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放见状,轻嗤了一声,听着不太正经地问她,“校医,男的,你不认识。我,男的,你熟人。你选哪个?”
舒念:“……”为什么要把一道答案明确的问答题,改成排除了正确选项,只有AB两个错误答案的单选题呢?
纪放见她发呆不说话,隔着卫裤的布料,伸手捉着她的小腿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力道温柔,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挺自然地替她把裤脚弯了几卷,解开鞋带脱了鞋袜。
知道这小孩儿生得白,手腕也细得像是一捏就快断似的,但指腹托上她脚踝,触到小姑娘皮肤的时候,纪放还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咳得舒念也跟着不自然地下意识蜷了蜷细白莹润的脚指头。
迅速敛了那点异样的心思,纪放拧了膏药,心无杂念地开始替自己“赎罪”。毕竟小姑娘这一摔,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稍一抬眼,看见她埋得只看得见下巴,露在帽子外面的耳朵尖尖,又跟飞了两只扑棱着粉色翅膀的小蝴蝶的样子,纪放又想咳嗽了。
“行了,别想太多,”纪放重新低下头,不知道是说给舒念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手上轻揉的动作没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又抬头看着舒念,唇角轻弯,笑说,“你不也帮过我?”
舒念微微愣了愣,一时间忽略了他前面那句“别想太多”是什么意思。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黑色的帽檐挡了周遭大半的视线,像是给纪放自动勾了半个取景框。除了背景的虚白,只留了他这么一个人。
男人两膝错落,左膝盖都快抵到了地上。左眼眼尾那点桃花痣,像是画师收尾时不经意,让毛笔尖尖上的余墨,落了个小墨点子到宣纸上。非但没有损了整幅画的惊艳,反倒点睛。仰看着她的脸上,稍扬的眼尾微弯,笑容干净又纯粹。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有种纪放像是换了个芯子一样的错觉。
“怎么?没想到我还会这个?”纪放看她微怔的表情,以为她和别人一样,只把他当作沉迷招猫逗狗的大少爷,这会儿被自己堪比跌打师傅一般的手艺折服了。倒也没想让自己形象更伟光正,于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上学那会儿打架练的,不爱去医院又不喜欢别人折腾我,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说完,又不着调地补充了一句,“嗯,我就不是什么好人。”
舒念:“……”确定了,刚刚觉得这人笑容干净,绝对是她的错觉。大概是刚在台阶上的那一记虚晃,晃花了视网膜。
看着小姑娘收了视线低头,不再看她,纪放懒洋洋地轻笑,又开了口,“你看看你,就是缺乏锻炼,连下个楼梯都能绊一跤。”
舒念:“……”
舒念好无语,心说要不是因为你桃花实在太旺了,她会遇上这种被人拦住要“熟人”联系方式的狗血桥段?刚想找两句台词反驳一下纪放,就听见他轻声问:“还疼吗?”
话音没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经心,声调都温了两分,尾音带着轻软的小钩子,挠了挠她的耳朵。
重叠上刚刚那张让人觉得干净纯粹的笑容,舒念低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他。
“纪先生,”顿了半晌,舒念叫他。音量不高,问得也不带什么感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我知道你和舒家小姐有婚约。所以你是不是应该,避嫌一下?”
纪放一愣,接着轻笑出声,回答舒念的时候,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羁样,说的也仿佛是别人的事情一样,“嗯,那怎么办呢?我又不想娶她。只能让我爸妈把我逐出家门自生自灭了。”
“这样就还挺惨的。万一我以后结婚了,我对象想出个远门,都坐不了庞巴迪,只能买张头等舱的凑合凑合。想穿整季的高定大概也没指望了,只能随便挑几件同款不同色的。”纪放又挺无奈似的说,“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明惨暗炫的舒念:“……”
“最重要的是,”纪放微顿,停了手上的动作,长睫微微掀着,看了眼垂着脑袋的小姑娘,再次用他异于常人的自信笃定道,“我又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舒念:这可是你说的哦。
纪放:等一下,前面那个说我明惨暗炫的是真心的吗,难道还有比这更惨的?
(穷逼作者震声:淦!!!
第11章
被人当面表白说“喜欢”这种事,她经历过。被人当着她自己的面,说“不喜欢她”这种反向操作,倒还是头一次经历。
就还,挺神奇的。
也没在意小姑娘像是又被摁了暂停键,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的状态,穿好鞋袜,纪放起身,说:“家里住哪儿,送你回去。”
“不用了,”舒念回神,从卫衣兜里摸出手机,“我叫我朋友来接我就行。”
纪放想了想,也没强求,“行吧。陪你到校门口。”
知道拒绝了也没用,舒念“嗯”了一声,给桑柠打了个电话。桑柠说了句“有时间啊,没问题”,这个没问前因后果的电话就结束了。
纪放倒是有些好笑。小孩儿这位朋友,倒是比大多数人的男朋友都靠谱。
“对了,”纪放想起正事,又和舒念说,“你提的要求,《横刀》的作者林南同意了,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
纪放拿出手机,状似随意地试着问:“加你微信发给你?对方编辑给了我一个Q.Q。”
舒念:“……”
《横刀》她画了好两年,在没签慢客之前,也一直在画别的,只是从没发表过而已。虽然游戏改编的版权卖给了恒江网络,但说到底,自己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崽一样,总是希望别人看见的时候,还认得出是她生的。所以权衡再三,作为“林南”,她还是同意了。
就是,“林南”的Q.Q,她有啊。
“不用了,”舒念捧着还没塞回口袋里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按钮,“你直接报给我吧,我记一下就行,回去再加她。”
纪放闻言,下意识地用舌尖抵了抵小尖牙,眼皮半耷拉着,垂睫看她。缓了两秒,还是说:“好。”
报完号码,陪她一块儿去校门口,虚搀着舒念才走到一半,纪放就见到了她那位朋友,风风火火踩着小高跟来了。
得了一句“谢谢你啊纪先生”,就看着桑柠从自己手上接过舒念,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圈过去揽着她的腰,嘴里边念念叨叨问着“你怎么会崴到脚呀”,边搂着她外外走。
看着小孩儿极其信任地倚在她朋友怀里,朝校门口走的背影,纪放莫名烦躁的同时,又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顿在原地,两手抄着裤兜,眼皮半耷拉着,盯着斜侧里什么也没有的水泥地面思考了两秒,他这上赶着似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顿了两秒,纪放脑袋微点,额前碎发遮了点视线,自嘲式的轻笑了一声。
大概是为了报恩吧。嗯,他可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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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放第二天没再去T大。
本着欠人人情一定得还的原则,快午休的时间,纪放决定关心一下恩人。本来想发个消息问问郑渠,舒念怎么样了。可是一想在郑渠那儿,自己的角色是舒念的“男朋友”,摁了一半的消息,又被他点了删除。
退开消息,给曲鸣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阿放。”曲鸣接通。
“那个,”纪放竟一时间有点无从说起,“你有你小学同桌联系方式吗?”
“嘿,”曲鸣笑了,“你这不是废话么?”
纪放:“……”
曲鸣笑完,见他不说话,一时有点紧张,以为纪放知道了真相,试探着问:“你……找她有事?”
“嗯,”纪放觉得自己一定是饿了,竟然觉得有点胃疼,“你帮我问问她,她朋友那脚,好没好。”
后半句“没好得上医院”滚到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反正按那小孩儿昨天的态度,真要上医院也不轮上他陪着。
纪放明白了,他不是胃疼,是胃酸。
“……?”曲鸣缓了得有三个跨栏的时间,“你俩,吵架了?”
“没啊。”纪放纳闷。
曲鸣更糊涂了,“那你,怎么不自己问?”
“……”纪放觉得这人好烦,脑内打了N个回复方案的草稿,最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选择实话实说,“我没她联系方式。”
纪放明显低了几个帕斯卡的一句话,隔着手机电流传进耳朵,曲鸣:“……?”
“不是,”曲鸣都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震惊了,“我的大少爷诶,你都对别人这么上心了,连人家手机号码都没有?”
纪放:“……”可不是,人家不加我,我也不能上赶着啊。
“你别多想,”纪放又安慰上了,“我就是不想欠人小孩儿人情而已。”
曲鸣:“……”那你最好是吧。
挂了电话,曲鸣赶紧按照这位不仅没有“未婚妻”联系方式,就连人真名是什么还没搞清楚的大少爷的吩咐,给自己的小学同桌打了个电话。
对,直接拨电话那种。毕竟,他是个不仅掌握对方微信电话,连小学同桌支付宝都加上了好友的男人。
电话接通,曲鸣转达了纪少爷的诚挚问候。桑柠告诉他,没事了,昨天半夜就已经能拿脚踹她了。
“……?”曲鸣愣了会儿,“你俩还一块儿睡了?”
桑柠好笑,“不行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点羡慕舒念而已。收了心思,曲鸣挺认真地问桑柠,“舒念对阿放,到底什么想法?”
“念念不会想和人结婚的。”桑柠说完,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在那个人没出现之前,没说清楚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之前,可能都不会想和别人有什么牵扯吧。桑柠心说。
“况且,”桑柠又补了一刀,“就纪放之前,和那些女明星网红上热搜不花钱似的绯闻,他也实在不适合念念。”
现在的舒念本来就不容易和人建立信任,就纪放这么个性格,在桑柠看来,实在不适合和舒念结婚。
“他其实……”曲鸣急着解释,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个方式,“你说你还是娱乐圈里的人,你都说是绯闻了,你会不知道那些真真假假?”
“嗯,”桑柠没否认,只是反问他,“那人家是为了给新戏新节目造话题带热度,纪放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昭告天下我很花心,你们都别爱我,没结果?”
“…………”曲鸣无言以对。总不见得说“嗳,你还真猜对了”吧。
闭上眼睛轻吁了一口气,曲鸣决定再挣扎一下,“怎么说呢,我就觉得,在舒念面前的阿放,才是小时候的他。”
“他对舒念不一样。”曲鸣又说,语气都郑重了两分。
桑柠一愣,可也不是很理解曲鸣这话更多的意思。两次见面,她也看得出来,纪放对舒念那点和对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听说她爸刚追她妈的时候,喜欢得连命都能不要呢。
“我要上课了,”桑柠说,“先挂了。”
两个年轻人挂了电话,捏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坐着发了会儿呆。
神游归体,曲鸣给纪放去了条消息:【没事了,已经会半夜在床上踹人了。】
纪放:【……?】你最好是给我解释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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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校运会两天,第二天的比赛,舒念干脆没去看了。免得又遇上问她要纪放联系方式的。昨天运气好,只是崴了崴脚。今天要是断个胳膊折个手的,她这接下去的画还要不要画了。
结果运动会后重新上课,舒念又碰上了找她的。
“……”舒念好想叹气。原先平静的生活,就因为纪放变得波澜壮阔。
“同学,你别误会,”那天踩着小高跟的声音说,“我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找你要你男朋友联系方式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舒念解释道。
“好好好,不是不是。”被陌生同学缠着要男朋友联系方式,回了家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嘛,她们懂她们懂。
听出小高跟语气里“你说什么我们都点头,但我们半个字也不会信”的舒念:“……”
“对不起啊同学,”今天依旧穿着马丁靴的女生说,“我们那天也是信了别人说的才来找你的,语气态度都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她们几个本来以为前天那事儿过了也就算了,事后虽然有点后悔,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好歹纪放把人也接住了,没出什么大事。
结果,今早有个男人来学校找她们。一身正装精英范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名片夹里取出来还带着点男士古龙水味儿,瞧着比她们的校园卡高档不知道多少的名片,给她们每人客客气气发了一张。
就是那上面几个字,瞧着有点让人发怵——恒江网络法务部总监:靳律师。
三个女生:“…………”
听说过杀鸡用牛刀的,还没听说过拿牛刀剁蚊子腿儿的。简直了。
人家总监非常客气地说了,取得“受害人”谅解,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难处理。
最紧张的就是那天扯舒念帽子的了,道歉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点儿颤音。
这几个人要是不来找她,舒念今天都不会想起这三个人来。听她们叽叽咕咕说完,舒念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