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他君临天下了——暮阿洋
时间:2020-05-09 08:50:35

  越思死死盯着佛前供台下的弘忍,身躯藏在黑暗之中,毫无生气,犹如死去。
  原本寺院平静,突如其来的一群内卫袭入杜若寺,凶神恶煞,将他与越云擒住,打破幽静也揭露了一切。
  原来他们的师父是那死在大火中的太子李墨……
  雨水打在越思的脸上,泪水同雨水混在一起,亲眼目睹自己母亲的人首,这得多痛多恨,太后故意为之,这得多恶,他宁愿师父不是和尚,不用守杀生之戒,屠尽这群极恶之人。
  越思喃喃低语:“师父……”
  大雨如注,满地潮湿。
  “怨恨吗。”伍德仍旧嘴脸丑恶,走到弘忍身前,俯下身拍打他的面容,道:“你若能好好给我跪地磕个头,押回盛京路上,我便让你过得痛快一些。”
  终于弘忍抬眸看向伍德,瞳孔暗淡无光,他声音沙哑,“你错了,不止平西郡王,北方齐王李九思于七日后兵变,想要韩长姝死的不止我一个。”
  处世为善,重情重义,落到如今,却连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整日诵经念佛,渡众生苦难,为保母亲安康。
  怨恨吗,恨意已蒙蔽了他的心智,如何不怨恨,佛祖不曾渡他,如今这深入骨髓的恨意,如何灭去……
  伍德挑起眉,抓起和尚的衣领,想将他从供台下拖出来,只听一声拔刀声,还未反应过来,刀光一闪,抓住和尚衣领的手已被砍断。
  血溅在弘忍冷漠的面容上,他不曾眨眼,伍德当场退步,痛嚎不已,断掉的手臂掉落在脚边,淌了一地的血。
  弘忍缓缓站起身,手中提的正是伍德腰间佩刀,眸色幽黑,充斥着戾气与阴沉,如同换了一个人。
  伍德见此心头一凉,他慌张地抱着流血不止的手臂,高声大喊,“来人!速速给我押下反贼!”
  话音刚落,和尚的刀狠厉地挥向他,伍德好歹也是武将,自然不容易吃刀,他急急避之,抽出怀中匕首。
  此刻满身雨水的内卫士兵冲进佛殿之中,将和尚团团围住,十几把大刀对准着他。
  弘忍满身戾气,白衣染血,回首看向殿中佛祖,一念花开花落,一念是非对错。
  佛说万物有灵,不可杀生,可花落又是谁的错?恶人不诛,如何渡之。
  一念之间,雷声轰鸣,佛殿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气与血腥味,烛火尽数熄灭,只剩下刀光血影。
  大雨中的越思越云颤抖着身躯,怔然望着大门敞开的佛殿,颓然坐在地上,血迹从殿中流出来,被雨水冲刷而去。
  越思不曾见过如此骇人场面,手脚颤抖不已,师父最终仍是于佛前大开杀戒,半晌之间,一袭白衣终成血衣,宛如修罗在世,那把血刀插入伍德的头颅之中。
  耳边的雨水声掩盖不去里头的杀伐声,越思知道往日的弘忍一去不返,佛说一念成魔,便是如此……
  ……
  雨水充沛,沙沙地冲刷着官道。
  姜卿儿从扬州城赶到杜若寺,马车轱辘满是泥泞,她撑着油纸伞,缓缓走下马车,雨水仍是浸湿裙摆,粘了些泥土。
  举步踏上寺前青石板台阶,只听咚地一声,寺门之上的牌匾轰然倒下,摔落在姜卿儿跟前,溅起水花整整。
  姜卿儿被吓得身子一颤,惊然地看着那寺匾,金漆字已掉漆,显得灰暗沉哑。
  恩翠在她身旁忙问道:“主子没事吧,这寺匾好好的,怎么掉下来了。”
  姜卿儿愣了片刻,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不顾地上的寺匾,她疾步走入杜若寺,雨水撩起,落在衣裙上。
  越过熟悉无比的清幽小径,一股血腥味袭来,木鱼声节奏规律无比,姜卿儿心中一紧,下意识知道这不一样了。
  她来到佛殿庭院,遍地横尸,狼藉不堪,血混在雨水中,两个小和尚满身潮湿,坐在庭院中瑟瑟发抖。
  姜卿儿惊恐一震,手中的油纸伞险些拿不住,身后的恩翠惊呼了一声,连忙后退。
  而佛殿中的木鱼声仍在有序的敲击着,那满身血迹的和尚盘坐在佛前,脊背挺拔,看似平静无其,周身却散发冷洌的戾气。
  姜卿儿压下颤抖的心,缓缓走入佛殿中,油纸伞落在一旁,尽数的尸首,只见一名绯袍男子死相极惨,额上立着一把长刀。
  她瞥到男子腰间的银鱼袋,是朝中六品之上官员所戴。
  姜卿儿收回目光,来到和尚身边,他的衣物潮湿,些许杀气还未散去,冷峻的脸庞上染着血,身前放着一个黑木盒子。
  听见脚步声,弘忍口中的渡化咒缓缓停下,他侧首看向神色惊慌的姜卿儿,墨眸深不见底,暗淡无光,显得陌生又疏离。
  姜卿儿泛红着眼,停顿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想知道他可有受伤?
  试着靠近眼前的和尚,姜卿儿身子半跪下来,伸出微颤的手,拭去他脸上血迹,轻柔且温热。
  弘忍双眸低垂,染尽了哀伤与脆弱,额头抵在姜卿儿瘦弱的肩膀上,却不愿将满身的血粘到她的衣裳。
  唯有那悲痛蔓延在全身,是他无能,无法保护所爱之人,谢知渊说得对,他身负重任不该优柔寡断,不该放不下。
  弘忍只字不语,姜卿儿静静感受着他的气息,绵长而疲惫,欲要问缘由,却又闭上了口,隐隐觉得他变了,她的大和尚一直都不简单,她怀疑过,却不深想过。
  满地的锦衣内卫,其中那人的银鱼袋,无疑不显露着这群人的身份显赫,内卫府是当朝太后私设的监察机关。
  他们能找上弘忍和尚,除非和尚从来都不俗,他非寻常的和尚,也有非一般的恩怨。
  李墨青…李墨,字华青,会是他吗?
  这个念头浮上脑海,姜卿儿心尖一颤,她不敢问,双手捧起他的容颜,细细打量。
  弘忍面容清隽,眸色漆黑无光,消散不去的是冷绝的恨意,不再是那个淡然清冷的和尚。
  姜卿儿哽住了喉,即使他是李墨,她也不怕,说好要带她走,莫食言。
  最终弘忍的木鱼落下,他拿起那个黑木盒走出佛殿,姜卿儿愣愣地看着他,背影冷漠寂寥。
  雨声淅淅沥沥,好像不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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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自思量(8)
  细雨连绵,杜若寺的槐树之下,那个黑木盒放在泥泞的土地上,弘忍白衣被淋湿,却洗不去衣上血迹,浑身冻得冰凉。
  所谓白衣染血,世人不喜。
  他手中握着一把铲子,一下又一下的挖着深坑,挖出的泥土堆积在一旁。
  姜卿儿撑着油纸伞赶来,提步上前,她将伞遮到弘忍身上,他手上动作一顿,没有抬首看她,却推开油纸伞,冷道:“不必。”
  姜卿儿身形一僵,他的情绪低落,她也难过之极,面对他的冷然,只能怯怯地退在一边。
  弘忍继续挖着槐树下的深坑,直到将黑木盒放入深坑之中,他才停下。
  盒面上的纹路沾染泥水,凝视许久,他眸中布满血丝,哀伤不可言喻的流露而出,始终没有勇气再揭开盖子看她一眼,他逃避太多,就连这最后一眼也要逃避。
  泥泞的泥土埋住盒子,一点点的覆盖掩埋,弘忍扔去手中铲子。
  做完这一切,弘忍颓然无力地跪下,头磕在泥土上,他应该是世间最为不孝之子了,整整十年,与母亲十年不得一见,日思夜想的重逢,最后见到的却是母亲的人首……
  越是隐忍,便越痛心疾首,犹如这颗心被生生撕开,里面滴着血水,直到刻骨铭心。
  弘忍捏紧了拳头,恨意已入骨,终有一天,他会将太后韩长姝斩刀下,哪怕会赔他的命,也再所不惜。
  姜卿儿望着他,心头轻颤,捏着伞柄的手,指尖泛白。
  ……
  细雨连绵,寺院的屋檐上汇集着雨水,如线般滴落而下,水声寂寥,天色昏暗。
  从后院槐树处回来之后,弘忍那身血迹斑斑的白衣已换去,身着的是青色僧衣,坐在屏榻上,干净整洁,却不如他穿白色好看。
  姜卿儿低着首为弘忍包扎着指腹上的小伤口,身体上还有几处轻伤,皆被一一上药包扎,他就像不知疼痛似的,任由姜卿儿摆弄。
  她抬眸看了眼他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瞳仁涣散望着屋檐下的雨水。
  弘忍常年拿着的白玉佛珠被放在桌几上,姜卿儿清洗过很多遍,白玉不似以前那样白皙,夹着些红,显得浑浊,少了一颗佛珠看起来有些突兀。
  他冷漠且沉默,无论问什么,他都没有回应,之前的弘忍不管怎样都会有反应,而现在宛如木偶。
  姜卿儿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弘忍的手掌,掌心有他练武留下的厚茧,粗粗的,但手指骨节分明,很好看。
  看着他的手,姜卿儿心绪越发难定,红了凤眸,总觉得自己快失去他了,终于忍不住落泪,眼泪滴落在他的掌心。
  她垂着首,话语里带了丝哭腔,“你如此沉默…让我很害怕。”
  弘忍的手指动了一下,姜卿儿抱住他的腰身,亲下那轮廓分明的薄唇。
  他看向她,心尖微颤,单手捧起她的脸,她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指尖擦拭那泪。
  姜卿儿轻泣,斟酌片刻,试探着哽咽问道:“大师告诉我,你可是那个叫李墨的废太子。”
  弘忍凝视着她的眼,缓慢地吐出一字,“是。”
  姜卿儿怔住,泪珠从眼眶中溢出来,哽了哽喉,忙扯出笑,“我姑姑……”
  “不是我。”弘忍眸色冷淡。
  “我知道,我信你。”姜卿儿连忙擦去眼泪,“不管你是谁,我都信你。”
  弘忍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不是隐瞒于她,只是不知如何开口,他微叹,终是艰难道:“那盒子里…...是我母亲。”
  姜卿儿手指一颤,心乱如麻,忙道:“不难过,你还有卿儿,还有我…我陪着你。”
  弘忍搂住她纤柔的腰肢,躺在软榻上,姜卿儿声音柔柔糯糯地让他格外心安,“我赎身了,现在是自由身,你带我远走高飞吧,去哪都行,我不怕你是罪子之身。”
  弘忍没有回应她,无喜无悲。
  姜卿儿不敢细想,那些内卫府的人只怕是来抓和尚的,她便又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你的身份,这天下将乱。”
  说着,她微微抬首,认真道:“你若是要替母寻仇,我也不怕跟着你,你在我才心安......”
  弘忍俯首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唇齿间,成了嘤嘤声,深入牙关,贪婪地占有那抹香甜。
  心绪已是千转百回,当恩怨齐至,他该如何不负卿。
  姜卿儿怔怔的,尚未反应过来,泪珠滑过弘忍的脸,他变得格外霸道,强横地掠夺着她的气息,不似从前温柔,使得她难以喘息,身子发软下来。
  良久后才松开,姜卿儿忙深喘了几口气,双眸水润望着弘忍,只是这一,眉目间的媚态流转。
  弘忍端起她的下巴,顺着颈喉亲覆,揽住她纤柔的腰,衣缕轻落,秀肩如玉,盈盈柔软撑着轻薄如纱的亵衣,呼之欲出,圆润丰盈。
  他停顿下来,二人呼吸交缠,姜卿儿轻轻喘息,望着弘忍的双眸,幽黑且深不见底,不见波光,带着一丝冷然。
  越是这样,姜卿儿越觉得自己要失去他,慌张地抱紧和尚,他要她都给,只想弘忍带她远走高飞,她就是天真,就是相信他们可以厮守终生。
  弘忍的亲落在她的肩头,轻轻一点,便托起姜卿儿的身子,转身趴在软枕上。
  青丝长发散落于她的美背,肌肤白皙柔滑,腰肢纤细如柳,何不美艳?
  弘忍俯身在姜卿儿身后,挽去她的柔顺长发,气息分外炽热的喷洒在那精致的蝴蝶骨上。
  他如何会不喜欢她呢?心里早就放着她了,恨不得将她吃掉,她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他想做的事。
  弘忍眼眸低垂,靠在她的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亵衣,探往那抹柔软。
  可仇深似海和所爱之人,他该如何圈揽。
  姜卿儿纤长的睫毛微湿,脸颊红晕且媚人,心颤得发热,身子轻颤,浑身没了力气。
  桌上的榆木灯,火光正摇,却映照不到墙上的禅字,显得格外灰暗无关。
  弘忍知道她向来min感,轻啄她颈脖的汗珠,不过他喜欢她的min感。
  姜卿儿葱白的手指紧捏着被褥,将小脸埋在软枕里,小声细腻的哭咽,时而娇气地唤着轻点。
  弘忍深眸中情意绵长,汗珠从喉结一点点落下,最后落在那纤柔的腰肢上。
  夜色漫长,听落花伴雨声。
  直到她窝在他怀中乏累的睡去,姜卿儿还在想听他说一句:‘我喜欢你’,可惜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
  ......
  初晨卯时,天尚在麻麻亮,屋外的雨渐渐停下,这是今年的初雨。
  床榻之上,被折腾一宿的姜卿儿睡得沉,安稳地倚在弘忍怀里,呼吸平缓,乖巧可人。
  弘忍却不曾合上眼,他凝视着她的容颜,小巧的樱唇微微肿,还会时不时蹭蹭他的胸膛,像个小猫儿。
  他轻扶额角,心绪已是千丝百缕,记得姜卿儿小时候总粘着他,他若在书案上埋头苦读,她便攀着他的腿爬上来,往他怀中钻。
  眼睛亮晶晶的,小爪子里捏着几个果脯说是要给他吃,可爱懂事,不过从小就胆大,若是喜欢谁便喜欢粘着谁,即使害羞也要凑上来。
  她红着脸要抱抱,起初时总会把他逗得大笑,母妃曾说便留着给他做童养媳,卿儿傻乎乎的不知何意。
  他们的纠葛便到此为止吧,从今往后就当他从来都没出现过,弘忍已经死了。
  弘忍离开了那温热的床榻,神色冷然地将衣物,捻着姜卿儿身上的被褥。
  微顿一下,俯下身凑近她的红唇,又没下最终起了身,不再多看一眼,背影冷绝地退出禅房。
  他将所有的钱财都留给了她,那少去一颗白玉的佛珠放在桌几之上,隐隐透着微光。
  一场放纵与悸动,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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