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小学同桌的情分”。舒念跟着点头,看着好友明艳鲜活的脸,深刻体会到“重色轻友”四字的精髓。
桑柠赖在舒念家,陪她一块儿吃了晚饭,又一边喊着罪恶一边叫了奶茶,磨蹭到快十点才走。江城电影学院离舒念家远,桑柠又是一早没七八遍闹铃起不来的人,为了明早的形体课不迟到,只好回去了。
临走时,又和舒念约好周末一块儿吃饭,她订了最近挺火的一家网红店,俩人一块儿去打个卡。
舒念等她走了,登上Q.Q给编辑发了条消息。
【编编,要是我现在违约,不想把《横刀》卖给恒江网络了,要付多少违约金?】
再和纪放这么纠缠下去,剧情走向就有点不对了。
常年扛着大刀催稿的编辑秒回:【???我的小祖宗!!你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
舒念:“……”
本编刀长四十米:【因为你当时开了个天价,合同上写了,要是你违约,得赔偿对方全额三倍的违约金。我的小南南,你还要违吗?】
舒念眨眨眼,对着空气数了下违约金后面的八个零。倒也不是赔不起,就是赔给纪放,有点舍不得。
舒念:【那算了吧编编,当我今天没出现过。】
本编刀长四十米:【乖孩子。】微笑脸.jpg
舒念退了Q.Q,没再和手握长刀的编编刚下去。盯着计算机桌面发了会儿呆,认真考虑了下,要不要干脆承认俩人之前的确是见过,问他要一笔不菲的“感谢费”,断了纪放对她的好奇心。
免得纪放总因为这事儿揪着她不放,热络幼稚得,简直和他以往人设严重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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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江悦路九号,纪放又把郑渠给他的笔记本,拿出来慢慢翻了一遍。
纪放有点想不明白,明明跟个小仙女儿似的小姑娘,却喜欢独来独往,学校里连个和她打招呼的都没有。除了之前妄图表白,被他“正义”拦截的郑渠。
小姑娘整个人,都跟自带结界似的。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纪放洗完澡去了客厅,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拐到时间下面日期的时候,指尖一顿。
摁灭手机扔回茶几上,纪放倚到沙发里。阳台那儿的落地窗开着,初秋夜风裹着江水的凉意吹进来,打在微湿的额发上,吹得人似梦非醒。客厅里就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暗,反倒是江对岸变化的灯光,照得屋子里更斑驳亮堂些。
起身去关窗的时候,纪放看着短促鸣笛的游轮驶过浓如夜色的江面,长睫半阖,瞳仁点墨,看不出情绪。
发呆似的站了好一会儿,纪放才和没事儿人一样,进屋,阖门,拉上窗帘,把陆离光怪隔在了外头。
纪放很少抽烟,也没有烟瘾,偶尔在外面应酬有人给,他也只当燃着玩儿似的,凑着那些人似恭似敬捧到他跟前的火星子,点上一支。
今天倒是神奇,挺想找一根来点着玩玩儿闻闻烟味的。就是才等他敲出一根咬进嘴里,火星子还没点着,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就滋啦滋啦震上了。
是私人号码那支。纪放扔下火机,咬着烟过去接。
“妈。”纪放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
“阿放,”周枳意一顿,斟酌问道,“你……在抽烟?”
她知道,除了在外头,这个儿子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支。这会儿纪放电话那头安静地很,听上去也不像在酒吧会所的样子,所以才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心情不好了。
结果,纪放咬着烟笑说:“没。”
周枳意:“?”觉得妈妈好骗吗?
“在吃棒棒糖。”纪放把未燃的烟扔进干净的玻璃烟缸,舒舒服服靠近沙发里,懒声问,“怎么了,妈。”
“……”果然觉得妈妈很好骗。没再坚持问他,周枳意说明来意,“我找到一张念念的照片,发你看看?”
纪放无奈轻叹,闭眼抬手,捏了捏鼻梁,故意嘴毒道:“别了吧,我怕丑哭自己。”
“???”周枳意气死了,“会不会说话呢?!不要以为你是我亲儿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啊!”
“嗯,”纪放像是还怕她不够生气,懒散笑说,“等着被逐出家门呗。”
周枳意深呼吸,“阿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所以才连看一看都不愿意。”
纪放闻言一愣,像是为了驳斥亲妈的话,轻哂道:“行,你发吧,我看。”
就让他好好来看一看,这个舒念到底是哪里来的九天仙女。
周枳意挂了电话,发了一张照片到只有三个人的家庭小群里:【@老公@儿子,可爱不?】
就在周枳意身边的纪锐博:【那个长头发的,是挺可爱的。】
周枳意:【啊呀你好烦。】
纪放:“?”
一脑袋问号点开小图,这才看清,是一张手机翻拍的老照片。照片里长黑卷发的年轻女人,是他亲妈。而亲妈手里抱着的那个短发小姑娘,应该就是舒念了。
小朋友幼儿园的年纪,大概是抓拍,略微睁大的乌黑瞳仁闪着好奇的光,嘴唇轻轻抿着,把肉嘟嘟的小脸挤出一个小梨涡。的确很可爱。而且还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这张萌萌哒小脸和某人有些像。只是神态截然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个人会有的状态。除非精分。
周枳意:【@儿子,看了吗你?】
纪放:【你别说,是挺可爱的。】纪放有一说一。
周枳意:【是吧!人家现在也是小仙女!】
纪放:【我要有个这样的女儿,倒是不错。】
周枳意:【???】
纪放好笑:【妈,你怎么不干脆拿个人家的百日留念照给我看看呢?】
周枳意:我要是有舒念现在的照片,还用得着被你嘲笑?!
“阿嚏……”远在家中坐的舒念,因为某人妄想做她爸爸,打了个无缘无故的喷嚏。吓得小姑娘差点翻出一条鹅绒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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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怕和纪放一天三回的偶遇,早晚穿帮。结果,接下去的几天,舒念都没再见到纪放的人。
舒念心里一松,觉得这人,应该是过了对她好奇的新鲜劲儿了。
周五下午体育课。九月份的天气正舒适,刚进大学的大一学弟学妹们,被体育老师压着在操场上绕圈体测,哀嚎连连。篮球场上不管长得帅不帅的男生,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动作利落地起跳上篮,总能惹来一两声围观男女生的叫好。
舒念安安静静坐在塑胶跑道没人的角落里,正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虽说她不参加体育活动,还是十分随大流地套了一身运动衣。只是扣了个帽子而已。
暖融融的太阳晒得着,舒念支着下颌,撑着膝盖昏昏欲睡。
还没等她阖上眼睫小眯一会儿,身前就笼了个阴影。阴影俯身,熟悉的清浅雪松后调顺着呼吸钻进鼻腔里,舒念瞬间清醒。
来人伸手到她帽檐儿底下,一身正装像是还没来得及换,清瘦的手腕从白衬衣的袖口那儿露出一截。袖口还别着一枚精巧的银白色金属袖扣。
修长白皙的指节,浸润阳光,覆着层琥珀色的暖意,捏着一根和他现在的穿搭极不相称的棒棒糖纸棍,在她皮子底下晃了晃,嗓音清越带笑,“睡着了?”
舒念:“……”
看着眼前不仅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棒棒糖,还是最爱的橘子口味,舒念没来由地,有点烦乱。轻声出口的话,都多了两根刺,“纪先生平时,就是用棒棒糖骗小姑娘的吗?”
纪放一怔,接着轻笑,话音戏谑懒散,听着就不像个好人,“骗小姑娘,可不用棒棒糖。”
舒念:“……?”
还没等她郁闷完,又听纪放笑说:“这是骗小孩儿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纪少爷还挺像个人的!我们就不嘲笑他了吧!(虽然骚了点
第8章
——“这是骗小孩儿用的。”
纪放真跟骗小孩儿似的一句话,噎得舒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要说她不是小孩儿吧,特像喝醉酒的嚷嚷自己没醉一样。
纪放见她僵住,笑着收了逗她的心思,棒棒糖又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不是容易低血糖?”
舒念一愣。
“都是郑渠笔记本里写的。”纪放解释道。说完,见舒念还是不动,又忍不住骚了一句,“怎么,要我给你剥?”
“……”舒念眼疾手快,趁他动作前,迅速从纪放手里把棒棒糖抢了过来。
要是不赶紧接过来,舒念觉得他是做得出来剥完糖纸,再问出一句“怎么,还要我喂你”这种话来的人。
舒念被太阳晒了大半节课的指尖仍旧微凉。抢糖时无意间触到纪放掌心的温度,舒念又没来由地,觉得耳朵被太阳晒得有些热。
没再纠结这点让人心烦的感觉,舒念借着剥开糖纸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顺手把糖塞进嘴里。
纪放见她乖乖吃了,忍住抬手拍拍她脑袋夸一声乖的冲动,无声弯了弯唇角,席地坐到她身边。又顺手解了西服外套和领带。实在是勒得慌,他已经坚持大半天了。
舒念没管他,也没替他心疼在塑胶跑道上吃灰的那一身高定,认真消灭起嘴里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就是也不知道纪放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坐下之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
“郑渠连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棒棒糖,都写在本子上了?”舒念吃了会儿,突然问他。
纪放轻笑,本来就是瞧着懒懒散散一人,太阳一晒,更是没了骨头似的,嗓音都温了两分,“那倒也没有。”
舒念耐心等着他拿腔作调的下文。
“我以为小孩儿,”纪放慢慢悠悠道,“都喜欢这个味道而已。”
舒念:“……”谁再说话,谁就是狗。
听着身边的女孩儿棒棒糖吃出咬牙切齿的脆响,纪放撑着身侧红色的塑胶跑道,橡胶的颗粒感磨着掌心,轻笑出声。
操场小小的一角,属于俩人的这一小团空气里,漫着清甜微酸的橘子味。初秋浅金色的阳光,照到操场两侧的看台上,阴影落地,又替他们划出一小片明亮的斜角。边侧小操场上篮球入框的声音,跑道上体测的脚步声,都像是被橘子味的暖风吹着,远了不少。
没人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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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也不知道纪放穿着一身正装,像是刚从哪个谈判桌上下来的人,塞了她一根棒棒糖,又陪着她坐了小半节体育课到底图什么。
体育老师吹哨子叫了集合,舒念起身过去。纪放也没跟着,舒念当然也就没问。连句再见也没说。
解散的时候,舒念路过坐了小半节课的那个角落,阳光划出来的斜角又偏了点,空了一块。
纪放前两天去了趟平城,两天的国际人工智能展览会,今天上午的会议一结束,衣服也没换就直接飞回了江城。一落机,又让司机送他来了T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大概,是为了报恩吧。嗯,他可真是个好人。
体育课解散,纪放没找舒念,反倒是半道把郑渠截了下来。
郑渠还是一见他就紧张,看见纪放随意拎在手上,上回没见过的西装,人也跟着严肃上了,一脸正经地和他打起了招呼,“同同同同学你好!”
纪放笑,“干嘛呢?我有那么吓人么。”
“不不不是你吓人,”郑渠赶紧深呼吸,不好意思道,“是我一紧张,就有点结巴。”
纪放闻言,也没再纠结,只说:“找你有点事。”
“?”郑渠一口气呼了一半,顿时又紧张上了,“我我我、我对舒同学没有别的想法了!”
怕纪放不信,这位斯文但中二的郑渠同学,就差握拳起誓了,“真的!我我我现在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郑渠那声“舒同学”说得太快,后面那句要紧证明关系的话又跟得太紧,纪放也就没在意,这人怎么又没把舌头捋直了叫“苏栀”同学。反应了一秒,纪放乐上了,“怎么,你还想做我大舅子呢?”
“……?”郑渠一愣,眨眨眼,慌得丫批,“我我我……”
“行了行了,和你开玩笑呢。”纪放笑着打断他,认真说明了来意。
郑渠给他的小本本,他那天晚上回去又翻了一回。也不晓得是本来就记性好,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小姑娘的那些习惯和小癖好,跟高中要求全文背诵的语文课文似的,全留在了脑子里。
就这么几天没见,今天看见那小孩儿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操场上的样子,他就觉得不太舒服。
亲爹当初答应他,而立之前要玩儿还是要念书,随他自己安排。他现在虽然跟着孙行知做课题,但说到底以后的自己,不太可能做个只专心研究不问纪家事的人。就算是现在,他也没办法天天来T大。
“你要是觉得麻烦不乐意也没事,我再问问别人。”纪放说完,又添了一句,算是给了他拒绝的机会。
“不会不会!没问题的。”郑渠赶紧说。
纪放说的事儿也不麻烦,就是让生活助理每天送点吃的过来而已。只是让助理直接拿来教室,又知道舒念不喜欢被人围观,就想着让他出去接了再提上来。
就是跑个腿而已,有多麻烦?再说了,舒念还帮过他大忙。
“那行,谢啦。”纪放空着的那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你支付宝多少?”
小姑娘瘦得跟风一吹,就能被刮去别人家做小媳妇儿似的,看着实在让人不得劲。纪放见他答应,心里松了不少。
“?”郑渠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一秒后了然似的抬手,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一本正经道,“要加好友,偷能量吗?”
“……?”这当代大学生的脑回路,很清奇啊。纪放乐得不行,“不是,不能让你白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