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后收起手机,视线转而望向副导演,沉声问:“有见到尤伶吗?”
这两个人果然认识!副导演心下猜对了,却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他小心翼翼地说:“九点不到,尤老师就回去了。”
迟越唇线冷硬,沉着眸没再说话。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包包都忘记拿,便离开了?
“怎么了,是尤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副导演看他这副冷冰冰的表情,有点担心,“尤老师没有回去?”
迟越把小提包拿在手里,目光又扫了一圈,落在刚刚和副导演在商议的会场负责人身上。
他说:“调监控。”
从监控画面里,迟越看到了尤伶在将近九点的时候,转入会场大厅的一个角落。
然后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
费、明、宴!
迟越的黑眸升起冰冷怒焰,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吞掉,也难消胸口的怒火。
迟越开始拨打费明宴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个家伙却故意没听他的电话。
第一次他按掉了,第二、三次更是干脆没接。等到第四次那边才慢悠悠地接了起来,他的语气悠闲轻松,带着一丝玩味:[怎么回事?迟总还会给我打电话。]
费明宴顺势瞟了腕表一眼,看到指针显示十点零五分。
不错嘛,这么快就找上他了,手脚挺快。
迟越不打算跟他废话:“她在哪里?”
费明宴语气上扬,表示不解:[谁?]
“少装蒜。”迟越的声音很冷,充满了不悦,“她在哪里?”
费明宴啧了一声。
按照他对迟越的了解,迟越这会儿找上自己,肯定是已经查看了监控,知道他和尤伶见过面。
可他不承认,又能奈何?
费明宴沉了语气,表情却开始变得兴趣盎然起来:[什么莫名其妙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名城三楼会场,你和她说了什么?”
名城三楼,便是今天举行杀青宴的会场。
费明宴听他提起,这才假装恍然大悟地说:[原来问你的那个小情儿啊,早说呢,没头没脑的完全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费明宴。”迟越低唤。
费明宴眯起眼,知道迟越这是真怒了。
他这些年来商场上和迟越明争暗斗的,你来我往各有输赢。有时候更胜一筹抢了迟越的生意,他也不曾生气过。
顶多是下一次在别的地方抢回场子。
就算他有一次使用了非常手段,抢走他一个十数亿的生意,也没试过逼出他这样的怒气……
虽然费明宴猜测到他对那个女人不一样,但仍然料不到那个女人竟有这样的本事。
短短几秒,费明宴念头已经转了几个。他见好就收,省得把人逼得太过,明个儿还是他吃亏了。
这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费明宴可没忘记他抢走迟越那个十数亿的生意之后,这家伙转头搞垮了他两个收益暴利的加工厂,让他损失不亚于十亿。
[别生气别生气,好吧,我没和她说什么,就稍微提了一下和你作为同窗时候的事,这应该罪不致死吧?]
迟越没有心情听他废话:“她在哪。”
费明宴也不再跟他兜圈子,轻哼了一声:[估计回去了吧,我怎么知道?]
说到这个,他眸色微沉。一只手忍不住摸上自己的颈窝,那里传来阵阵刺痛,现在还残留着牙齿狠狠咬进皮肉的疼痛。
“费明宴,不要再企图挑战我的忍耐……”
迟越的话顿住,他看到监控画面那边的门突然被推动,一名身材纤瘦的女人走了进来。
他牢牢盯着那个身影,慢慢地把电话掐断了。
怎么突然断线了?
手机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费明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屏幕,随即若有所思地按掉红键。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站起来,无声地脱掉身上的衣服,走到镜子前面。
锁骨上面,喉结的侧边,一排牙印十分清晰。牙印周围肿起,甚至隐隐渗出红色。
可见这一口并无留情。
那个女人看着柔柔弱弱,却没想到有这么一副尖牙。
费明宴想起当时他抱着她走回车子,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他忍不住吃痛松手。那女人便像泥鳅一样,趁机溜了。
费明宴顿了一下,指尖摸上那个牙印,指腹甚至可以摸出那种凸起触感。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那印子良久。
慢慢地,他眉头一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达眼底的微笑。
尤伶推开名城三楼的宴会厅正门,在里面搜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提包。
她眉头轻皱,一时之间有点茫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现在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原本是想着回来找包,再给迟越打电话。
她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到这里,没想到杀青宴结束那么快,现在已经没有人了,包也没看到。
难道是被谁拿走了吗?
她那个包包有手机和证件,丢失了有点麻烦。尤伶想了想,打算找会场的人问问,再让他们帮忙打个电话。
她得联系迟越。
她这样突然间失联,说好九点回去也失信了,男人一定会担心她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很生气……
尤伶心里想着,转过身正要找人,一只袖珍的亮红色小提包突然晃晃荡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银色链子被缠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面几圈,再往上望,是熟悉的俊美轮廓——
男人低哑地问:“找这个?”
“迟越!”
迟越看到,小女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欣喜在眼底细碎散开,整张小脸瞬间变得灿烂夺目。
尤伶身体一动,本来想扑过去抱住他。视线略微一移,看到他身后跟着人,还是《风起涟漪》剧组里的人,只好硬生生停住。
迟越看出了她的踌躇,他闭了闭眼,低声道:
“出去。”
杨安度作为一个跟了迟越数年的心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他拉着其他人,无声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尤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空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然后眼前一暗,她刚刚犹豫着没有完成的事,被男人上来接手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抱得很用力。
用力到她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
迟越比她高许多,要稍微弯着腰才可以维持这样的拥抱。温热的气息在尤伶的耳垂附近吹拂,引起一阵阵发痒。
过了一会,男人的嗓音有点哑,几近耳语:“你去了哪里?”
还是让他担心了啊……
尤伶心里叹息,伸手抱回去,先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迟越把怀抱更收紧了些:“答应我的事,为什么不按时回来?”
尤伶犹豫了一会,把费明宴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了。
“他跟我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我当时在想事情,忘记了时间,对不起。”
说完之后,男人稍微放开了怀抱,低下头,用眼神审视着她。
“你当时在想什么?你信他的话?不信我?”
尤伶被他盯得心情七上八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轻声解释:“不是的,我不是相信他的话。而是……”
她一顿,仍然老实说了:“而是……我在想你以前的事。”
她并不是觉得难以启齿,只是内心有个大胆的猜想在困扰着她。
她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那个人跟我说,他可以把你以前的事告诉我……其实我有点心动。”
迟越顿了顿,用手背轻抚尤伶的脸,上面有一股温热借由皮肤传递给他。
他淡淡地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可以直接来问我,不需要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什么。”
尤伶被男人这几句话,轻易地抹去了内心残存的一丝顾虑。
他说了和自己一样意思的话。
尤伶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起来,她悄悄地捉紧了迟越背部的衣服,声如细丝地问:
“……真的吗?”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
迟越把贴着她脸蛋的手背换成了掌心。指腹滑动摩挲,逐渐摸过脸颊触感嫩滑的白皙肌肤,然后慢慢下移,最后托起她的下巴。
他眼神专注地凝进她的眼眸深处,声音低喃,如诱如哄:“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尤伶在男人的黑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映。
压在胸口,让她沉甸甸地纠结了两个小时的疑问,一下子便释放出来了。
她轻轻启唇:
“在六年前之前,我们是不是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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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看到有亲在疑惑,伶儿觉得纠结迷茫的是另一件事啦,她没有不信迟哥哦。
第57章
敞大的会场仍然一片狼藉。
因为这场宴会没有备酒类饮品, 也勒令众人禁烟。所以会场虽然到处是食物残骸, 却没闻到什么烟酒臭味。四周反而围绕着一股淡淡的水果甜香。
他们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互相凝视着。
迟越原本捏着尤伶下巴的手指缓慢放开, 他垂眸看着她,并没有错听她的问题。
他没有正面回答尤伶的问题,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 她听到了费明宴的话, 内心便有了这样的猜想。
尤伶仰起头, 和男人那双深邃的黑眸对上。
这个男人的长相俊美精致,颜值很有攻击性。相信只要见过他的人, 都不会那么容易忘记他这张脸。
她没有这两年以前对他所有的记忆,所以关于六年前的事, 其实也毫无印象。
她是不是把很多地方都忽略了?
一旦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其他被尤伶忽略的问题就逐一浮现脑海。
费明宴的话如果并没有骗她, 在迟越的学生时代,他真的有这么一个“很喜欢的小姐姐”……
那么,按照她了解的迟越,有这么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存在, 也就不会有六年前对她一见钟情一说。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的关系她一开始没有想通,作茧自缚, 所以总以为他是把自己当成小情儿。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从开始到现在, 都只对她一个人专宠。
他或者偏执或者暴戾或者喜怒无常, 可他对她的好毋庸置疑。
所以……怎么会在她之前, 心里有那样一个“小姐姐”呢?
这个人,真的是在六年前对她一见钟情吗?
还是说,早在十年前,或者是比十年前更早之前……
他其实就已经对她……
尤伶无法控制自己这疯狂的念头,她心跳如雷,有什么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她让自己镇定下去,想要更加确定一下心里的念头,“……不止六年前,你和我早在十年前的时候就见过面,是不是?”
迟越看着她,没有回答。
尤伶手心都出了汗,隐约有种紧张的预感。
她把声音放得很轻,又问:“那个人说的那个小姐姐……是不是我?”
仿佛经过了很长时间,又或者只是短短的一瞬。男人带着一丝金属凉意的独特磁嗓,在敞大的空间响起。
“是。”
……
准确来说,不是十年前,而是十三年前。他当时,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这个人就这样大咧咧地闯进了他的人生中,带给他温暖,带给他光明,同时,也教会了他什么叫想要。
他十岁以前,浑浑噩噩地活着。像蝼蚁一样龟缩在阴暗角落,不知道自己是谁,天天数着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得狼狈不堪。
是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原来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活得像个普通人一样。
虽然她已经忘了,但是她曾赐给他新生。
有时候他在夜里猛然惊醒,会错觉以为如今的一切,只是他编织出来,一个美好的梦。
怀里并没有抱着他想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仍然像垃圾一样,缩在那个寒冷刺骨的阴暗角落,独自腐烂。
可能偶尔会路过一些液晶显示屏的商户,看一眼橱窗里,在大屏幕上灿笑如花的她。
就算伸出手碰触,也只能碰到冰冷玻璃,那就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每晚都可拥抱着入睡。
“以前的事,可以都告诉我吗?”
回到三居室,拿到答案后一路很安静的尤伶,在迟越踏入玄关,踩上客厅地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拽住了他的手,在他回眸的时候询问。
尤伶之所以能忍到现在才问,是因为她觉得会场那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地点。得到了他的确定,她便一直按住内心的好奇,等二人回到家了再问。
她对以前的事,仍然充满了疑惑,想要男人给予答案:“十年前,你是怎么认识我……”
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先去洗个澡。”
迟越打断尤伶的话。他把她拉进客厅,随手将她的小提包抛到沙发上,转而对她挑眉,低声调笑:“还是说,你希望我帮你洗?”
尤伶看着迟越,心里隐约觉得迟越现在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好像不太想和她提到以前的事。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出口的却是:“我自己洗。”
她的内心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却无从问起。也许她真的该洗个澡,好好理清一下混乱的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