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皇后:“赵姬她怎样?”
姬冬冬推推姬泰山:“你来说。”
姬泰山哪知道要说什么:“为何要我说,你说!”
姬冬冬破罐子破摔,闭上眼道:“赵姬她美得很!她光是什么都不做,就将殿下迷得七荤八素了!”
姬泰山补充:“殿下唤她‘心肝儿’,一天唤了好多声!我们也想唤赵姬‘心肝儿’,殿下老不高兴了!”
鲁皇后逐渐僵化:“嗯?”
姬冬冬见状不对,拉起姬泰山就跑:“母后,我们要去练字看书了!”
姬泰山抱着赵枝枝给的牛皮袋:“对,我们今晚要彻夜刻字看书。”
鲁皇后气得七窍生烟。
她已经品出来了,双生子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根本没有打探消息。瞧他们这副模样,指不定在云泽台和那赵姬玩得多开心。
他们竟然想唤她“心肝儿”!
鲁皇后追过去:“你们俩给我回来!”
双生子跑得更快。
第106章 106章的赵姬
出了正月, 赵枝枝正式解禁,她终于可以摆脱身后跟随的大堆护卫, 一个人自由地在云泽台各处跑来跑去。
前段日子云泽台突然多出很多护卫,但凡她走出建章宫一步,立刻就有一大堆人跟过来。除建章宫内,她走到哪都是人山人海, 连昭明都跟在她身后形影不离。
她好奇问了太子一句, 太子什么都没说, 只是抱着她亲亲,亲到她睡着, 第二天醒来再想起时, 太子已经出门了。
然后她就没再问过了。
解禁第一天, 赵枝枝决定乘轺车绕云泽台一圈。
上次季大夫来的时候,她绕过一圈, 但那时身后跟着一大堆人。一群人一起绕圈,和一个人绕圈, 前者热闹, 后者寂寥,热闹固然好,可寂寥才能出文思。
赵枝枝最近对作诗一事很感兴趣, 她读的文章越多,越能体会文字的美,诗辞便是其中之一。她希望她拆写的枝字也能让用它的人感受到它的美,一个懂得文字之美的人, 才能将自己对美的感受传递给别人。
雅字很美,可是雅字美得令人望而止步,她希望她之后拆改的枝字美得人人皆能触碰它。
赵枝枝还没有做过诗,能读懂的诗也很有限,即便如此,她依然对自己充满期待。
赵姝寄了新年贺诗给她,十几卷贺诗,每一首没一个重样的字,每一首她都没看懂,品了好几遍,看得满脑袋问号,仍然没能品出贺诗的精髓所在。因为贺诗全部用枝字书写,所以即使品不出其中味道,她依然很高兴。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洋洋洒洒做出十几首诗歌,那该多好啊。
赵枝枝站在轺车上,手里拿着竹简,一边看风景,一边品读太子为她做的诗。
前几日她将自己宏伟的作诗大业告诉太子,太子为了鼓舞她,每日都新作一首诗送给她。
以前她悄悄读过太子作的诗,那些诗摆在甲观最显眼的地方,她勉强能读懂一两句。她以为太子新作的诗也会一样难懂,结果看了才发现,太子为她作的新诗,并不晦涩,十分简单易懂,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她看一眼就读明白了。
太子昨日的诗,是说他对春耕的美好期冀,太子今日的诗,则是夸赞她多么多么美丽。
昨晚她问了句,有没有专门写美人的诗。今天太子就留了这首美人诗。
赵枝枝看第一遍时脸红,看第十遍时,就没再脸红了,她不但不脸红,她还将诗念出来,念完后咯咯笑个不停,脸都快贴到竹简上去。
要是今天她能在太子回来前,作出一首诗就好了。
赵枝枝雄心壮志,将竹简收好,专心看风景。
结果绕了一圈,脑袋空空,除了会感叹“美啊真美啊”外,一句优美的诗都没有。
兰儿建议她照镜子:“说不定是外面景色不够美,所以赵姬才没有诗兴,还是照镜子更实在。”
赵枝枝哭笑不得:“每日都照,也没见诗兴大发。”
兰儿:“那是因为照得不够久,每次赵姬照镜子都是匆匆一瞥,我若生得像赵姬这般美丽,我定捧着镜子不离手,时时刻刻欣赏自己的美貌。”
此时轺车已经绕回建章宫,台阶下等候的小童们听见兰儿这句话,大家嗤嗤笑起来。
兰儿脸涨红:“笑什么笑,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赵枝枝站在车上,弯腰摸摸他的脑袋:“没错没错,兰儿说得很对,但我觉得照镜子作诗的事行不通,还是等晚上殿下回来,我多瞧瞧殿下那张脸吧。”
兰儿开心地点头,伸手扶她:“赵姬小心脚下。”
刚一落地,星奴跑过来:“方才南藤楼的刘宫使来找赵姬,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告知赵姬。”
赵枝枝一顿:“什么事?”
星奴:“她没说,已经回去了。”
赵枝枝松开兰儿搀扶的手,重新吩咐车夫赶车:“去南藤楼。”
星奴和小童们来不及跟上去,轺车已经远走。
数刻后,轺车在南藤楼停下,还没停稳,赵枝枝就急着跳下去了。
她直觉南藤楼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刘宫使才会来找她。
刘宫使从未来建章宫寻过她,这是第一次。
赵枝枝一入南藤楼庭院,便看到奴随们牵着手绕成一个圈,面上焦虑不已,嘴里念念有词。
她们在为谁祈愿。
这是奴隶们特有的祈愿方式,因为她们没有资格请巫者进行祝祷,亦不能进行良民的祷告。
她一来,她们做鸟兽状散开,匍匐伏地,向她行礼:“赵姬。”
赵枝枝:“你们方才在为谁祈愿?发生何事?”
奴随们颤颤巍巍,谁都不敢说话。她们怕自己的一句话,会害了别人的性命。
就算赵姬是她们见过最好的主人,她们也不敢乱说话。
赵枝枝:“别害怕,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
其中一个奴随大着胆子从人群中跪爬出来,抖着声音道:“是……是金子。”
赵枝枝心一下子提起来:“金子怎么了?”
说话的奴随摇摇头,只是说:“金子现在在刘宫使的居所,赵姬快去看看吧。”
赵枝枝跑起来。
刘宫使的居所就在南藤楼后面不起眼的平屋里,其中两间大室,供刘宫使一人居住。
刘宫使没有奴随,但她可以使唤奴随和宫人。
赵枝枝跑到平屋前,屋外站着一个奴随,见到赵枝枝来,立马跪地行礼:“赵姬,刘宫使正在大室等你。”
不等赵枝枝进去,刘宫使自己跑出来了。
刘宫使手上沾着血,血不多,但足以让赵枝枝面色苍白:“金子呢?”
刘宫使见到她,顿时松一口气:“金子在奴的大室里。”
赵枝枝盯着她沾血的手:“金子受罚了?”
刘宫使叹气:“她快生了。”
赵枝枝呆滞:“快……快生了?”
“是的,快生了。”刘宫使为她引路:“赵姬请随奴来。”
大室,炭火盆烧了四个,窗户紧闭,日光透不进来,唯有油灯点点,晃动光影。
室内中间的软席上,金子有气无力地躺在上头,双腿叉开,一动不动。
赵枝枝吓一跳,跑过去才发现,她身体虽然没动,但她嘴在动。
即便是临盆之际,金子仍然不忘吃小食。
她余光瞥见她,当即就要爬起来,刘宫使及时呵斥:“别动!躺好了!”
金子只好躺回去:“赵姬,奴奴生完之后再跪你。”
赵枝枝在她身边端坐下,“我不用你跪。”
金子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小食,嘻嘻笑两声。
赵枝枝心中五味俱陈,她看看金子的肚子,又看看金子憔悴狼狈的面容,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便又跌入无尽的担忧。
“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枝枝指指她的肚子,“你何时怀上的孩子?”
金子:“奴不记得了。”
“你怀了孩子,为何不告诉我?”
“奴没有怀过孩子,这是第一回 ,奴也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金子委屈抚上肚子,沮丧道:“奴本来就胖,月事来得不多,奴以为自己是吃得太多,所以肚子才鼓起来。今日奴出了血,被刘宫使看到,刘宫使说奴怀了孩子,奴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枝枝:“奴不该将肚子里的孩子带回来,赵姬会赶走奴吗?”
赵枝枝哽咽:“不会,我永远不会赶走你。”
金子高兴:“多谢赵姬,多谢赵姬。”
赵枝枝想起什么,急忙道:“医工呢?怎么不见医工?”
刘宫使出声:“奴不敢擅自为金子请医工,所以才去建章宫询问赵姬的意见,赵姬刚才不在,奴只好先将金子从南藤楼挪出来。按例,怀孕的奴随是不能入屋的,生的时候只能在屋外生,因为赵姬吩咐过奴照看金子,所以奴自作主张将金子挪至奴自己的居所。”
赵枝枝握住她的手:“谢谢。”
刘宫使:“赵姬要为金子请医工吗?”
赵枝枝:“当然要,烦请刘宫使跑一趟,速速将医工请过来。”
刘宫使:“喏。”
赵枝枝陪在金子身边,金子笑着笑着,忽然笑声成了痛苦的呻吟声。
赵枝枝急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金子捂着肚子:“奴痛,奴好痛。”
第107章 双更合并
金子的叫声越来越惨烈, 赵枝枝心急如焚。她不知所措地伏下身,试图抱住金子, 可是金子太胖了,她无法将她从地上抬起来抱到腿上,只好紧紧握住她的手。
金子痛得满脸扭曲,即便如此, 依然没舍得抓痛赵枝枝的手。
金子颤抖着将赵枝枝的手放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 哭着求她:“赵姬, 赵姬,帮帮奴, 帮奴将肚子的孩子挖出来, 挖出来奴就不痛了。”
赵枝枝小脸惨白, 手缩回去:“不,不能这样做, 挖出来你会死的。”
金子嚎啕大哭:“奴情愿死了,也好过被它折磨!太痛了, 太痛了!”
金子哭得满脸是泪, 赵枝枝也落下泪来,她看着金子鼓起来的肚子,越看越心惊, 越看越害怕。
金子会死吗?
很多人生完孩子就没命了,金子也会没命吗?
从前赵枝枝不敢想的事此刻又重新涌进脑海,她心里乱得很,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 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的念头。
为何女人要生孩子?这是上天的惩罚吗?生孩子这么危险的事,为何只有女人做?
为什么?为什么?
赵枝枝怔怔望着眼前痛苦不堪的金子,她第一次对她的神明产生质疑。
以往赵枝枝遇到无能无力的事,她第一反应就是向神明祈求,祈求神明庇佑。可是今天,赵枝枝没再向她的神明祈求。
求了又有何用,神明若是庇佑,世上就不会有女人用性命冒险生孩子这种事发生。
为何不能让男人生孩子?男人若是生不了,那就让大地生孩子,让花花草草结出孩子来。
赵枝枝重新摸上金子的肚子,她语气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会请最好的医工为你接生,再忍忍,马上就不痛了,马上就好了。”
刘宫使已经去请医工了,可这还不够。赵枝枝吩咐屋外的奴随:“去将医工全都请来,云泽台所有的医工都要来。”
奴随一怔:“大医工也要请来吗?”
“对。”
奴随小声提醒:“大医工只为殿下和赵姬看病,只怕他不会来。”
赵枝枝第一次行使宠姬的权利:“他若不来,以后就不必留在云泽台了,这话你只管告诉他,就说是赵姬传的话。”
奴随应下:“喏。”
金子艰难地抬起手,手搭在赵枝枝脸上,是在为她擦泪:“赵姬……赵姬……莫要为奴流泪。”
赵枝枝抽噎着抚上金子的泪脸,两个人互相抹泪。
赵枝枝一句话传下去,半刻钟后,云泽台所有的医工全都聚集在大屋前。
家令也来了。
大医工郁闷,小声道:“赵姬怎么让我来为一个奴随接生?”
家令瞥他一眼:“那你别来不就行了吗?”
大医工:“我哪敢不来,我要是不来,被赶出去怎么办?”说完,叹口气:“赵姬怎么了,她平时从不咄咄逼人。”
家令听烦了:“吾不也来了吗?难道吾能来,你来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医工转移话题:“我正想问呢,家令大人为何来此?难道也是被赵姬唤来的?家令大人又不会接生,赵姬传家令大人作甚?”
家令抱肩哼一声:“赵姬没唤吾,是吾自己来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若不来瞧瞧,万一待会殿下回来问起此事,他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家令伸长脖子往人影晃动的大屋里瞧一眼,什么都没瞧见,只有女人的惨叫声传出来。
家令想起自己的夫人生孩子,也是这般受罪,他不忍心再看热闹,转身挪开脚步。
忽然赵姬从人群中跑出来。
家令一愣,连忙又站回去。
赵姬脸上挂着泪,可是她的神情却毫不娇弱,她睨眼扫视医工们的模样,像极了太子平时看人的模样。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说出来的话却震慑人心:“烦请诸位照看好金子,倘若她能顺利生产,性命无虞,我定重重赏赐诸位,可如果诸位未能全力医治,她无法顺利度过此劫,我定会重重处罚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