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峯也若有所思:“杀曾鸥的嫌疑人至今都没找到,现在替曾鸥拿货的人也死了。队长,你说这两个人会不是被同一个人杀的?这个人动手干净利索,这次天台案更是没有痕迹,这绝对是专业的。”
“他们到底怕我们找到什么呢?”
秦野想了想,问邢惊迟:“队长,曾鸥因为什么事儿被踢出局的?”
说起这个邢惊迟也心有疑惑,他轻扣了扣桌子,道:“他们也不清楚。但这个时间点很有蹊跷,是在我们逮捕千鸟之后。”
余峯挠了挠头发:“这几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最近的案子看似都是独立案件,实则环环相扣,兜兜转转,这一切竟还是从造假案开始的。曾鸥和郑子阳的死亡更是离奇。还好他们还有个目击的证人,也至少曾鸥和郑子阳的身份查出来了,只要查下去总会有突破口的。
余峯想了想,说了一声:“队长,我去看看那个拾荒人。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下午能不能问出来,这些人可真是难搞。”
余峯走后,邢惊迟和秦野从头开始梳理案情,明天还得开个会。
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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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阮枝从工作室里溜出来,去阳台看了看天。
天阴沉沉的,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模样,但也不知道到底下不下,要下不下的模样怪不利索的,还不如给人个痛快。
阮枝纠结片刻,还是拎着包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下楼了。
她最近忙,有段时间没见她师父了,偏偏她师父这个人连手机都不用。出家当和尚就算了,还不当个赶潮流的和尚,真是。
这回阮枝学乖了,出发之前给邢惊迟发了个短信。
至于他能不能看到,就不是她要担心的了。毕竟他还在办案呢,她想来想去还是没打电话,怕他放下手头的事。
周末比平时堵一些,等阮枝进山再到三藐寺都快一点了。
阮枝来之前也没和她师父说,自顾自地拎着包就进去了。
两个小沙弥看到她还吓一跳,其中一个急急忙忙地跑去找空蝉师父了,免得阮枝又扑了个空。另一个小沙弥就慢吞吞地陪着阮枝往里走。
阮枝还挺喜欢小孩儿的,来了总得逗几句。
今天也一样,边走边和这小沙弥聊天。
“小和尚,你师叔最近干什么呢?还忙法会的事吗?”
“师叔近日都在藏书阁,忙,不见人。”
阮枝瞅这小沙弥一眼,这说话的语气可越来越古怪了。也不知道他师父是谁,想来也是一副怪脾气,也不知她认不认识。
“你们这个点还有斋饭吗?”
“施主吃面条吗?”
“都行。”
小沙弥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怪有趣的,他陪着她走到僧舍门口就走了,想来是去厨房了。阮枝自顾自地往里走,进门的时候正遇上刚刚跑开的小沙弥。
这个小沙弥较刚才那个要活泼一些。
“施主,师叔在里头。”
“知道啦,谢谢你。”
阮枝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沙弥腼腆地笑了笑,抓着颈间的珠子跑走了,腿看起来短短的,但跑起来可快呢。
阮枝进了僧舍也不急着去找空蝉。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地里看她的菜,经过药圃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那株新药,个头拔高了不少,怪精神的,味道也浓。
阮枝蹲下身,正想去摸摸那土的时候忽然起了风。
院后竹林沙沙作响,她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那片除了微颤的竹叶,就只有空荡荡的风了。只那竹叶似乎比别处颤的更急一些。
“小枝儿。”
空蝉出来了,眉眼弯弯地瞧着阮枝。
阮枝最终还是没能摸到那土,直起身子细细地瞧了她师父一眼,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看起来这段时间他心情不错。
空蝉朝她招手:“外头风大,快进来。”
两人边说边往禅房走,朝南的那间禅房被空蝉用来当工作室了。贺兰钧可真一点儿都不客气,把他当成他们博物馆的老师傅们使了。
空蝉温声问:“今日怎么过来了?不忙啦?”
阮枝叹气:“忙着呢,就是想你了。晚上回去还得去外公那儿吃个饭,爸爸也在呢,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算了,我都多久没和你一块儿吃饭了。”
空蝉揣起手,笑道:“我可不去,他们俩可烦人。”
这可是大实话,林千寻和阮梅琛本来就不怎么对付,能凑在一块儿吃饭也是难得。但这两人和顾衍的关系都好,见着他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埋汰他。
说来说去,也就出家这么一件事。
等进了那间被当做工作室的禅房,阮枝就再不提这件事了。
因为她看见了被修复好的佛头以及它的复制品。
露天的石造像文物是很容易被风化的,毕竟这天儿随时都有变化,就跟丰城的天气一样,常是雨天,偶有晴日,像今天风又这样大。
环境因素对文物的损耗很大,更不说在运输途中可能造成的裂纹和二次伤害。
清理了破损的佛头后就需要进行残片的粘对了,这是相当耗费时间又极其重要的环节,还要细细地选择黏合剂。填补、修整、打磨,整个过程很不容易。
如今这颗佛头立在桌上正对着阮枝,淡淡的光自窗外照进来。它面部丰腴,五官明朗,线条清晰流畅,每一处纹理都细腻,看起来浑然一体。
在光束下,阮枝竟在它的脸上看出了悲天悯人的神情来。
太美了。
阮枝久久无法回神。
以前她时常想一个问题,她师父在修复这些文物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如今看了这颗佛头,她竟隐隐有了答案。
“小枝儿,师父这手艺还不错吧?”
空蝉弯着唇角,静静地看着阮枝。
阮枝回神,转头瞪他一眼:“连复制品都做好了。难怪那小和尚说你忙不见人,就是在忙这个呢?贺兰叔叔给香油钱吗?”
说到这个空蝉不由哼哼:“他不给。”
阮枝也撇嘴:“真小气。”
空蝉笑眯眯地附和她:“就是。”
两人说话间,那去厨房的小沙弥在门外敲了敲门,探头进来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提声喊:“施主,吃面条了!”
空蝉皱眉:“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阮枝嘻嘻地笑:“我想着和你一块儿吃的,哪知道路上堵车了。”
空蝉无奈,只好出门陪她一块儿吃面。
阮枝吃面的时候也没闲着,转着眼珠子打量着空蝉的客房。在看到桌案的时候她倒是愣了一下,桌案上放着茶具,似是有人来过。
“师父,佛头的事儿忙完了,你打算干什么呢?”
阮枝鼓着腮帮子问。
空蝉温声道:“吃慢点。以前做什么往后就还做什么。天热了,夏日里你少过来,这山里蚊虫多。小时候被虫子咬了还哭呢。”
阮枝又瞪他:“哭就哭了,非要说。”
空蝉笑起来,只觉得这天也不沉闷了。
端着面条过来的小沙弥没走,也站在房间里看着阮枝吃面。他呆呆地看着师叔脸上的笑,心想这位施主来的时候师叔总是特别高兴,往日里师叔看着温和,其实是没什么表情的。
阮枝吃完面又上院子里自己溜达去了,挥挥手让空蝉自个儿去念经或是做其他的,最好不要来管她。空蝉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倏地问了一句:“小枝儿,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周末这样的日子,他以为她会带上她丈夫一块儿过来。
从见邢惊迟第一面,空蝉就看出来了,他们小枝儿喜欢那个男人。
阮枝已经蹲在地里扒拉了,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句:“他忙案子去了,本来是要一起来的。没事儿,以后再带他过来,反正你人就在这里。”
空蝉许久都没应声。
等阮枝再回头时,他已不见了身影。
在山间,这天气的变化总是明显。
过了三点,乌云被风裹挟着层层压下来,雨一点儿没犹豫地灌下来。阮枝被淋了一身,甚至都来不及躲,这雨来得又急又快。
等空蝉拿着伞出来的时候阮枝已经湿哒哒地跑到门口了。
黑发被打湿,黏黏糊糊地粘在脸上,这小丫头见了他还有点委屈,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怜巴巴地喊他:“师父。”
空蝉叹气。
于是阮枝就被塞进了浴室,还好空蝉这里有干净的禅衣。
等阮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不少,空蝉亲自去煮了姜茶给她喝,两人就这么坐在软塌上聊天。这样静谧的时间仿佛将阮枝带回了过去。
在幼时无数个日夜里,都是顾衍陪着她。
她那时甚至还会偷偷地想,如果顾衍是她爸爸就好了。当然这想法她藏在心里,谁都没说过。
其实顾衍没有孩子,他一直都是将阮枝当做自己孩子来看的。
这些年空蝉偶尔回忆起来,他师父和阮枝都在身边的日子,竟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了。但他总有要做的事情,不能沉浸在过去。
这雨下了很久,直到天都暗了还没有停。
天黑路滑,阮枝不好下山了,干脆留下来吃了晚饭。打电话过去和阮梅琛说的时候他还生气呢,总觉得什么好事都叫顾衍占了。
...
刑警队。
明明是周末的傍晚,他们队里却亮的和白日里似的,虽然也就他们几个人。秦野肚子开始叫的时候才惊觉已经快五点了。
他瞅了一眼还站在白板前一动不动的邢惊迟,问了一句:“队长,到晚饭时间了。嫂子还在家等你呢吧,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吧?”
这话要是换成是余峯肯定不敢这么说,秦野可不怕。
邢惊迟一怔。
是,阮枝还在等他。
他垂眸扫了一眼腕表,正好五点整,说好晚上陪她去外公家吃饭的。
邢惊迟伸手捏了捏眉心,转身应道:“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余峯那里有进展了随时通知我。今天辛苦你们了。”
等出了大门邢惊迟才发现外面下了大雨。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从中午开始他就没看过手机,连阮枝准备的便当都忘了吃。要是她知道了,肯定要生他的气。
上了车邢惊迟才看到阮枝中午发过来的短信。
他一边扯开便当盒子一边给她打电话,没打通。
邢惊迟几口就吃完了便当,开车朝着三藐寺的方向去。这雨下得这么大,想来她是被困在山里了,山上信号不好。他得去把人接回来。
作者有话说: 矜持哥哥:永远在接老婆的路上。
第46章
因着下了雨, 上山的路变得泥泞又难走。
邢惊迟进山的时候整片山林没有一点儿光亮, 黑漆漆的一片和着风雨, 林间叶片摩/挲沙沙作响。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邢惊迟上山。
寺口亮着莹莹的光,平日里如此微弱的光亮,在这暗沉沉的山里就如明灯一般。
邢惊迟收了伞, 抖落了伞上的雨。
这个点寺门已经关了,邢惊迟上前敲了敲门。好一会儿, 一个小沙弥开了门探出脑袋仰头看了邢惊迟一眼, 他们之前就见过了, 小沙弥也不怕他:“施主,请进。”
邢惊迟说了声谢谢, 也不要小沙弥带路,自顾自地往僧舍的方向走去。大长腿一迈开,小沙弥在后头迈着小短腿怎么都追不上,只好叹了口气放弃了。
他纳闷地看着邢惊迟的背影, 心想这位施主真是心急。
邢惊迟到空蝉的小院儿的时候阮枝正趴在案上看画, 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进来了。只空蝉瞧了邢惊迟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 空蝉准备离开。
他经过邢惊迟身边的时候,邢惊迟低声喊了句:“师父。”
空蝉轻点了点头, 离开时还带上了门。
他望着窗外的夏雨, 静静地站在门口许久才捻着佛珠悄无声息地走了。
空蝉走后室内就只剩了阮枝和邢惊迟两人,偏阮枝犹自看得认真,压根就没注意到边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她看画的时候, 邢惊迟也在看她。
如墨的长发铺在她纤弱的背脊上,素雅的禅衣将她本就清瘦的身形勾勒的更为羸弱。雪白的侧脸露出半截,唇角轻抿着,毫无防备地趴在书案上。
阮枝很美,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他就知道。
只那时候他并不能因为一个眼神或者美丽的外表就了解一个人。
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她这样纤弱的外表下蕴含着多么坚定又温柔的力量。她因着自己所知、所拥有的一切而熠熠生辉,她全身心地热爱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更以赤诚之心待他。
邢惊迟静静望着她,想起初见时从旁人处得知的他人对她的评价——像青瓷。
精致、易碎、值珍藏。
唯有他知道,她是,也不是。
邢惊迟的一颗心倏地滚烫起来。
这时的邢惊迟没有再去思考这个场合是不是合适,这个时机是不是正确,只想将内心汹涌的情意都告诉她,让她知晓。
他似乎又变成了十七岁的邢惊迟。
轻狂又桀骜。
“枝枝。”
他低声开口。
阮枝怔住,她的指尖还虚虚地放在画中人身上。
片刻后她回头看去,原本立在她身边陪她看画的空蝉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想了半天的男人。
他就立在那里注视着她。
眼底都是温柔。
邢惊迟眼看着原本静如画一般的阮枝在见到他之后弯起了眉眼,笑起来顾盼生辉。
她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雀跃地喊:“邢惊迟!”这么喊着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阮枝趴在邢惊迟坚硬的胸膛前,问:“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晚上就睡在这里了,晚上信号一直不好,我不能给你打电话。”
她仰着脸继续叭叭:“你忙完了吗?吃过饭了吗?”
邢惊迟冷峻的眉眼稍融,眼底多了些笑意:“问这么多问题。过来接你,忙完了,吃了你做的便当。你呢,吃过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