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柳辞韫
时间:2020-05-13 08:37:18

  许是这一仗尤为重要,陆悦容心中的紧张忐忑也格外明显。
  她一整天在军医营中的工作都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前方作战的邱戎,一路顺畅地到了烈水对岸。
  烈水边,是北夷的行帐,里面住着的是北夷一些皇室旁系以及守寡的宫嫔。
  邱戎率军在行帐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到接下来继续向前,受到北夷国王的接待时,他心中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
  只是他一时间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北夷国王邀请西北军包括邱戎在内的几名上级前去主帐,在盛情招待之后,表示自己自愿臣服于大顼朝廷,希望他们能够上报大顼皇室,选定一个时间,他们将派出议和使团前去泽安进行两国议和协议的签订。
  众人了解了北夷国王的意思之后,便离开了主帐。西北军的队伍也退回了烈水之后。
  只是从青淼山到烈水之间被西北军占领的北夷领土,为怕北夷反水,须等两国议和之后再进行定夺。
  所有人渡过烈水,回到西北军营。带回来的喜悦讯息,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陆悦容被周围人的欢乐感染着,也开心地笑了出来。
  除了在被占的北夷领土上留下了数万的守军之外,其余人全部退回了绛贡主营。
  回了军营之后,裴琰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你在烈水行帐有找到她吗?”
  邱戎摇了摇头。
  裴琰有些失落地跌坐在椅子里,失神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有做过最坏的设想。”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裴琰说道:“既然战事已经结束,那我这个监军大臣也可以回泽安了。早些回去,也好让父皇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形。”
  第二天清晨,裴琰便启程离开绛贡,邱戎站在辕门外送了送他。
  看着情绪还未恢复的大皇子,他只能说道:“殿下一路保重。”
  裴琰笑道:“下次就是泽安再见了,邱戎。”
  邱戎抱拳,目送裴琰离去。
  虽说战事已经结束,但是后续工作依旧十分繁冗,邱戎又忙碌了好些天,等基本上全部处理结束时,转眼已经到了九月。
  这天晚膳,难得的,邱戎、陆悦容、钟磬、李溯四个人聚在了一起。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过了一会儿,钟磬说道:“既然现在不打仗了,老夫今年的休假可以兑现了吧?”
  陆悦容抬起头来:“师父要走啦?”
  “忙了这么久,老夫的身子骨早就受不了啦。”
  “那我怎么办?”陆悦容茫然地问着。
  钟磬笑道:“你是没断奶的小孩儿吗?还要跟着师父?”
  “可是……”
  “老夫又不是走了不回来,医馆在哪儿你不知道?想师父了就去看看。”
  “那我的课业怎么办?”她又问。
  “傻丫头,老夫多久没给你上课了你不记得了?”
  “好像是的……”
  钟磬笑着摇头:“别沮丧,等你回了绛贡,我们师徒还是会天天见面的。”
  李溯也说道:“是呀师妹,师父虽然走了,我这个师兄不是还在吗?”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钟磬敲着李溯的脑袋骂着。
  虽然被师父师兄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但是各自散去之后,陆悦容还是情绪很低落。
  “师父明天就要回绛贡了,除了上次外出任务,还没有过那么久见不到师父呢。”
  邱戎看着她,“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今只是短暂的分离。总会有一天,你要与钟老天南海北,多年不见。”
  “可是,等那个时候到了,我自会有那时的伤心。现在的分离,总不会因为莫须有的未来而消失呀。”
  邱戎还看着自己,陆悦容挥着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哎呀,不用理我,我等下会自己想开的。”
  “好。”
  如陆悦容所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情绪确实好了许多。
  送钟磬离开的时候,她也十分平静。
  不需要打仗之后,整个军营都比前段时间清闲了许多。
  这天,邱戎有事去了绛贡城内折冲府,进行军务交接。陆悦容就待在军医营里,随意地翻着医书打发时间。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师父说过的绛贡附近生长的一种草药。
  便向李溯问道:“师兄,师父之前是不是绛贡周围的山上有一种特有的草药,是在九月末成熟?”
  李溯点点头,“是啊,以前师父每年都会去找,后来师父年纪大了就是我去了。”
  “那今年你去找过了吗?”
  “今年太忙还没去,怎么你想去?”
  “反正无聊,我还没有摘过草药呢。而且现在军营进出应该没那么严格了吧?”
  李溯整理着药材,瞥了她一眼,“真是有够大胆的,小心将军回来找不到你急火攻心。”
  “不会的,我一定可以很快回来的!而且我相信师兄手里一定有地形图吧。”
  “小机灵鬼啊,”他转过身去,拉开柜子上的抽屉,拿出羊皮地图递给陆悦容,“拿去吧,这是线路图还有山势分布图,我们常去的那座山在绛贡的东边,很好找,认那座最高的就行了。”
  陆悦容开心地接过地图,说完了“谢谢师兄”,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李溯又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带全工具啊!”
  “我知道,虽然我没做过,可是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看着对方飞快地离开军医营,李溯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陆悦容先是在军医营的工具存放处拿上了登山、采药所需的器具,然后背上了药篓,到了自己的营帐中拿上了通行文书,便去了辕门处登记了出营记录。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再牵上一旁将士递来的马绳,陆悦容便兴致高昂地出了西北军营。
  她按着李溯给的线路图,一路奔着绛贡东面最高的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陆悦容把马拴在一旁的树上,然后便上了山。
  好不容易行到半山腰,拿出山势分布图来看的时候,她傻眼了。
  虽然地图上标了许多处摘到草药的地点,但是她发现,自己似乎是不太分得清方向。
  跟着地图在山上走了很久,陆悦容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原点。于是她决定,不看地图,而是自己选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她从军营中出来的时候是午时刚过没多久,等她在山上绕了好一会儿时,日头已经渐渐西去。
  好在陆悦容的运气并不坏,按照她自己前进的方法,她已经遇见好几株草药了。同时她在山上也越爬越高。
  估摸着时间快要酉时了,陆悦容决定再摘掉眼前的最后一株便离开。
  她站在岩石上,稍稍垫脚抓住了那株草药,然后用刀具沿着尾部割下。
  把草药放进药篓里,陆悦容转过身来准备离开。
  然后她再一次傻眼。
  她是从哪个方向绕过来的?
  光顾着看前面,她忘记了自己是站在一块有些高度的岩石上,向前迈了一步,一脚踩空崴了右脚。
  陆悦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坐在岩石上,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然后双手用力,把骨头正了回去。
  只是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崴了脚,没有带相应的外敷药。
  然而天色已晚,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忍着疼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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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戎从折冲府办完了事情出来以后,便骑着马回西北军营。路过西市集市,他看见买着小玩意儿的摊贩。
  他记得陆悦容的卧房中,似乎有许多类似的小玩意儿。想了想,从腰间拿出了点碎银买了一个。
  这些天她都有些提不起劲的模样,希望能逗她开心。
  邱戎回了军营时,正是酉时时分。他直接去了军医营,却只有李溯一个人在。
  李溯抬眼看他,“将军回来了。”
  “悦容呢?”邱戎问道。
  李溯愣了愣,“她还没回来吗?”
  “她出去了?”
  “是啊,说是突然想去采药,我就把地形图给了她。就是我和师父每年都去的那个山头,你知道的。”
  “我知道了。”说完邱戎便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先是去了自己和陆悦容的营帐,都没有人在。于是他便直接去了辕门,找了记录军营出入信息的将士。
  “夫人未回来吗?”
  “未曾。”
  邱戎看向一旁的士兵,“请你把我的马匹牵来。”
  “是,将军。”
  他一边等着马,一边翻着陆悦容的记录。然后就看到对方午时过后,登记在册的出营信息。
  邱戎眼神晦涩地盯着那寥寥的一行字。
  马牵来后,邱戎立即便翻身上马,向着东边飞驰而去。
  在山脚下,他看到树干上拴住的马匹,于是立即就上了山。
  他无法知道陆悦容到底在哪个方位,只好勉强跟着之前有人走动过的树丛痕迹去判断她到底在哪里。
  半山腰处。
  陆悦容实在是低估了崴脚的疼痛度,她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走不了太久的距离,她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方向到底对不对,反正是终于走到了半山腰的高度了。
  这时,她突然听见前方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前面一人高的树丛,却恰好看到昏暗光线里向她走来的邱戎。
  在山里绕路绕了这么久,出来就见到了邱戎,她的内心喜悦万分,向着对方走去。
  “邱戎!”
  邱戎也大步迈了过来,问道:“这么久不回来?”
  陆悦容讪讪道:“在山里迷了路,而且……”
  话未说完,邱戎便打断了:“那现在回去吧。”
  接着对方便自顾自地先转身向前面走去,陆悦容只得继续拄着木棍努力跟上对方的脚步。
  然而邱戎走路的步伐又大又快,她扭伤了右脚踝,根本无法跟上。
  走了一会,陆悦容实在吃力,便叫道:“邱戎,你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对方置之不理。
  她又重复了一遍:“邱戎,我跟不上了,你等等我!”
  他仍旧不听。
  “邱戎!”
  第三遍,依然没有回应。
  好了,她再傻也明白了,对方是故意假装听不到的。
  她不知道邱戎为什么发脾气,但是这样莫名其妙被对方冷战,她也想发脾气。
  于是她不走了,索性停下脚步,在路旁的石头上随意地坐了下来,把背上的药篓也放在了一边。
  邱戎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看向陆悦容。
  当看见对方坐在石头上不再前进时,他隐忍着自己的怒气,告诫自己不要对她发火。
  他走到陆悦容面前,开口问道。
  “你生什么气?”
 
 
第31章 爱意
  陆悦容不说话,也不看他。
  邱戎继续对着她说话。
  “一个人跑出来,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胆子这么大。”
  “郊外很安全吗?北夷再犯怎么办?”
  “让所有人都担心你, 是不是很骄傲的事情?”
  邱戎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她,平静的语气中裹挟着一触即破的可怕怒火。
  陆悦容好像没见过他生这么大的气, 也没见过他如此拷问过别人。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明明已经和师兄报备过的行程,也在军营登记过了出入信息。如果真的外出有危险, 首先在师兄那里就会被驳回。
  为什么在邱戎的话里,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只会给别人增添令人焦头烂额的麻烦。
  今天这趟外出, 她唯一的错误就是, 高估了自己的认路水平,导致花费了比正常上下山多出了一些时间。可是即使没有邱戎来找自己, 她也可以在日落之前回到西北军营的呀。
  不由自主地,眼眶便限制不住了泪水, 簌簌地向下落。
  邱戎垂眸, 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问道:“怎么不说话?”
  依旧没有声响。
  他蹲下身来, 与陆悦容对视,便看到对方的双颊挂了两行清泪。
  邱戎愣了愣, 抬起右手来要去擦拭泪水,一边开口道:“哭什么。”
  恰在这时,陆悦容突然破涕而笑,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对着邱戎说道:“那你, 管我去死啊。”
  怒火只在一瞬间点燃。
  邱戎尚未触碰到对方脸颊的右手,紧缩成拳。
  他从未见过倔强如她的女子。
  邱戎腾地站起身来。
  “好,”他怒极反笑,“我不管你。”
  说完,他便踏着怒火转身离开。
  见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陆悦容终于双臂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脑袋埋进去,放肆地哭了出来。
  晚风把女子呜呜的哭声送到了不远处的树丛后面,邱戎透过缝隙看着她伤心的模样。
  最终敌不过心底的酸涩与怜惜,没一会儿便走回了原地。
  他坐到陆悦容身旁,强硬地把缩成一团的陆悦容抱进怀里,然后把她的脑袋解放出来按到自己的肩上。
  被去而复返的邱戎抱在怀里,陆悦容哭得更凶了。她环住对方的脖颈,放声大哭。
  幸而此时天色渐暗,看不到邱戎胸前被泪水打湿的衣服。
  好一会儿,发泄完了心中的委屈之后,陆悦容终于冷静下来。
  于是一瞬间,她觉得刚刚的自己过于蛮横而又无理取闹。羞耻心让她不敢抬头看邱戎,便把脑袋依旧埋在他的胸前,发出闷闷的声音和对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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