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瞬间笑开了:“多好!”
那天刚被怡婷怼得哑口无言,现在便敢说这话。
宗兰只是觉得吧——
这白子墨,可能就是日子过舒坦了浑身难受,就是欠虐!
而宗兰见两人聊天氛围出奇地好了起来,子墨此刻人也是正经的,犹豫了一会儿,便又问了一句:“白子墨,我们之间这婚姻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子墨不再取笑她了,只是问:“你真全忘了?”
宗兰:“嗯,全忘了。”
子墨说了句:“等一下。”便跳下了炕,下去倒茶,又问了宗兰一句,“喝茶吗?”
宗兰说要。
子墨便自己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给宗兰,而后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暂且这样~
第21章
与猜测相同, 这婚姻是两人商量好,各取所需的。
子墨娶原身进门, 给爹娘放一颗烟.雾弹,他好跟顾小七私奔。
而原身——
一方面是因为家里实在穷苦,嫁进来,自己同弟弟妹妹都可以吃饱穿暖。
而另一方面, 也是为了得到白家庇护, 避开那大-麻子的骚扰。
大-麻子名黄有仁,是隔壁村大地主的儿子,娶了于家屯儿地主家的姑娘, 于是时不时到于家屯儿晃一晃。
此人仗着家中势力, 在他们村子里便作恶多端,是个臭名昭著的恶霸, 好在于家屯儿宗族族长的威严尚在,黄有仁平日里也不常回来, 屯子才免受了他的骚扰。
后来,恶霸却看上了于家初长成的宗兰。
之后便时不时到于家屯儿来,对原身姐弟百般骚扰, 最后, 更是有了酒后破门而入,妄图对其奸污之事。
那日堂哥救下宗兰,觉得宗兰不能再在于家屯儿待下去了,甚至自己,把黄有仁打了个头破血流, 也不知黄有仁何时会怀恨报复,还得出于家屯儿躲一阵子才行。
堂哥名于二,一直在春江市里混。
虽一直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也就是个二流子,但春江市里各路小道消息、绯闻八卦倒是知道的多。
他说,春江市里有一个白家,那是春江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听闻那宅子里常年缺一个体贴的丫鬟。
白老爷虽行事低调、崇尚节俭,但对下人却十分宽厚。
宅子里的丫鬟吃的、穿的,比于家屯儿地主家那闺女还要高档些,每月月例银子也比其他人家要高一些。
招下人,又是这么好的条件,太太们在牌桌上说一声,就是想招多少也该招的到的,只是这家太太常年深居简出,也不打牌,没什么朋友,所以不大有人知道。
他知道,也是因为他一个好友的远房表妹是在白家做下人的。
后来许配了人家,这才从白家出来。
嫁的也是银行一个小柜员,男方收入还不错,又稳定,对于一个做丫鬟的姑娘而言已经是高攀的了。
只是离白家时,姑娘却是万般的舍不得。
她说白家伙食好、钱给的也多,白家做布匹生意,每年不赏不赏的,也能赏那么几身衣裳的布料,跟着白家混日子,漂亮衣服也有的穿,老爷太太少爷,各个都是好心肠的,说她不嫁人了,要在白家做一辈子下人,从丫鬟做到婆子,就这么待一辈子。
后来好容易才听了劝说,嫁了过去。
而这姑娘,在白家待了有四五年,自己给自己攒下的嫁妆,把她的夫家人,甚至娘家人都给吓了一跳。
姑娘说,她在白家是伺候二少爷的,二少爷平日里在北京读书,放了假才回春江,自己每日打扫打扫二少爷那屋子便无事可做,磕磕瓜子,跟其他丫鬟们唠唠嗑,就这么呆了五年。
几乎就是躺着挣钱……
而放了假,二少爷回来,那就更爽了。
二少爷身上油水多,零碎银子也入不了二少爷的眼,常常随手便赏了她,她就这么攒了五年,加上月例银子,给自己攒下一套精简的小四合院儿,连自行车都买上了。
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是有房有车的标配!
而花了这么多,她还剩下多少积蓄,也没人知道。
总之自己买了小院儿,从婆家搬出来,跟丈夫两个人住,自己手头上有钱,在夫家腰板也硬,现在她老公什么也都听她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可见白家下人,可是一份美差、肥差!
堂哥说,要不他找点门路,看能不能把宗兰塞进去做事,宗兰生得漂亮,又蕙质兰心,顶讨人喜欢,白家要求再高,以宗兰的条件当一个丫鬟总该是可以的。
让她到白家,把这远房表妹走过的路从头走一遍!
在白家待个三四年,给自己攒下点积蓄,到了二十二三岁便找一个好人家嫁了过日子,岂不美哉?
而原身,有了黄有仁的事,在于家屯儿是断不敢再待下去了。
又听了这一茬,便动了心。
自己去做丫鬟,离了于家屯儿,想来黄有仁也不会追到春江白家来,拿了月钱,还可以养育弟弟妹妹。
几日后,原身便同堂哥到春江来了。
那一日,原身与堂哥正在宅子门口徘徊,不知该如何进门,好巧不巧,便在大门口碰见了白子墨出门。
宗兰是认得他的。
当年学里最阔气的一位少爷,春江市商会会长的小儿子,堂哥一说是白家,她便问道,那家二少爷是不是叫白子墨,堂哥说是,她便确认了是自己那个同学。
子墨也记得宗兰。
当年学里女子不多,宗兰又生得漂亮,宗兰一提他便想起来了。
记得她家里条件不好,她父母省吃俭用供她读书,她也很用功,只是后来父母去世,便没钱再读书了。
当年他还挺惋惜这姑娘。
常常把自己的小零食、小橡皮、本子、铅笔都送给她。
而那日,宗兰一见子墨便哭了起来,说明自己前来的原委,恳求子墨能不能跟太太说说,让她留下来做丫鬟。
哭得梨花带泪,看的子墨那个揪心。
若自己不拯救她,她回了于家屯儿,又要继续被恶霸骚扰,甚至玷污?
那怎么行!
当时他便想,这件事,他可不能袖手旁观。
她想做丫鬟,不过就是开个口事儿。
只是正巧那段时间,老爷太太为拆散他和顾小七,百般介绍姑娘给他认识,什么官家小姐、富商之女、远房表妹……
这一个个的,哪里是好惹的。
要是娶了她们自己再跑路,那就是给家里找麻烦。
他便百般推脱,说自己年纪还小,不想成亲,而家里却千方百计要为他说一门亲事,好把他困在家里。
正是在这个时候,宗兰送上了门来,说想来做丫鬟。
而子墨只是想——
这么好的条件,何必要做丫鬟?
他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当时便想到一个伟大的计划!
那计划,于原身而言是只赚不亏的。
她嫁进来做二少奶奶,而弟弟妹妹那边,他也会同爹娘说好,每月支付他们一笔生活费,且按规矩,二少奶奶每月也有月钱,总之养弟弟妹妹是绰绰有余的了。
哪怕日后自己跑了,爹娘为人宽厚,也不会苛刻待她。
哪怕苛待她,在白家待着,也总比在于家屯儿的好。
宗兰嫁进来,也可以为自己跑路提供个方便!
于是,两人就这样请老爷太太成全。
老爷太太见子墨对别家小姐爱搭不理,唯独对宗兰嘘寒问暖,老爷太太嫌宗兰出身一般,要他再考虑一下,他都坚持一定要娶,便认为,他果真是回心转意了。
家里穷苦一些,至少是一个相貌、品行都端正的好姑娘,比子墨娶了那被军长看上,离家出走,又被家里除了名的顾小姐,给家里招麻烦、惹闲话的强。
老爷太太便同意了这门亲事,两人也就成了婚。
至于这孩子……
那一日洞房花烛夜。
大家闹了洞房,宾客逐渐褪去。
鸢儿给两人铺了大红的被子,佟妈又苦口婆心道:“少爷、少奶奶早生贵子!咱白家两代单传,可就指着少爷少奶奶传宗接代了!”说着,便同鸢儿出了屋。
子墨坐在茶桌前喝茶,宗兰则端坐在炕上。
两人有些生分。
子墨坐了好一会儿,累了,便起身走过去道:“你睡左边,我睡右边。”想着就这样把这一夜熬过去。
只是子墨一走近,宗兰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跪了下来。
宗兰声泪俱下、大义凛然地道了一番话。
那是她想了很久、酝酿很久,最终想清楚了,才道下的一番话。
“少爷过几日便要走了,同顾小姐远走高飞,只是我还要在这深深宅院里过一生。白家两代单传,若少爷走了,一去不回,白家便要断后。太太一再嘱咐我早日生下孩子,为白家传宗接代,作为白家的媳妇,我却不忍辜负老爷太太的期望。若不是二少爷出手相助,我这身子,也不知哪一日会被那黄有仁玷污了去,如今留这一身清白也是无用!我在白家孤苦无依,所以恳请少爷,能不能给我一个孩子,让我在白家有个依靠,也能遂了老爷太太多年以来的心愿?”说着,两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抬起一张泪脸,恳求地望着他。
他遇到了两难困境。
一时间,脑子里思绪万千。
想到春江饭店里的顾小七。
想到两代单传,到了他这儿,他却要私奔跑路的白家。
想到一直被蒙在鼓里,不嫌弃宗兰的出身,只一心期盼他能同宗兰早生贵子、好好过日子的爹娘。
以及,此刻正跪在他面前,求他给自己一个盼头的宗兰。
他思虑良久。
两人关了灯躺下,他知道那一侧宗兰还未入睡,在等他的答案。
而他也根本无法入睡……
只是翻来覆去,连连叹气:“害!”
若说那事儿,他已经在春江饭店同顾小七玩的溜溜的,在北京时,在朋友的怂恿下也曾去过八大胡同。
虽然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怂了,提了裤子跑了出来。
想到爹娘,又想到宗兰——
若有了孩子,宗兰在白家的位子也能坐稳一些,也不怕自己走了日子会不好过。
想来想去,他决定舍身取义!
于是从那晚开始,之后几日,两人便在炕上勤勤恳恳地造小娃。
而到了新婚第三日,要陪宗兰回门。
那一路,要路过一片一望无垠的苞米地,当时玉米还未收割,他只要钻进去了便找不到人,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等不到宗兰怀孕的那天。
同宗兰说,第二日他要走,那一晚便又是一夜春宵。
他只能但愿她有,若是一个男孩,能为白家传宗接代,也算是尽下了最后一份孝心,若是一个女儿,能给宗兰和爹娘一个念想,那也算是好事一件。
回门那天,他下了车,同宗兰在车前手拉手的走,而后忽然一下甩开了宗兰的手,便跑进了地里。
身后,宗兰见他还未跑远,白齐却已经跳下车追了上去。
她一心想报少爷恩德,希望他能得偿所愿、远走高飞!
那一大片农耕地,周围几乎没有人家,情急之下,她只是一步步后退,思虑要不要跳进江里,赌白齐会救命要紧,回来救她,好让二少爷顺利逃跑。
只是又担心自己肚子里若留下什么,这一落水……
犹犹豫豫着慢慢后退。
却不小心踩到一片泥泞,挣扎之下失足落水。
之后的事,子墨便不清楚了。
他同顾小七跑到了佳木斯。
短短三个月时间,却经历了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跌宕起伏。
最后小七说,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如此闹了一通,老爷太太断不会容她进门,且子墨已经有了妻室,哪怕容下她,她也不过是个侧室。
她是庶出的小姐,哪怕家中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冷暖自知。
她断不会去做那个小。
他目睹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是如何在现实的撕扯下,变得面目全非。
他最终也选择放下。
再次回到白家,见宗兰已然有了身孕,有了富贵荣华的日子,甚至还深得爹娘的喜爱,他也挺替她开心。
老爷说,让他忘掉小七,同宗兰好好过日子。
如此相处了一番,他便觉得——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
第22章
听了这故事, 宗兰耳边便又响起那日子墨嘲弄她,学着原身语气道出的那一番话:“若二少爷果真肯这样做, 那二少爷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永世相报!”
还真是大恩大德。
如此一来,原身便得到了白家庇护, 量他黄有仁也不敢再欺辱她, 弟弟妹妹又有了每月固定的生活费。
白子墨是有点小聪明的。
脑子一热,也真敢拍板儿这么干。
以为布下一盘好棋局。
自己同顾小七远走高飞、逍遥一世,原身又可以在白家过富贵日子, 搞不好, 还能为白家传宗接代。
他只是没料想到,自己和顾小七那少爷、小姐风花雪月的浪漫感情, 在滚滚而来的现实面前,却连三个月都经不住。
宗兰在想, 钱是什么呢?
她相信顾小七爱的不是子墨的钱。
如果爱钱,她早该嫁给军长做九姨太。
军长财大气粗,可以为女人一掷千金, 而白家不过是开厂做生意的, 家底再厚实,也仍需兢兢业业地经营。
但钱或许是一面滤镜。
失去了金钱的滤镜,他的逍遥成了颓废,他的与世无争成了不思进取,他的慷慨大方, 也不过只是逞能。
所以顾小七会说:“离了白家的二少爷,还是我爱的那个二少爷吗?”
已经不是了。
…
子墨侧卧在炕上,一手支在脑袋下,翘着二郎腿,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眼眸略微低垂。
仿佛一个自以为已经长大的少年,千方百计摆脱了家中一切束缚远走高飞,到外面的世界里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