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潞嘴巴又扁了,想哭,姐姐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再见,那只能等到他长大了,他用力点点头。
宁樱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变得空落落的,如果早些恢复记忆就好了,她岂会抛弃他们入宫?如今已是覆水难收……
正想着,耳边传来月桂的声音:“主子,皇上来了。”
宁樱抬眸,果见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踌躇片刻,疾步迎了上去:“妾见过皇上。”
声音甜甜的好像掺了蜜,再看那张脸,眉眼弯弯巧笑倩兮,秦玄穆怔了一下,暗道宁樱怎么会……
哦,刚才见了家人。
他道:“送走令堂了?”
“是。”宁樱与他并肩,“多谢皇上,妾才有这等机会。”
走得都比平时近,衣袖贴着他的衣袖,身上淡香袭人,秦玄穆心想,看来以后要多让她见见家人了,这样宁樱才会露出她的真心,不再做那些赌气的傻事。他顺手牵住她:“听说你还有个弟弟?长得可像你?”
“有一些像……眼睛最像,鼻子与嘴似父亲,将来定是个俊儿郎。”
“那你何处像宁主事?”
宁樱思忖片刻:“鼻子?”
他笑:“朕看不像,会不会是耳朵。”说着伸手去捏了捏。
宁樱立刻就有些痒:“父亲的耳朵才没那么小。”
“是吗,给朕仔细瞧瞧。”他将她拉过来,撩开她的发。
那个耻辱的疤痕又要露出来,若换在平时肯定是很不情愿,但想到刚才与母亲弟弟相聚的滋味,心想,她可以忍一下。
宁樱没有躲也没有掐他,慢慢靠在他肩头。
柔顺的样子叫秦玄穆喜欢极了,心想中秋节再把宁家人请来,就算是宁步青,也可以破例见一面。
而宁樱忍着他“□□”她的耳朵,差些把腰间的香囊给扣出一个洞,正把手搭在他衣袖,想掐的不得了时,忽然听到他叫了一声:“阿樱。”
声音低低的,很柔,显得极为亲昵,宁樱一怔,手指松了开来。
她的名很好听,秦玄穆又念了声问:“你家人是不是都叫你阿樱?”
“是。”宁樱被他忽然叫小名的举动弄得有点发愣。
“母后也这么叫你,阿樱……”他的手终于离开了小巧的耳朵,“你是三月出生的?”
“不,妾是九月出生的。”宁樱回过神,想起当时父亲取名的原因,嘴角翘了翘道,“父亲第一次看见母亲是在一片樱花树中,后来母亲嫁与父亲后,有日做梦在樱花树下撞见个小姑娘,醒来后就发现有喜了,故而给妾取名樱。”
“令堂可瞧清楚那小姑娘的模样?”秦玄穆问。
宁樱摇摇头:“母亲不记得了,只说那小姑娘在找娘亲。”也许那个小姑娘就是前世的她,去世后如浮萍无根,最终来了宁家。
说着,二人走入殿内。
秦玄穆看到一张案几上摆放着双陆,微微扬了扬眉。
宁樱解释:“妾在家中时弟弟就喜欢打双陆,今日见到我便玩了一会儿。”
“他可赢了你?”
“妾让了他两回,不过他进步不小,听说是表哥教的。”
秦玄穆坐下来:“朕再与你试试。”
上回都输了,又来吗?要不要让他赢呢?赢了他可会让自己多见几次家人?宁樱难得的有些踌躇。
结果还在她犹豫不决间,秦玄穆竟就赢了。
她吃惊的看着棋盘。
秦玄穆颇为得意:“还要玩吗?”
宁樱的好胜心立刻被吊起。
你来我往,最后各自赢了两局,输了两局,平手。
宁樱怀疑他背地里下了功夫,毕竟上回还很生疏呢,怎么突然就追上她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喜欢的是手谈,应不至于花时间在她感兴趣的事情上吧?
“不早了,安置吧。”对面秦玄穆忽然起身。
宁樱的心突突直跳。
“皇上不回去吗?”她弱声道,昨日才在文德殿恣意过,他不应该连着两天都这样吧。
“不,朕今晚歇这儿。”
表达得很明确,就是要在玉芙宫过夜,宁樱虽然头疼但也不好说什么。
秦玄穆让柏青备水。
清洗过后,他先歇下。
轮到宁樱去洗的时候,就想泡在浴桶里不出来。
昨日宫女把她从文德殿接回,就知她累极了,谁想皇上又来临幸,红桑柔声宽慰道:“别的妃嫔求都求不来呢,主子忍忍就过去了,幸好这几日都在吃补药。”金太医开得方子,一日两顿。
宁樱叹气。
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她还能洗到明早呢?披上中衣出了去。
蹑手蹑脚,行到床边一看,只见秦玄穆并无动静,宁樱心头一喜,当下又靠近了仔细瞧,想要确认。
平日里与他面对面,多数都被那双深邃,瞧一眼就心慌的眸子所吸引,别的仿佛都看不见,但他闭上眼,那眉,那挺鼻,那唇就格外的清晰而夺目,不知怎的,宁樱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站在岸边的四皇子,有种少年的澄澈明净。
这几年,他的样貌其实并没有怎么变,变得是那双眼……看尽了朝堂诡谲,深宫纷争。
正想着,腰间忽地一紧,宁樱被一双手拉过去。
“看够了吗?”他道。
宁樱伏在他胸口,又对上了那双眼。
她的心马上加快:“妾以为皇上睡着了。”
“在等你。”
宁樱听到这话,顿觉腰酸腿酸,不,浑身都在酸,有一处尤为的不舒服。
眉心微颦,状似难受,秦玄穆的手指在她腰间捏了捏:“怎么,怕朕临幸你?”刚才他说要留下,她就开始害怕。
“也不是……”她垂下眼帘,想一想打算说实话,他不至于真的不讲理,“妾有些承受不了。”
他轻笑,原来如此。
“算了。”将她放在身边,“好好歇息。”
宁樱一怔,随即道:“多谢皇上。”
“没什么好谢的……”他将她揽在怀里,“金太医还在让你吃药吗?”
“嗯。”
那就行了,秦玄穆没再说话。
宁樱今晚不用伺候,心里松了口气,此番就算在他怀里也没那么紧张,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方才睡去。
想起她第一次歇在文德殿,从头到脚好似僵硬的石头,再看现在,她一只手搭着他的腰,半边脸埋在怀里,很是自然。
宁樱应该是在慢慢习惯他了吧。
…………
等到六月底,《万国全图》终于完工,秦玄穆看着这张一丈余长的舆图,极为欣慰,当即奖赏了所有参与舆图的官员,而因上峰举荐,江绪更是从兵部主事升为了兵部郎中。
晚上,秦玄穆还在欣赏这幅舆图,他主要是看燕国之外的大国小国,想要知道燕国真正的处境,以及未知的将来。
等看完了,方才把目光落回到燕国。
柏青掌灯,予他照亮舆图:“奴婢竟不知外面如此之大,难怪皇上有此圣命呢。”
不说柏青,就是了解他心意的官员又有多少?还不如宁樱……想到宁樱,他朝吕州,旻州等城池看了看,当时宁樱画得就是这些城池吧?
他极为专注,手指甚至按上去丈量。
然后,目光忽地一闪。
怎么这几处的舆图与宁樱画得那么像?甚至是标记的方法……秦玄穆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江绪。
那是宁樱的表哥吧?这几座城池是他负责的。
秦玄穆直起身,与柏青道:“把舆图收起来。”
“是。”
因极其宝贵,柏青派六个黄门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卷起。
等卷到一半的时候,秦玄穆突然朝外走去。
柏青惊住:“皇上……”转头吩咐那些黄门,“你们小心点,弄坏一处都要掉脑袋!”旋即就追出了门外。
看方向,是去玉芙宫。
柏青心想,这么晚,宁昭容应该已经歇下了吧?皇上想去临幸也该早些啊,怎么这么突然?
等到玉芙宫殿门口时,秦玄穆不让宫女通报:“把红桑叫来。”
宫女跟柏青此时的表情一样,一头雾水,应一声立刻前去寻找红桑。
红桑跪下来道:“奴婢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她脸色发白,心跳的七上八下,唯恐秦玄穆治她罪,虽然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你把宁昭容画得舆图拿来。”
红桑差点瘫倒,结巴道:“皇上,皇上此时要看舆图?”
秦玄穆挑眉:“怎么,舆图不在殿中?”
“不,不是……奴婢马上去取。”要命,皇上竟然还惦记着舆图,岂不知被主子放到库房去了。
红桑起身。
看方向不对,秦玄穆道:“难道不是去殿内拿吗?”
红桑腿一软,差点就摔了。
“主子换了个地方……”
“何处?”
红桑真不敢说。
秦玄穆淡淡道:“朕不会问你第三遍。”
最后一次。
红桑遍体生寒,只好道:“在库房。”
库房……
秦玄穆道:“带朕去。”
红桑抖抖索索的在前面带路,柏青提着灯笼在后。
等红桑把库房的锁开了,推开门,柏青走进去,红桑借着灯笼的光,在一个角落把舆图翻出来,颤声道:“皇上,主子也没想放在这儿,主子是让竹苓去放的,竹苓年纪还小,也不太懂事……”
“拿来。”秦玄穆伸手。
红桑把舆图递给他。
上面已经落了灰,不知放了多久。
他展开来,墨迹却还是清楚的,看得见她一笔一画的痕迹,仿佛是花了无尽的时间。
可这样的东西,却被她丢弃在此。
这真是赌气吗?
秦玄穆手指摩挲着舆图,沉默不语。
压抑的感觉让柏青想起了那次秦玄穆听说宁樱种茉莉花的事……
柏青自觉的跪了下来。
作者:算两更拉,比较肥~
作者:上次我推荐的歌你可以再听一遍了。
秦玄穆:不必。
作者:哦,会唱了?
秦玄穆:……
第39章
见状,红桑也急忙跪下。
她是想给主子开脱, 奈何怎么想也想不出好的借口, 毕竟是被秦玄穆亲眼看到了,还能如何解释。
也不知过得多久, 秦玄穆终于开口:“何时放来的?”不至于是才搬到玉芙宫的时候吧。
“奴婢也不太记得,”红桑回忆道, “是有日廖姑娘来学琴,说了什么主子才……”她很不喜欢廖清妍, 当然要把她拉下水, 而且事实确实如此。
是吗?
可就算廖清妍说了难听的话, 宁樱也不该把舆图放到库房,除非这已经不是她所珍视的东西, 就像那些兰花一样。
秦玄穆把舆图交给红桑:“莫要告诉她朕来过。”
“是。”红桑应诺。
秦玄穆随即离开。
月色下,也看不出他的喜怒, 柏青一路提心吊胆。
幸好回到文德殿, 秦玄穆如常洗浴歇息, 并没有发脾气。
第二日, 宁樱醒来,看到红桑惴惴不安, 有些奇怪,问道:“发生何事了?”睡前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上,红桑像是要大祸临头的样子。
红桑有苦说不出:“奴婢没睡好。”
她真不敢告知实情。
宁樱颦眉:“那你再去歇着,让竹苓过来。”
“是。”红桑退下。
刚刚用完早膳, 太后那里就召见了。
“快到七夕了,你打算怎么过?”太后问,“平日在家时,七夕节都做些什么?”
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宁樱笑着道:“就在家吃点巧果,与姑娘们丢巧针玩,晚上观星。”
多是如此,太后沉吟:“到时我让御厨多做些巧果,不过阿樱啊,现在你可以‘种生’了,抓紧时间,粟米种子让她们去问膳房要。”
宁樱无言,太后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情。
她答应下来。
出去的时候,白鹃就去膳房拿粟米种子。
所谓“种生”是在七夕前几日在土里撒下种子,浇些水,等长出几寸的小芽后,用红蓝丝线扎成一束,用来求子。她往前见母亲这般做过,后来就怀上弟弟了。
宁樱心想,若真灵验,她会否很快也有孩子?下意识伸手抚了一下小腹,一时滋味纷杂。
“主子,快种吧。”竹苓催促。
宁樱把种子撒下去。
几个宫女见状,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主子的小日子就在这几日,如果推迟,一定要请太医来看。
远在云县的廖清妍日日在练琴,几乎把手指都练痛,廖夫人觉得她性子大变,问道:“怎么这么喜欢弹琴了?”
“娘不是要让我学好吗?”
“话是这么说,但为娘也不希望你弄伤自己。”
廖清妍咬了咬唇,她也不指望能追上宁樱的琴艺,但至少要能弹一首流畅的曲子:“我会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