”
“前几天你有个朋友找我,她说你打算当留级生?”
江问脸色微变,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想了想,“谁跟你说的。”
逢宁直起身,惊讶:“你居然还真有这打算?”
江问不做声。
逢宁伸出手,捧着他的脑袋前后摇晃。
他往后躲,“你干什么?”
逢宁咬牙切齿:“我晃晃你脑子里,看看有没有水。”
江问不想跟她开玩笑:“你想一个人留在南城?”
“一个人有什么不可以?”逢宁严肃了表情,“你不要为了我做这种事情,你有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要意气用事,什么事都等到高考完了再说。”
他若无其事,“就算我复读,又怎么样?今年能考的大学,明年一样能考。”
“那你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他脱口而出:“陪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她叹了口气,淡淡看定江问:“我不想你这样,我非常认真地跟你说,我不需要人陪。你不要意气用事,而且以后有类似的事情,你必须要跟我提前商量。要是还有下一次,我就真的生气了。”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他喜欢她,可她不喜欢她。江问被她奚弄过太多次,以至于他总有一根脆弱的小神经被她捏着。只要逢宁一撂狠话,他情绪立刻就不对了。
江问呼吸渐渐浓重,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东西,“所以你就是觉得,我没长大,我心理不成熟,我没追求,是吗?”逢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安抚他:“我没有这样觉得,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这件事,我不想吵架,你冷静一下。”
“你就不担心我去上大学把你忘了?”他的声音隐隐带着点恼。
逢宁做出惆怅的样子,“我会尽量克服的。”
“我知道你不会担心。”江问用自嘲的语气,“但是我会担心,我不想异地恋,我怕你把我忘了,可以吗。”
逢宁:“?”
“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
逢宁轻呼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有,安全感?”
“我不知道,你就当我是任性吧。”
“任性也不能不高考,都多大的人还玩叛逆?”
江问不回答。
逢宁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忽然,她动了一下。
江问见她欺身过来,下意识偏了一下头。
逢宁双手撑在他的身侧,微微仰起脸,眯起眼打量着江问。
他佯装平静,眼神逡巡。
幽蓝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眼是眼,鼻是鼻,唇形淡薄,无一处不秀气销魂。
光是看这张脸,滔天的火都能消了。
唇上忽然一热,逢宁亲了他唇角一下。
江问表情微怔,尚在气头。
她亲,他躲。
几次之后,他拿手掐着她的下巴,声音喑哑,“你干什么,耍流氓?”
逢宁眼睛微微弯着,故意说:“跟你接吻啊,怎么,不要?”
“不要算了。”她刚刚准备直起腰板,几乎是下一秒,江问就回吻住她。
湿热而柔软的舌尖抵开她的唇缝,滑过齿间。
他闭着眼睛,又密长的黑色睫毛在快速颤抖,连呼吸都有点急切。逢宁一直睁着眼,盯着他看。
她突然笑场。
江问停下动作,恼火地睁开眼,幽深如潭的黑眼珠蒙了一层水光,“你笑什么。”
“好好上学,知道吗?不要让我操心。”
逢宁主动凑近了,攀在江问的肩头,手臂在他颈后绕着,“听到了吗?”
他撇开脸,“没有。”
逢宁吻了一下他的耳垂,“这样呢?”
“没有。”
吻落到他的下巴,“这样?”
“没有。”
吻落到他的眼皮,“这样?”
“没有。”
吻落到他的颈侧,“这样?”
“逢宁。”他抓住她一只手。
她依旧笑吟吟的:“怎么?”
江问低头,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唇尖贴到她的耳边,“你再亲下去,我可能会控住不住对你做什么了。”
第45章
隔得老远,简糖里,小西和彤彤趴在收银台上咬耳朵,“那个真的是宁宁男朋友啊?”
彤彤琢磨了会儿,“那总不能是弟弟吧。”正说着,她用手一指,激动道:“看,快看那边,亲上了,靠。”
…
…
沉默一下,逢宁忽而轻笑,“哦?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目光向下几寸,一只手作势要探下去,江问表情一僵,窘迫地挡住了。
逢宁慢悠悠地逗他,“怎么,起反应了?”
“你…”江问脸上表情精彩纷呈,被调戏的脸红脖子粗,深呼吸一下,“你还是个女的吗?”
逢宁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个小朋友,这点本事就学别人开黄腔?”
“我不是小朋友。”江问重复了一遍,“你别把我当小朋友看,我是一个,”他有点口拙,移开眼,“一个,男人。”
逢宁从他身上站起来,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骨感清瘦的少年。
江问怀里一空,有点隐隐的失落,手指微微弯曲,想把她抓回来。
逢宁笑说,“男人?瞅你这小嫩脸,我总有一种诱拐未成年的感觉。”
江问嗯了一声,嗓子发干,“你难道没有诱拐我?”
逢宁有点无奈,“明明是你对我一见钟情,现在怎么说成我诱拐了?”
“……”
到下班的点了,逢宁让江问原地等一会。刚一进去简糖,就被人团团围住。两个小姑娘一路跟着她去更衣室。
看着逢宁换衣服,小西扒着门框追问,“宁仔,你从哪吊的这么正的凯子?”
她含糊不清:“下雨天路上捡来的。”
小西又是羡慕,又是忧心,“那你要小心点,长得帅都花心,指不定哪天一顶绿帽就匡头上了。”
逢宁关上柜门,拿上钥匙,无言地乐了乐。
…
滴滴两声,粉白色的小电驴解锁。逢宁冲着江问喊,“过来,会骑车吗?”
江问摇摇头。
“那我载你。”
看他犹豫不决,逢宁偏头催促,“速速上车。”
等身后的人坐稳,她双脚放到踏板上,咻地一下飙出去,“Lte\'s GO!”
夏日的夜风吹在身上感觉很凉爽,逢宁说,“你怎么连骑电动车都不会,自行车会吗?”
“不会。”
“小脑没发育好啊。”
逢宁浅浅笑了下,漫不经心交代:“等会自己坐车回学校。我得回家洗洗睡觉,明天还有早班上。你呢,现在学习这么紧张,就别动不动过来找我了,在学校别东想西想的,懂?”
等红绿灯的时候,逢宁不经意回头。她从小就很会看别人脸色,这会随意瞥一眼,就看出某人的低落。她说,“怎么,不开心了?”
延迟了一会,江问声音低不可闻,“你是真的喜欢我?一点也不想见到我。”
哪像他,一有空满脑子都是她。
没空的时候,满脑子也是她。
逢宁在心中暗暗叹气,“那我还能假的喜欢你?这不是特殊时期吗,你也忙我也忙。”
江问面无波澜:“我觉得你是因为…才…”
没等说完,逢宁替他接下:“因为你在我…”她潜意识里,依然抗拒提起齐兰,停了几秒钟,才继续说,“出事的时候陪我,然后我心软就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虽然想着这事,江问依旧被她说的有点郁闷。
“我在感情这方面也挺肤浅的,我纯粹是抵抗不了你的脸,春心萌动了。”
逢宁的声音混着风一起飘过来,不怎么正经,“而且,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真的以为还有人为了报恩以身相许啊,又不是演电视剧。”
江问突然想到赵濒临之前给他支过不靠谱的招,“大不了你豁出去,就牺牲色相去撩逢宁,我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女人能抵抗你的色相,不存在的哥们。”
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色衰而爱弛。他患得患失地问,“那我总有变丑的一天,你到时候就不喜欢我了?”
“你还想那么远啊?”
逢宁下意识说完,半天没听到他说话,估计是又被气着了。这人真是小气包和小醋包的结合体。眼前就是雨江巷,逢宁把车停到一边,“下来吧,尊贵的江大人。”
等江问下车,她蹲下来,把小电驴锁住。
月光似雾,他们站在路边,逢宁拉下江问的脖子,踮脚在他的眉旁吻了一下,额头碰了碰他的,“好了,你乖乖的,别让我操心。”
看着他上车。
逢宁转身走进院子里,四周尽黑,她的表情也一点、一点淡下来。
把门反锁,洗完澡上床。床头留了一盏台灯,光线朦胧,逢宁缩在被子里,看着窗户上摇晃的捕梦网。
即使疲惫不堪,夜里还是无法入睡。嗅着老妈衣服的味道,逢宁躺在床上,握着手放在心口,蜷缩起来。熬着时间,睁眼等到天亮。
*
夏天的知了不停地叫,日子流水一样地滑过。赵慧云托关系,给逢宁介绍了几份工作。她从白天忙到晚上,连轴转,精疲力尽了也没让自己停下来。
有一次下班,刚好撞上回家拿东西的双瑶,她呆了一下,停住脚步打量着逢宁,“宁宁,你这是怎么了?感觉憔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