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
昭烈听见这两个字后,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那日御花园中见到的女子,漂亮,柔弱,以及极度好欺负。
原来是她。
“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朕就让你看看证据,梁九功——”
“是。”
但见片刻之后,梁九功就捧着两样东西过来。
打开来看后,竟是一只玉箫,一本琴谱,以及一封书信。
“这两样东西是不是你送给萧氏的?”康熙质问道。
胤礽先是怔然了一下,然后就理直气壮地回道:“萧贵人擅音律,儿臣送这些东西不过是欣赏贵人才华,儿臣送的坦坦荡荡,也并不曾有半分遮掩,怎么能以此就断儿臣之罪?”
“好!那这封书信呢,这是萧氏死前留下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你是如何纠缠与她,她心中又是如何的惶恐害怕,以至于最后不得不以自戕这等激烈的手段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蓄意构陷。”胤礽脸色大变,几乎语无伦次:“儿臣没有纠缠于她。”
“没有纠缠?”康熙帝又道:“带那两个人进来。”
很快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想起,两个女人跪在了这里。
“臣妾孙氏参见皇上。”
“奴婢蕙香参见皇上。”
这两个女人,头一个正是那日在御花园里掴掌箫氏从而被降级的孙常在。后头一个则是服侍过萧氏的宫女。
那孙氏显然非常知道自己被康熙召唤过来的原因,也不知道她是真蠢或是真蠢,都不等别人发问,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皇上,萧氏那个贱人,不守妇道,蓄意勾引太子。臣妾曾经眼见看见,萧氏好几次在傍晚偷偷溜出去,这不是与人私会又是什么?”
孙常在与萧氏同住在绛雪轩,萧氏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确很难瞒得过孙氏。
“你胡说八道,我们主子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是太子殿下,觊觎我家主子的美貌和才情,总是百般纠缠,我家主子是被太子生生逼死的!”
“贱婢!你竟敢污蔑本太子。”一旁的胤礽简直大怒,一个耳光就重重地打向了蕙香:“不要命了吗?””
眼见场面闹的难堪,且康熙帝的面色越加不好,一直跪在那里沉默着的胤禛,开口了——
“你们一个说太子与萧氏有私情,一个说是太子单方面逼迫萧氏,证据呢?证据在哪里?”胤禛对着康熙道:“这个孙常在是因萧氏才被皇阿玛你贬落。她心中必然生恨,是以所说之言并不值得相信。至于这个蕙香,也不知是被谁在身后收买,如今又来攀灭太子。”
“奴婢绝没有说谎。”这蕙香情急之下居然说道:“奴婢有证据的。”
说罢,就见她急急忙忙地从怀里拿出一件包好了的东西。
“大约在三日之前,主子对奴婢说,要去与太子殿下做个了断,希望他以后不要再纠缠自己,谁想回来之后,却是一副衣衫不整,惊恐难耐之色,奴婢百般追问下,才知道,才知道太子点下居然对主子用了强……”蕙香哭着说道:“这就是证据。”
那是一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黄带子,只有皇子们才有资格佩戴的黄带子。
“不不不!!!这不是孤的,这不是孤的。”胤礽失态的大叫道:“孤,孤那天的确是去见了萧氏,可是,可是我们两个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这是构陷。”
昭烈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不管这胤礽身体上有没有越界,但精神肯定是“不老实”了。
光这一点,就是康熙皇帝绝对无法容忍的。
“朕还没有死呢,你就敢觊觎朕的后妃,混账东西。”康熙帝狠狠地把手边的茶盏砸在了胤礽的身上,怒吼道:“孽子!孽子!”胤礽狼狈的跪在那里,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启禀皇上。”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报,说是:“直郡王求见。”
这是听到信了啊!
气氛沉凝了许久。
就见康熙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朕不见,叫他回去。”
看来即使到这种时候,他还是在顾全着太子的颜面。
“老四。”康熙对着胤禛说道:“既然你说太子冤枉,那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来调查。”
“儿臣遵旨。”
“至于你。”康熙看着太子:“胤礽,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皇阿玛。”太子惶恐般地大叫一声。
“你给朕去奉先殿跪着,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的忏悔。”康熙闭上了眼睛,竟是半点都不想在看见他的样子。
于是很快地,这殿里面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昭烈却是没有走。
她亲手接过药碗,红着眼睛对着康熙说道:“皇阿玛,吃药吧。”
康熙看着女儿那满脸担心和难过的表情,心中不由一软。
说实话,他的子女虽多,但打心眼里疼爱过的就只有胤礽和昭烈两个,所以对于前者今日的“背叛不孝”之举,也就格外的感到伤心。叹息一声,康熙并没有拒绝,他在昭烈的服侍下,慢慢的饮下了那浓苦的药汁。
这个晚上,昭烈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康熙榻前的小几上挨了一宿。
次日清晨,康熙整开眼睛。
着衣后,便要去上朝。
“都这个时候了,还上什么朝啊!”昭烈拦在他面前,说什么都不让人走:“皇阿玛您应该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再劳累了。”
快五十的人了,昨儿还晕倒过,这会儿逞什么能啊。
昭烈阻拦的举动相当强烈,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康熙帝实在没有办法,到底还是顺了昭烈的心意。
“好了,好了,朕不早朝了。”康熙看着女儿因为熬夜而一脸憔悴的样子,不禁柔声道:“皇阿玛已经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昭烈想了想:“那儿臣陪您用过早膳再回去。”
康熙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昭烈回到承乾宫后也没说别的,直接躺在床上开始补眠,睡了几个时辰后她就醒了过来,然后梳洗打扮换了身新衣裳,就又回到了养心殿去。康熙帝明显不想让太子的事情被大肆宣扬开来,所以暂时的,宫里面尚且算是风平浪静。
萧氏是上吊自戕而死,死因又是如此的不光彩,所以基本上就是草席一卷,拉去了火化场焚掉,没有任何的死后哀荣,就像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而那个与她一同住在绛雪轩的孙常在也是突然得了疯病,为了防止她伤人,侍卫们已经封了绛雪轩的宫门,看那样子是要把孙常在困到死了。至于萧氏身边那个叫蕙香的宫女也则是殉主而亡,只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选择,还是……胤禛的选择了。
“太子已经在奉先殿跪了三天了。”昭烈问四阿哥:“有什么眉目吗?”
其实这件事情无论是昭烈还是四阿哥都明白,无论真相是什么,其实都已经不大重要了,因为胤礽对萧氏起了思慕之心,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赖不掉的。
否则一句:儿臣从来没有单独与萧贵人私自见面过,就足够解释的了。
第22章
“是有些眉目,但还需时日调查。”胤禛沉声道。
“要我说四哥你也不用那么拼命,太子自己做的孽,凭什么要你去给他擦屁股!”昭烈冷笑道:“我看他就是得意太久了,连人伦礼教都不记得了。”
“你知道什么。”胤禛直接说道:“皇阿玛明知我与太子交好,却还将此事交给我来调查就是存了保全太子名誉,不想将事情闹大的念头。”能调查出来什么来最好,若是调查不出来,也得捏个说得过去的“真相”出来。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六日的时间。
胤禛方才再次面圣。
“说吧。”康熙帝淡淡地开口道。
胤禛跪在地上。
“启禀皇阿玛:儿臣调查出那箫氏实是身患重疾,命不长久。”
此话一出,康熙立时便怔了一下。
“她患的是什么病?”
“是一种及其恶质的血症,箫氏的父亲,兄长,姐姐,都是在极年轻的时候,死与此症。萧氏在南府时曾请过大夫去看,这是当时留下的药方。”胤禛呈上笔笺。
康熙扫眼一看,那上面的确写了行经凝滞,气血衰竭,恐是恶症这几句话。
在皇帝陛下有限度的记忆里,萧氏的身体的确是非常羸弱的,像是病中西子,尤为惹人怜爱。
那么话说回来:若萧氏明知自己命不久存,那么被人收买陷害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还有那黄带子。儿臣去绣房查证过了,太子身上佩戴的常物,素来是由一位姓何的绣娘缝制,而那何绣娘已经亲口指认过了,那条遗留在萧氏手中的黄带子根本不是其所缝制,换句话说,它根本不属于太子。这是何姓绣娘的证词,请皇阿玛过。”
短短几日的功夫就能查出这些东西来,可见胤禛之用心,也可见胤禛的本事。
“你认为真的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太子?”康熙的脸色淡淡的,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什么愤怒来,他只是问道:“老四你说说,那个人会是谁?”
面对着康熙充满探究的视线,胤禛暗中咬了咬牙,面上却镇定地开口道:“儿臣不知背后指使之人是谁。但正所谓苍蝇不停无缝的蛋,若太子立身持正,不起思慕之心,那便万般计策都是无用。”
胤禛的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康熙帝的心坎上。
“不过皇阿玛,请恕儿臣斗胆一言。此事涉及皇家颜面,更涉及后宫青誉。实是不宜在深究下去,况且太子已然是受到了惩罚,还请皇阿玛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过太子这一次吧!”
康熙看着大礼行拜的胤禛,沉默良久后,终是说道:“朕心里有数,你下去吧。”
“是!”
胤禛说完这些话的当天晚上,太子胤礽就从奉先殿中被放了出来。不过他这些日子显然过的十分不好,回到毓庆宫后就大病一场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一窝蜂的跑去给太子看病,太子妃石氏更是每日求神拜佛,希望太子能够早日康复。然而,从来都是最关心太子的康熙皇帝,这一次却表现出了无比的冷漠,似乎胤礽的生死对他来讲已经无关紧要了一般。
于是,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就都明白了,太子这是失去圣心了。
“你说,你这件事情是不是大阿哥做的?”昭烈一脸八卦的问着胤禛。
胤提觊觎太子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
“趁此机会,煽动朝臣,一举拉太子下马!”昭烈颇有兴致的畅想起来。
大阿哥虽然脑袋不大好使,但年长这点的确是一种巨大的优势,在他身后也是聚集着一批拥护他的朝臣嘞。
“就算胤提自己想要这么做,也会有人拦着的!”胤禛淡淡地开口道。
果不期然——
“绝对不行!”明珠噌地一下直起身子,直截了当的拦在大阿哥的身前。
“为何?”大阿哥不解地问道:“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太子秽乱宫廷,这是失了大德,这般行经如何能够承担大统?自当联合朝臣,上书皇阿玛,行废太子事!”
“你若是这么做了。今日失去圣心的是太子,明天失去圣心的就是你了!”明珠轻轻地叹息一声,很多时候,胤提的确显得非常愚钝,什么事情都得掰碎了跟他讲,否则他自己就想不到那处。
“皇上只让太子跪了奉先殿,但却没有任何惩罚的旨意下达,也没有外望言及太子究竟犯了什么错,这就是不想毁了皇家的颜面的意思,但你若是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皇上的苦心不就付诸东流了,你猜到时候陛下心里会不会怪你?”
胤提听了这话脸上兴奋的表情开始渐渐消下去。
他是有些不够灵巧,但也绝不是一个蠢货。
“再者,太子现在正病着,你作为兄长不但不为弟弟担忧,反而聚拢朝臣攻歼于他,皇上一定会认为你没有手足之情。”明珠说了种种理由:“还有最后一点,你若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大家就会怀疑,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是你设计的!”
胤提听了这话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强烈反对道:“此事与我绝无干系。”
这一点,绝对是实话。
“太子在朝中的名声一向很好,大部分朝臣对他的印象是仁慧,聪明和孝义。这样的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出秽乱宫廷的事情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这其中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这个陷害的人是不是一向就与太子不对付的直郡王?”明珠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说,朝臣们会不会这么想?”
这下子,胤提是彻底不出声了。
半晌之后……
“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明珠淡淡地说道:“自是要亲自去庆毓殿看望太子,以尽君臣兄弟之情。”
胤提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老大不愿意的神色。
“无论如何,太子已与皇上生出了嫌隙,这对郡王来说就是最好的信号了。”
胤提:“………明相说的是。”
太子这一次病的的确相当严重,在病榻上辗转了一个多月,方才渐渐康复起来。
当然,他病愈后是怎么痛哭流涕又是怎么抱着康熙的大腿哀求原谅的,以上种种就不详细赘述了,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康熙帝与太子又“重修旧好”了,起码表面上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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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又到了选秀的时候。
这一次,宫里并没有大选,而是小选了一批京城范围内的秀女,这些秀女大部分都会赐给皇子和宗世们。
其中,九阿哥和十阿哥的福晋也参选了,当然她们属于内定的那种,只需要走个流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