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当年,是把他当做半个继承人培养的,他手上不光有公司股份,并且已经接手部分经营事务。这么多年排查下来,他始终没明白,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舒林简要对这一家人,做到这一步。
“陶警官,”舒念闻言,想到了舒林简那句“你身边为什么又出现了纪放”,没直接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而是说,“他说,前后提醒过我三回。如果庆茂大厦监控里的算一次,电影院出现的身形穿着类似的人算一次,还有一次,我想不出是哪一次了。”
纪放怔了一瞬,老厂房里闻到的打手身上那一丝特殊气味,和舒念的话重合在一块儿,有什么事情像是突然串起来了一样。
“陶警官,”纪放说,“11月21号,我们在延河路西段红绿灯路口,被人追尾。车主叫于庆鸿,在城西建材市场经营涂料店。你们不妨查查这个人。”
陶峰一愣,偏头看他。
“这应该是舒林简第一次所谓的‘提醒’,”纪放厌恶地轻嗤了一声,“他惯用的车祸。”
“我对气味比较敏感,”纪放又说,“在老厂房里的那个人,身上有很淡的甲醛味。”
就算每天洗澡,又被其他气味覆盖,有些东西经年累月,是已经渗透进骨子里的,他不会弄错。
陶峰立刻起身,和局里同事通了一通电话。
等陶峰回来,纪放又问:“当年那家福利院的资料,还有吗?”
陶峰轻叹似的,无奈笑了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福利院,90年代末期,一场火灾烧了之后,那片地现在已经成住宅区了。”
纪放微怔,点头,垂睫顿了会儿,又问:“那——”
俩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舒家早期,有在源海工业区待过吗?”纪放问。
-
陶峰走后,任清识知道纪放转院到了清和,群里一说,曲鸣又告诉了桑柠,一帮人浩浩荡荡,前来探病。
纪放没太说得仔细,几个人在清和门口还见到了刚离开的警车。知道有些事儿大概他也不方便说,就只当是关心朋友来慰问一番。
倒是桑柠见了这架势,猜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担心。待在舒念身边,几回欲言又止。舒念捏捏她手,轻笑摇头,说没事。
其余三人,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甄楠是受过纪放“秀奶茶”洗礼的人。一个从不看综艺节目的无网.瘾青年,先前也看了他俩在《恋爱进行时》里的网络重播。已经彻底被柠檬汁渗透浸泡过的单身青少年狗,如今亲眼见了俩人现实生活中的互动,还是酸得直眯眼睛没眼看。
“念念,我好像有点渴了。”纪放“虚弱”地倚在枕头里,眼巴巴地看着舒念。
“哦你等等啊。”舒·老实人·念,拿过床头柜上自己的小橘子保温杯,拧开,倒了小半杯在杯盖子里,小心翼翼递过去,凑到纪放唇边。
纪放嘬了一口,又演上了,“嘶——”
“怎么了?”舒念一阵紧张。
“有点烫。”纪放说。
“哦,”舒念稍稍放心,挺自然地说,“那我给你吹吹。”
纪放抿唇,点点脑袋。
任清识&曲鸣:“............”
“我说阿放你这......”甄楠看着纪放摆明了欺负人小姑娘的样子,一脸的没眼看,仗义执言道,“你这手没折吧?我瞧你也没打石膏啊?”
纪放凑着舒念贴到他唇边的小杯盖,一小口一小口嘬着被舒念吹了会儿的水,抬睫看甄楠,满眼“那又怎么着?”。
“医生是让他不要乱动的。”舒念特认真地替他解释。
纪放用眼神说:听见没?
甄楠:“......”这特么,半身不遂也没你这么矫情吧。
纪放全程一脸“来吧,看吧,观众越多我秀得越来劲”的样子,看得桑柠都眼皮直抽抽。这人不考江城电影学院,简直是演艺界一大损失。
啧啧啧,这人特么就是欠社会的毒打。就他这么秀的,在他们学校,在他们宿舍那帮单身汉子聚集地,绝壁是要被排挤孤立的!甄楠整个人,酸得冒起了小气泡。
-
陶峰根据舒念和纪放提供的线索,开始跟进电影院里那个叫“老陈”的,和城西建材市场于庆鸿的日常活动。
而纪放在清和用了几天药,稍稍能自由走动,就有些待不住了。
硬是在舒念的坚持下,休息了一两周,才重新恢复工作。
年前事情多,纪放先前针对恒江科技剥离传统家电业务的架构调整,股东会开了两三回,还没得出个结果。
这天晚上到家,舒念还听他接了两通程越的电话。
纪放从医院回来之后,一早直接把自己的整套办公设备搬到了舒念画室。小姑娘在那儿捯饬绘板画纸,他就在边上看他的营收报表,规划集团下一季度的资源分配。
舒念见他打完电话,靠在椅子里,手支着桌面,指尖轻点,垂睫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瞧着挺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在舒念眼里,就是心情不算好。
“你要吃零食吗?”舒念扭着身子,问他。
纪放回神,抬头笑问:“怎么了?”
舒念抿了抿唇,试探着小声问:“不开心吗?”
纪放愣了愣,接着偏头,舔了舔唇,开始美滋滋地笑。瞧瞧,小姑娘现在还会关心他心理状态了。
“......”舒念眨眨眼,也不是很懂他在乐什么。
纪放起身,走过去,到了她座位边上,又矮身蹲下,拉着她的手开始玩儿。本来想说,我没有不开心,这都多大点事儿啊,正常得很。结果临了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
低了低脑袋,适当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再抬头的时候,舒念看见的,就是一张有点可怜兮兮的脸。
纪放抬睫看她,轻声说:“嗯。集团里的老人,都欺负我。”
舒念眨眨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于是只好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反手捏了捏,算是行动上的安抚。
“念念,”纪放特“孱弱”地缓缓眨了两下眼,还抿了抿唇,又说,“我都不想干了。”
舒念一愣,脑子里突然想起,以前桑柠常说的“我拍戏养你啊”这句话,脑袋一热,豪气发言,“那、那就不要干了吧。”
纪放:“......?”
“我画画养你啊。”舒念老实,且认真道。
纪放愣了得有两秒,才反应过来,接着开始笑。额头抵在她膝盖上,笑得不行。
舒念快速眨了几下眼,“......”不太明白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纪放笑够了,起身,揉着她的脑袋,玩笑似的说:“那我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舒念:“......”那倒是也不必。
小姑娘眼里剪着细碎的光,抬头看着他笑得有些泛红的眼尾。
纪放咽了一口,敛了笑意,俯身撑着椅子扶手,把人困住,垂睫看她,气息灼灼,哑声低问:“那我要是真以身相许,你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老婆说要养我!这种待遇,还有哪个言情文里的男主享受过?!<( ̄︶ ̄)>
第43章
——“那我要是真以身相许, 你要么?”
灼人气息裹着这句暧.昧暗示,从纪放唇边滚落, 落进舒念耳朵里。
男人细密的长睫半阖,画室里暖黄的光晕,在他下眼睑那儿拓了一小片阴翳。嘴角平直,看不出多少表情, 眼睫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这种明明是疑问句, 却带着点不容置喙侵略性的语气和样子,纪放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舒念抬睫回视,心跳失序。
看着小姑娘一下子懵到僵在椅子里, 做不出任何回应的样子, 纪放唇边的弧度微弯。
噙着点浅淡笑意,纪放眼睫轻缓地眨了两下, 抬手曲着指节,反手用指背顺着她的眉眼, 轻描慢写似的,一路描摹。顺到侧颊,又有意无意地, 在耳垂那触了触。接着下颌, 又揩到颈侧。
男人手掌干燥,用的力道又极轻,有些烫人的温度,摩.挲得舒念下意识地一阵轻颤。她没试过被羽毛尖尖扫过皮肤是什么感觉,但大抵是还不及这人此刻给的体验, 来得让人印象深刻。
眼睫慌乱地轻颤,舒念垂了视线,避开他的眼神。呼吸都跟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重了些。
“不急。”纪放轻声说。
轻柔微哑的话音从她头顶落下来,舒念神经松了半秒。
然后,就听见纪放又说:“好好想,慢慢想。”
拖腔带调的,还掺了一丝戏谑笑意。指背贴着她颈侧的皮肤,一直没挪开。
“......”舒念想起他先前说过的“想不出我满意的答案,到时候就自动......”。
颈侧出卖了心跳的蓬勃跳动,贴着纪放的指背,显得尤为清晰。舒念偏头开始躲。
纪放当然也感受到了,也不收手,甚至极轻地笑了一声。
“......”舒念耳朵尖尖烫得滋点水都能冒热气。却被这一声像是嘲笑似的轻笑激了激,仰头抬睫,不服气地回瞪他,并以眼神示意:想就想!
纪放一愣:“......”这也,太可爱了吧,想......
终于没忍住笑出声,纪放收了手,揽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抱进了怀里。下巴尖尖贴着她发心蹭了蹭,笑意没停。
舒念微舒了口气,没有躲。顺着他的力道靠近男人怀里。鼻息间是好闻的清浅雪松香,混着他暖人的气息。舒念深深吸了口气,额头抵着他,轻轻蹭了蹭,无声抿了抿唇角。
-
自从出了源海工业区那事儿之后,舒林简一天没归案,纪放就一天不能安心。自此,早晚接送,一天不落。还好,没两天舒念就要放假了。
昨晚舒念说要“画画养他”之后,纪放整个人就有点飘。从T大实验室出来,在阶梯教室门口等老婆考完试,好一块儿回家的空档,纪放就忍不住摸出手机,点开群聊,暗戳戳嘚瑟上了。
纪放:【问你们个事儿啊。就你们有没有,偶尔不太想继承家业的时候?】
甄楠:【我我我!我的梦想是毕了业能去远航!】
曲鸣:【还行吧,反正我还有个哥,压力不大。】
任清识估计在忙,没搭理他们。
纪放:【哎,是吧。我昨天晚上,就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还和念念说了。】
甄楠:【???那我念念妹妹什么反应啊?这女孩子一般,都不乐意听这个吧。】
开始怀疑起纪放说这些,动机不太纯的曲鸣:“......?”
纪放等的就是甄楠这句话,立马接上了,并不忘吊吊胃口:【就,念念的回答,我也挺意外的吧。】
甄·老实人·楠:【不是,怎么了你俩到底??可别吓我啊。】
纪放捧着手机慢条斯理:【我家念念说——】
甄楠:【?】
纪放终于发出:【不想干就别干了吧,我画画养你啊。】
甄楠:【......???淦!】
曲鸣:【......】
任清识:【......】
纪放捧着手机乐:【不是,你们别激动啊。我也不是很懂小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你们帮我分析分析?】
甄楠:【凸——凸,您的好友已骂骂咧咧退出群聊。】
曲鸣:【艹?到底是就这人结了婚可怕,还是结了婚的人都那么可怕?!】
任清识:【阿放,什么时候来清和复诊?记得加个项目,脑CT。】
纪放:【哎,算了。我看你们也不太懂。你们还是好好继承家业吧。毕竟我要是真不想干了,还有老婆养我呢。】
考试时间到,阶梯教室里陆续走出同学。
纪放看着群聊记录乐得不行。瞧瞧,这些人摆明了就是羡慕嫉妒恨啊。
“好了?”纪放抬头,见舒念从后门出来,收了手机塞进口袋里,迎过去,笑着揉揉她脑袋。
“嗯。”舒念点点头。刚出来的时候就见他在发消息,挺开心的样子。
纪放笑着去牵她手,转头又看见了郑渠。心情挺好地叫了他一声“大舅子”。
郑渠嘿嘿乐了两声,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如今同学们还挺习惯这一对光明正大地秀了。纪放今天自己开的车,牵着她到了校门口停车场,上了车,有些心血来潮地问:“念念,我们今天要不在家,练练做饭?”
舒念扣着安全带的手一顿,偏头看着他,点了点脑袋。毕竟年后还要接着去录制,总不能还是顿顿上江源家蹭饭。
“那去超市?”纪放问。
“好。”舒念咔哒一声扣好,坚定地点头。
说是练做饭,俩人到了超市,反倒是推着小车拿了一堆零食。又象征性地挑了点一看就很好处理的食材。
舒念倚着小推车,纪放在身后跟着,扶着把手,把人圈在身前。
见小姑娘胳膊肘磕着推车扶手,和他一块儿逛超市,还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在那儿发着消息,纪放挑了挑眉。
“念念,”纪放叫她,“你看看这个,喜欢什么口味的。”
“嗯?”舒念回神,暂停和桑柠battle表情包的畅聊,偏头看过去。
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尽享激情,自有一套”,“把爱做得更有趣”。
舒念:“......”
“人在我身边还不专心。”纪放稍稍俯身,咬耳朵似的低声在她耳边说。
看着小姑娘僵在原地,耳朵尖尖迅速窜上红意,得有好几秒没缓神的样子,纪放抿弯了唇角忍着笑意,不说话。
本意是逗她玩玩儿,谁叫她和他一块儿逛个超市,还捧着手机三心二意。结果——
就看见舒念低头,缓缓抬手,把耳后的头发轻轻一拨,此地无银地遮住了两个耳朵尖尖。接着抬头,偷东西似的迅速抢了一盒扔进购物车里,然后又用她的超大包虾片,一把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