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葵在身前挥出一剑,剑气外溢,散在周身,凝结成一片片弧形防护罩,如同防爆盾牌。
淮灭身边的荆棘疯长,似数条巨蟒,朝项海葵抽来。
荆棘条抽在盾牌上,爆发出耀眼强光。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力量一接触,彼此心里都有个谱。
天狂对淮灭的实力从预估变为准确判断,狂意值开始飙升,算是对他实力的认可。
项海葵思考,这个变态魔修身法迅速,爆发力强。
而自己是重剑修,身法快不过他,但胜在特别抗揍。
他的打法,应是出其不意的接近她,攻击她的头顶、眉心、胸口,这三处薄弱位置。
那么自己应该起手防御,先消耗他的灵力。
有狂意在,她是不怕消耗的。
拿定主意之后,项海葵更是只守不攻。
淮灭攻了几次,见一时间无法攻破她的防守,立刻停止。
本体倏然消失,飞溅出无数黑泥。
那些黑泥点儿像大蚂蚁一样,在结界内不停游动。
项海葵像是掉进蚂蚁窝,她不能再站着不动了,防御不可能滴水不露,一旦被他钻空子,她就惨了。
项海葵开始挥剑驱赶这些从四面八方靠近自己的大蚂蚁。
可同样不行,精神力耗不起啊。
一个人精神集中的时间是有限的,她一旦开始眼花缭乱,一样会被淮灭出其不意。
怎么办?
项海葵眼珠一转,知道他爱抓人头顶,故意在头顶上方,露出一个破绽。
果然,上空有只蚂蚁突然化为一个人影,俯冲向下,伸出鬼爪,抓她头顶!
项海葵心中大喜,上钩了!
……
观战人群中发出感慨声。
“小姑娘还是经验不够,太假了,一看就知道是故意露破绽,引魔修出来,趁他抓空时以剑刺去。”
“哎,我们这种境界都能看的出来,何况对面的七品魔修?”
“她既是故意的,那魔修为何还出来?”
“魔修是将计就计,咱们判断不出,魔修肯定能判断出那女剑修要往哪个方向闪躲啊。”
“所以魔修抓她头顶位置,不过虚晃一枪,她身形变化的同时,他会跟着一起变化,一把抓死!”
只有太师椅上坐着的孟西楼心里清楚,淮灭根本不需要跟着她变化什么身形。
淮灭主修的功法名叫“千魔手”,施展起来如同千手观音。
无论项海葵怎样侧身躲闪,都能被他的手抓到。
孟西楼摇摇头,看来是自己高估她了。
然而,眼皮儿一垂一抬之间,他微微一愣。
众人同样有点儿意外,项海葵完全不侧身,而是在原地来了一个单手倒立。
速度与淮灭几乎是同步的,当她脑袋朝向地面时,淮灭收力不及,抓到了她送上来的脚踝。
项海葵瞬间来了一记剪刀脚,反绞住淮灭的脖子!
随后一个侧翻,将淮灭重重撂在地上,手中天狂猛地向下刺去!
曲线流畅,一气呵成!
淮灭化为黑影倏地溜走,天狂剑的千钧巨力,刺入城楼顶部。
银沙城楼的建造,采用的是玄武石,蕴含玄武之力,最是坚固无比,此时被天狂刺穿,迅速开裂。
剑气呈波浪状扩散,黑影被剑气追踪到,淮灭被震出人形。
再被天狂剑气冲击的向前一个趔趄,猛地喷出一口血!
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好似躲在阴暗里久不见光的恶鬼。
项海葵拔出扎进玄武石内的天狂,扛在肩头,传音挑衅道:“上界人,就这点儿本事?”
淮灭抹去唇角的血,目眦欲裂的死死盯住她:“贱人,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
“谁会笑到最后是不知道,但你肯定笑不出来,就算杀不掉你,我也会打碎你一嘴的牙。”项海葵哈哈大笑,“还有,你能不能拿出点儿真本领?就凭你,能护送项天晴走上人生巅峰?这可能是我近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呢!”
她在火上浇油,崩他的心态。
而提到项天晴,淮灭果然是格外激动,一双眼睛血红:“好!”
他蹬地腾空,发丝飞舞,双臂一抬,背后露出无数条虚幻的手臂。
听他厉喝一声,无数黑色掌印朝着项海葵拍了过去。
目不暇接,项海葵向后连退,这真像是黑化版的大力金刚掌啊,而且还这么多!
可她的心情似鲜花怒放,雀跃极了!
来吧,再猛烈点!
耗死你!
那些黑色手掌落下来,项海葵被手掌拍,被拳头锤,被“九阴白骨爪”抓,挥剑只挡三处要害,任由其他部位挨揍。
不一会儿便鲜血淋漓,快要成个血人。
“葵姐,你干嘛呢,怎么不狂化啊!”虽然结界一开,项海葵听不到,路溪桥还是紧张的大喊出声。
不懂她被伤成这样,为何还不狂化?
狂化之后,这些手掌便和挠痒痒差不多了啊!
项海葵不能狂化,因为消耗的不够,且不确定淮灭还有什么杀手锏。
天狂虽力拔山兮,却也英雄气短,是个八秒男。
一定要在关键之时、有信心将他一击必杀那一刻才能使用。
不然等狂化状态结束,她就成了一条咸鱼,任他鱼肉了。
项海葵挥剑护住自己的要害,继续嘲讽:“就只是这样吗?为了你的大小姐,来啊,虐杀我!”
张口时,露出的牙齿都是血红色的。
淮灭怒急:“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背后魔手再增一倍。
乱掌之下,项海葵愈发支撑不住。
淮灭瞄准时机,于乱掌中化为黑影冲向项海葵,准备以真身去拍她的灵台。
这是项海葵赢他的最大的一个优势。
淮灭不能用其他的方式杀她,只能绞杀她的意识海,且还得是一寸寸绞杀,令她灵境崩碎,陷入极度痛苦。
唯有如此,才能被她父亲感知到。
是时候了!
项海葵攥紧天狂,剑气回流,涌入体内,迅速狂化!
淮灭的手掌拍上她灵台时,她已头生双角,身覆鳞片。
且她没有抵挡,额头剧痛之时,她长出尖利指甲的手,祭出牵魂锁,以全部力量,抓进了他的胸腔!
两人面对面,保持着一个互相伤害的姿势,久久不动。
看到这一幕,城外的路溪桥窒息的快要晕过去了。
而城内原本嘈杂谈论的众人,仿佛都被点了穴,安静下来。
谁、谁赢了?
可无论谁赢了,看出门道来的修仙者们,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后生可畏啊……”
景然身边的男剑侍目露撼色:“若是剑尊在此,怕是会再收一个徒弟。”
女剑侍红唇微动,想辩驳一句,最终还是咬牙咽下了。
而景然的表情是错愕的,他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和项海葵接触时间最久的。
现在,却像一个从不曾认识的陌生人。
“少主,她背后那位‘高人’,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胜负已分,老者感慨万分,“短短时间内,居然将一个没有灵根的少女培养成如今这般状态……”
便是上界的世家接班人,整合家族之力,也做不到,“少主,您的影子没了……”
孟西楼仰着头,看着妖异的项海葵,整个人有些迷茫。
他根本不信淮灭会输,本打算在项海葵被打死前,出手制止,来一场真正的英雄救美。
现在……?
“少主?少主?”
老者连喊两声,都没将孟西楼给喊回魂。
老者心道舍了个影子,能让少主长点儿教训,这波也不算亏。
少主父母两族都是家大势大,自小便被众人吹捧着,向来目中无人。
下界让“卑贱”的凡人给他开开眼,是件好事。
孟西楼在上界的家族,也姓孟。
孟家的家训一贯如此,从来不会过多的教育继承人,由着他们随意成长。
年轻时多摔几个跟头,让对手教他们做人。
反正被严密保护着,不会有生命危险。
万一有意外,那换个就是,反正还有备选。
孟家每一任家主,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者又说:“不过此女的打法路数,让我想起了典籍中记载过的一个人。”
孟西楼回过神:“谁?”
老者沉吟片刻:“山海族第一战将,剑皇戚隐,绰号戚疯狗。与人干架时,就似此女这般,看似匹夫之勇,实则粗中有细……”
……
城楼上。
“你输了。”项海葵疯狂大笑。
随着她的笑声,淮灭胸口/爆出金光,彻底撕裂了他的胸膛!
淮灭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败给一个凡人!
“我……”他张口想说什么,只涌出大股的血水。
牵魂锁,连他在上界的真身,也一并锁死了!
淮灭此时满脑子,都是项天晴原本的容貌,轻轻喊了一声“大小姐”,随后骤然冷笑着看向项海葵,“尔等凡人,即使镀了层金,骨子里流淌的依然是低贱的血液……”
“你也不过只是孟西楼的一个奴仆罢了,还挺有优越感。”项海葵收回那只捏碎他心脏的手,抬起另外攥着天狂的手,给他一剑!
看着他跪倒在地上,神魂之光熄灭,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那个萦绕自己的梦魇,终于被自己给亲手破除了。
再抬头一望,日薄西山,父亲的危机,也即将解除。
但项海葵的脸色依然凝重,学长还在人群里站着,说明荆问剑尊没有来找他们。
那就是去找老板了。
不知道老板眼下情况如何。
……
阴长黎带着白星现,连驼兽都没有骑,步行回佛窟,便待在房间里了。
他不是为躲避荆问剑尊,是怕万一荆问发现他之后,在城门口朝他动手,会令项海葵分心。
“你快将身体还给我,暂时还给我也行!”意识海里,道辰不停劝说。
“我并不怕。”阴长黎的声音极稳,“就算他是渡劫巅峰期,与我的神魂之力依然是有差距的,他无法驱逐我的魂魄,若强行伤我,你便会魂飞魄散。”
道辰沉默片刻,忽地笑起来:“可是阴前辈,他是来杀我的呀……”
正在屋里踱步的阴长黎脚步一顿。
道辰漫不经心地道:“我真不是诈您,他是来杀我的。”
荆问剑尊曾在受伤时,为调和阴阳,早日复原,睡了自己的女剑侍。
事后那女剑侍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她认为以剑尊一贯的行事作风,不可能让她这低下的剑奴孕育他的子嗣。
她便逃跑,偷偷生下道辰。
荆问找到道辰时,道辰刚满十二岁,那女剑侍因生产而亡,道辰是被乳娘养大的。
荆问也没有说什么,见道辰根骨还算可以,便想带回去栽培一下。
可道辰非得要乳娘一起去,否则不走。
荆问认为是这乳娘心机深重,拔剑便将其刺死。
道辰再无牵挂,被带回剑阁,先以剑侍的身份待着。
二十岁那年,道辰发现他这位父亲,竟喜欢膝下最小的那名女徒弟。
碍于名声,一直放在心里。
“他说我太多情,于剑道无益,杀我乳娘,是帮我斩尘缘。那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忍心看他沉沦苦海呢?”
“当然要帮他了,帮他将那爱不得的女徒弟迷昏了,一刀剁掉了她的脑袋。”
美丽的人头扔去他床上,然后逃走,改名换姓。
阴长黎默默听他讲完:“碰上你们父子俩,身边的人真是倒霉。”
道辰沉默片刻,歇斯底里的吼道:“阴长黎,就算失忆了你也别来恶心我行吗?我们父子俩加起来,及你千分之一吗?”
阴长黎正担心着项海葵,不理会他。
道辰骂骂咧咧一阵,也沉默了。
打开尘封已久的回忆,道辰整个人有些戚戚焉,自顾自地道:“其实,他那心爱的女徒弟并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可知,她有个情郎姓卫,两人还偷偷生了个孩子,那孩子生下来就有病,被冰封了起来。”
“至于为何偷偷,因为我父亲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却也对她管束极严,一直控制着她。她呢,根本不想逃,利用我父亲对她的宠爱,在他面前撒娇卖蠢,讨要好处。”
“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在吸着我父亲的血。可我父亲绿帽子都顶天高了,还傻了吧唧的,以为那女人是什么无价珍宝呢。”
道辰在选择报复手段时,曾经想过将这事儿告诉荆问。
可他放弃了。
道辰只杀了那女人,这样的话,荆问不但被瞒在鼓里,还傻兮兮的为她的死痛苦,这不是双重折磨吗。
“哈哈哈哈。”道辰大笑一阵。
笑声突然止住。
“咦。”他微微有些诧异,“提起来我才想到,我父亲那个小心肝,长的好像和项天晴有几分相似?”
莫非是转世投胎?
不对。
道辰拼命回忆,更诧异了:“她那个情郎我只见过一次,好像和项衡有些相似?”
“项衡是不是改过名字?”
“两三百年前,他是不是在金灵学院待过?”
听道辰说到此处时,阴长黎也露出些许惊色。
项衡不是改过名字,他本身就叫项衡,只是他从异世界魂穿来此,附身了项天晴的亲生父亲。
原主身在银沙,却来历不明,项衡也不知道原主叫什么,于是就用回了自己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