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到底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晴也今天不会下来了,或者一觉醒来又要闹着喊回家,事实证明,这个大小姐的复原能力让他另眼相看。
黄毛对晴也抛了个媚眼,殷勤地说:“表妹,我来了。”
晴也压根没搭理他,看向邢武,眼神对视的那两秒,两人似乎同时想到昨晚的事,有些微妙的尴尬。
邢武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把胳膊上挂的一个塑料袋放在收银台上,然后带着胖虎和黄毛去后院了。
晴也将塑料袋打开,里面是新鲜的车厘子和几个牛油果,看相比上次黄毛买的好多了。
晴也拎着袋子到旁边将车厘子洗了洗,放了一颗到嘴里,甜。
她分了一些端给门口还在哭的杜奇燕,杜奇燕非常错愕地抬头望着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晴也什么话也没说,把车厘子放在她腿上就转身走了。
她端着车厘子走到后院,看见邢武蹲在地上,测量板材做标记,胖虎帮他递工具,黄毛看见晴也兴颠颠地走了过来:“表妹,好吃吧?我们哥几个特地绕到县城买的。”
晴也把洗干净的车厘子伸到他面前,黄毛摆摆手:“你吃吧,给我吃纯属浪费。”
说着瞄了眼店里头,问晴也:“里面那姑娘中邪了?哭得跟家里死人一样。”
“……”晴也很想告诉他,人家心里还真有一座坟,住着未亡人呢!
“你说杜奇燕啊?失恋了。”
黄毛一听乐了:“就她那样,还有人跟她恋啊,正常人哪个跟‘肚脐眼’处对象啊,还不如自己玩自己了。”
一句“肚脐眼”让晴也差点被一颗车厘子活生生卡住,真尼玛是人才啊。
邢武抬眼起眼皮朝他们那里扫了一眼,晴也微微弯着眉眼,透着少女的清澈和她身上特有的精致矜傲,仿佛是这灰蒙蒙的扎扎亭唯一的一抹充满生机的绿色。
他的眼神瞥向手舞足蹈的黄毛,对他说:“过来帮我扶着。”
“唉。”黄毛应着过去了。
晴也问了句:“你们在搞什么啊?”
邢武淡淡地说:“自己拿眼睛看。”
呵,才一晚上,又不好好说话了,晴也发现经过这么多天,她对邢武的这种沟通方式也免疫了,刚来那几天还经常被他气得不轻,现在居然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都没啥反应了。
下午日头最烈,后院也没个遮蔽的,三人热得一身汗,黄毛说受不了了,到旁边搞点冰的吃。
结果他所谓冰的,就是碎碎冰,还真够冰的,黄毛特地从中间掰了一半,递给晴也,晴也侧了眼扭过头说:“我不吃色素。”
旁边胖虎已经啃了起来,红的碎碎冰给他啃得像火腿肠一样魔性,黄毛见晴也不要,抬手递给邢武:“武哥,那这半给你。”
邢武头也没抬地说:“放窗台,你们歇会。”
黄毛把那半碎碎冰放在窗台就和胖虎进去凉快了。
晴也靠在门框上看着邢武用电锯裁板,两个袖口掀到了肩上,双臂线条流畅偾张,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闪烁着晶莹的汗珠,少年的野性和迷人的专注完美融合在他身上,的确是一副养眼的画面。
邢武的五官很立体,这点遗传了李岚芳,其实晴也看过李岚芳不化妆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只不过她日常妆容太辣眼睛,是为数不多把自己越化越丑的典型。
加上邢武的衣服一向简单干净,身型又高大,虽然晴也不想承认,但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邢武的确要比身后那些杀马特青年养眼多了。
她侧了眼碎碎冰,提醒邢武:“要化了。”
邢武这才抬起头,放下电锯长腿跨过木板走了过来,靠近后,他身上的汗水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让晴也躲开了目光,想到昨晚的那句“我家女人都敢动”晴也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准确来讲应该理解为“住在我家的女人”,但当时邢武脱口而出的话带着那种护犊子的霸气,现在回想起来,晴也竟然觉得特别想笑。
然后…她就笑了,歪着头盯着邢武不明所以地笑了。
邢武刚准备把碎碎冰叼在嘴上,抬眸看见晴也脸上洋溢着浅笑,迎着光线,明媚耀眼,看得他突然愣了下。
而后扫了眼手中的碎碎冰:“你要啊?”
晴也当真朝他伸手了,邢武直接把碎碎冰递给她又回身干活了。
碎碎冰化了一半,晴也抬头喝了一口融化的水,还真是又冰又甜呢。
黄毛出来看见原本给邢武的碎碎冰又到了晴也手中,很是诧异地说:“怎么我给你你不要,他给你你就要啊?”
晴也半笑着说:“你手脏。”
黄毛这就不承认了,指着邢武:“表妹你不能睁眼说瞎话啊,武哥干了半天活手不比我脏多了?”
邢武听见他们的对话,低着头牵起嘴角。
晴也没理黄毛,嫌热就进去了,黄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邢武说:“我怎么感觉我也失恋了?昨天表妹还看着我脸红,今天都不理我了?武哥,你说表妹这叫不叫欲情故纵,实际是想让我主动点啊?”
“……”你特么怎么不去写剧本的?
等傍晚晴也再去后院时,邢武正在刷漆,黄毛他们已经走了。
晴也走进后院,惊道:“你这是打了个衣柜啊?”
她惊奇地围着衣柜绕了一圈,居然发现这个木柜每一处都被邢武打磨得很精细,居然除了挂衣格,还有好几个抽屉,而且看上去挺结实的样子。
邢武正在上着一层清漆,晴也绕到邢武身边睁着大眼问他:“你这个木柜打给谁的啊?”
邢武侧眸盯她掠了眼,没吱声,晴也指着自己的鼻尖讶异地说:“不会给我的吧?”
邢武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低头干活,晴也倒是笑了起来:“真是给我的啊?我正差个衣柜呢,你看我天天.衣服只能堆行李箱上。”
邢武不瞎,淡淡地说:“我是怕你再住几天,把我房间堆成猪窝。”
晴也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对于他的调侃丝毫不在意,围着衣柜又看了一圈:“我什么时候能用啊?”
“放着给它吹几天,味道散了再搬上去。”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晴也说:“那袋子里的东西你还要吗?”
晴也侧头看见是昨天晚上邢武从吴老二抽屉里搜出的内衣,瞬间又收起了笑容:“不要,扔了。”
她原来还真以为是哪个女的偷走的,现在知道居然是吴老二,真无法想象吴老二拿了她的内衣内裤回家做了什么,晴也想想就恶心。
就在这时,晴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号称是鞍中的杨丽老师,问她有没有到鞍子县了,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去一趟学校,核实登记一下转学手续之类的。
晴也挂了电话就抬起头问邢武:“鞍中有个叫杨丽的老师你认识吗?”
“她打给你的?”
“喊我明天去趟学校,在哪啊?远吗?”
邢武就这样瞧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说道:“远倒不远,明天我带你去。”
晴也本来只想问个路,没想到邢武居然还好心地陪她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嫌她麻烦了啊?
虽然昨天发生了那茬,但依然不影响李岚芳吃完晚饭要出去打牌的行程,晴也算看明白了,就她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便宜小姨,一天不吃饭行,一天不打麻将就跟五毒要发作一样,坚决不行。
邢武把奶奶推进房后,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发现晴也居然没有上楼,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门口,她面前放着才切好的牛油果,绿油油的还挺好看,手机对着盘子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坚持再坚持。
这是自从晴也妈妈过世后,她发的第一条朋友圈,刚发出去很多老同学便纷纷给她留言问她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去找他们玩?
晴也没法回复,估计就是告诉这帮人她在的地方,他们也没听过,而且她成绩向来优异,从前在国际学校,无论学业方面,还是才艺方面,甚至各类竞赛她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即使放在一群家境殷实,实力不凡的孩子中间,晴也依然是璀璨夺目的存在,可现在璀璨的明珠蒙上了一层灰,被放逐在这样的地方,她的傲骨让她无法将自己的处境告诉这些老朋友。
直到她收到了孟睿航的留言,问她:你还好吗?
晴也点开他的回复,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愣了好久,直到邢武走到她边上伸头看了眼,他倒不是故意想看,只不过视力太好,随便一瞄就瞧见了孟睿航三个字,倒让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晴也电脑里看见的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孩。
邢武靠在门边“呵”了一声:“好学生也玩早恋啊?”
晴也吓了一跳,赶忙收起手机抬头盯着邢武,邢武本来以为晴也会骂他一句让他别瞎说之类的,但晴也只是黑着脸盯着他,没有反驳。
邢武踢开旁边的凳子就往里走,晴也赶忙站了起来对他说:“你要出去吗?”
“不然呢?”邢武把打火机放进裤兜里,头都没回。
晴也咬着唇站在后门边盯着他,邢武听见身后没了声音,回头掠了她一眼,晴也的眉紧紧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整个人纠结得不行。
他干脆回过身来吊儿郎当地说:“干嘛?不想我出去?”
晴也撇了眼后院,一脸担忧的样子,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晴也着实有了不小的心里阴影,李岚芳天天晚上跑去打麻将,邢武要是也不在家,她估计膀胱炸了也不会再一个人下楼去厕所。
邢武见她沉默的样子,几步走了回来看着她:“说话,不说我走了。”
他作势转身离开,晴也深吸一口气,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能不能…别出去了?”
邢武已经转过的身子微顿了下,回过头嘴角扯起一个玩味的笑:“你不会搬个小板凳在门口等我半天就是怕我出去了吧?”
晴也一双黑乌乌的大眼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他,不否认。
邢武插着腰望着她那副苦哈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犬牙:“喂,我晚上不过去了。”
晴也听见他这话,瞬间就松了口气,转身拿起牛油果上楼了。
而电话那头的犬牙很诧异:“牌都分好了,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邢武回头看了眼已经上楼的晴也,淡淡地“嗯”了一声:“家里人不给我出门。”
犬牙顿时就乐了:“吹你妈的牛逼吧,你什么时候听过你家人的话?”
“……”这不是在听着嘛。
第17章 (三合一)
晴也回到房后, 将自己的手续,原来的成绩单, 还有证件啥的收拾出来,杨老师让她明天去学校的时候带着。
邢武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抱胸靠在门框上对她说:“喂,聊聊。”
晴也觉得有些好笑,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于是继续埋头整理东西问道:“聊什么?”
“你要是有空的话, 能不能帮店里做个账?我妈…”
邢武垂着眸蹙了下眉接道:“拿钱没数,都在牌桌上送出去了,还特么月月喊没钱, 我想从这个月开始扣她两千下来, 我奶奶这个病,说要钱就要钱的, 给她这样败下去不是办法。”
晴也直起身子想了想:“你妈肯吗?”
“我会跟她说。”
邢武细长的眼睛牢牢盯着晴也,晴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以。”
倒不是她多乐于助人, 而是她住在邢武家,说实话虽然不能说相处得多愉快,但起码平时他们也算照顾她, 而且今晚邢武愿意推了狐朋狗友的约留下来, 晴也帮他这个忙无可厚非,况且,上次看他和流年对账的样子,真的让她一理科学霸不忍直视。
但是她还是故意激了下邢武:“万一我把钱贪了呢?”
邢武“呵”了一声:“那我还要谢谢你了,能瞧得上我家的钱。”
说罢邢武便转过身, 刚走一步又想起什么回身说道:“不过快开学了,像你这种好学生有时间搞这些吗?”
晴也一脸看弱智的表情:“你以为你家理发店开在王府井啊?就这人流量一天才几个顾客?只要每天回来跟流年对下,两分钟都不要,数据一填,公式自动核算,月底报表一拉就出来了。你们当天的事情不当天结,月底几个人坐在一起苦思冥想能想出什么来?”
邢武瞧着她轻松的模样,扯了下嘴角就没再说什么了,他没晴也心细,也没她待在店里时间长,那天看见她做的账后,邢武才知道他妈一个月能赌掉几千块。
晴也虽然表面看上去对谁都挺冷漠的,天天坐在收银台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心里有本账,跟明镜似的,才来大半个月就把他家理发店的利润算得清清楚楚,所以老实说,这件事上邢武还挺信任她的。
为什么信任她,因为邢武相信,这些钱在晴也眼中也不过是个看不上眼的数字。
邢武还和前一晚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球赛看到半夜,具体他几点睡觉的,晴也不知道,她依然听着电视机断断续续的声音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晴也和杨老师约好了要去趟鞍中,邢武坐在小天使上等她的时候点了一根烟,抽到一半就看见晴也出来了,穿了条高腰牛仔短裤,白色荷叶边雪纺衫,绑了个马尾背着双肩包,还真是青春洋溢啊。
邢武眼尾勾了下扔掉烟对她说:“上车。”
今天晴也穿的短裤,不用侧坐了,跨上小天使后她自觉地往后靠,双手抓住车后座,邢武慢慢悠悠地骑向鞍中。
还有一个星期高三的学生才返校,此时学校大门紧闭,十分幽静的样子,才骑到门口,保安就探出头,对着邢武喊道:“哟,开学了你都不来,这没开学你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