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起身行礼。
嬴政点点头:“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吕雉坐在他的另一边,拿起这篇锦绣文章仔细看。
“父亲,上至判官,下到鬼卒,日日奔忙不息,难道不可悯吗?”
嬴政想了好一会,连新版策略怎么写都想起来,觉得酸唧唧没有一点雄心壮志但是挺感人的,笑了起来:“这个缘由好!”我刚让他们修完路又奋力劝他们修水渠还能成功也是这个理由,怎么就忘了呢?“你试过水渠么?”
“没有,那不是鬼差抓人专用么?”经常看到几个鬼差押解着几个或十几个魂魄从鬼门下来,上了船拼着坐,撑篙前行。轻松又简单,鬼魂们飘在船上,不论怎么懵逼迷茫也无处可去,只能老老实实的被运到城门口。
“官员同样可以用。我拿了两把弩和十袋箭去见祖先们,坐船到附近才走过去。用你的印信即可。”坐的距离不远,战国镇地处偏僻,几乎是不会有人路过的地方,河渠也没有挖到附近。“地府的镇长比阎君还稀少,不过你可以试试。以后再搬运东西能轻松一些。”
扶苏回去的时候信心十足的买了一个冬瓜,抱到船上,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镇长的印信放在船头脏兮兮的木头块上,那些人放的是写了名字籍贯和职务的铜牌、银牌,他没有那种东西,但在人间印信就相当于那东西。果然有效!一动不动的船立刻飘荡到了河中心。
他用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也更累,抱着冬瓜回到帝镇中。
扛着冬瓜往里走时,看到一个背着弓箭的年轻人趴在屏障上,急切的往里看着。
扶苏:“年轻人,你来找谁?你是谁的儿子么?”为了避免百姓的魂魄天天围观皇帝,这壁垒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项羽来找人都得隔着十几米放箭,他能来到这里,要么是当过太子,要么是某个皇帝很喜欢的儿子,那可能性就海了去了。
年轻人转过头来,二十多岁的模样,他的脸色苍白,胸口有一大片血迹:“我是曹髦。”
他的样貌保持在临死前的状态,魏朝的皇室诸王从来都不得自由,之前提过,不只是曹植,任何一个诸侯都不能参与朝政,不能离开封地,不能管辖封地中的大事。十三岁继位,一直到二十岁死,一直都处于司马昭的威胁和压迫之下。
扶苏讶然:“是你。”他当然记得这个年轻人,几次和司马昭夺权未果,亲自带兵冲杀,以自己被砍死,彻底把司马家敲定为乱臣贼子。
曹髦没有再吭声,围绕着帝镇走远了。
那条过去用来等着掉落祭品,可以随时收缩的长廊处搭着几条五颜六色的布料,皇后们对于现在染房能制出来的颜色不满意,正在自己买了药材、染料和碱、上锈的铁片自己染布玩。
皇帝们当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给她们劈够足够多的柴火,再预备下足够多的清水就可以了。
刘盈冲了出来,冲向他,一把抱住扶苏和冬瓜:“哈!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还有闲心去买冬瓜!果然解释清楚了。
扶苏抱了抱他,单手抱着冬瓜,搂着刘盈的肩膀:“曹髦是怎么回事?我两天没回家,出这么大事。”
“三天没回家。曹髦最近几年一直都鬼鬼祟祟的过来盯着司马昭看,之前距离远,你没注意。前天项羽来找你,他又往咱们家射箭,曹髦看见了,今天也拿了弓箭来,射了司马师司马昭。”
刘彻正在和父亲一起吃着毛豆,喝酒聊天,看到对门小两口抱了个冬瓜,觉得很好笑,想风趣的点评一下,又没抓住最好笑的点。
对门的刘邦正在整理两麻袋的东西,站起身仔细看了看,高声打招呼:“嚯,生了个瓜娃子。”
王静烟笑喷了。
刘启没坐稳直接连着马札一起笑倒在地,刘彻倒是没喷,他机智又镇定的在高祖站起来时就没喝酒。
扶苏自己都想笑,他的确是用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冬瓜,这样省力啊,一只手兜住了,靠在肩上就行,扛着得两只手扶着,反倒费力。刘盈翻了个白眼,心中也觉得好笑。
回去把将近三尺长的大冬瓜切下去半个,分赠给友人,然后找来张春华,开炖。
摘下插在谷仓房顶上的箭,展开上面的信,哦,没什么大事,相约打一架。
……
嬴政自从二十五岁以后就不会示弱。
今天已经尽力煽情,吕雉还是给他添了三段搁在开篇处。
普通鬼卒为了尽职尽责,捉阳间的幽魂来到阴间安歇,日夜不能休息,当了当差之后算是妻离子散,过年也不能团圆,整日奔忙在路上,吃凉饭团硬面饼,喝河水,押送着迷茫的魂魄,和家人只能短暂的相望,实在是可惨。
那些有心报效阎君,为这个公正无私、太平清明的地府出一份力的士人常常为虚名所束缚,不好意思来做普通的鬼卒或是主动前来考试,他们被人间的虚名所束缚,进退两难,徘徊不定。
我们这些判官虽然忙却快乐,但十一位阎君要审核数万判官的审判之事,令判官们忧愁痛心,像阎君这样有上古遗风的君王实在是难得,如果你们累倒了,又该如何?每次审幽魂时,看着瘫在墙角呼呼大睡的鬼差,再看看门外满天飞来飞去的纸张,让人不由得放满速度,想让阎君歇一歇,也想让这些可怜的差人歇一歇。
吕雉吹了吹纸张:“\\(^o^)/~好啦,这张纸放在前面正合适。因为你心疼他们,才要出这个主意,给阎君和鬼卒减少压力。”
他看的赞叹不已:“写太好了!”
我就写不出这样谦逊又谄媚……咳这么说不合适。谦逊而婉约柔媚的语句!
“我去了。”
吕雉笑盈盈的点头,拱手:“夫君大胜。”坐在高台上目送他离开,看了看这高大空旷的屋子,还有摆在两边的兵马俑、兵马俑遮住的屏风、能持剑劈砍的机关木偶搁在台阶边上,忽然涌起一种自己也想在这里工作的欲望。转念一想,还是在外面更有用!就出了屋,打算去找人煽动阎君。
阎君们一边批阅飞来的判词,一边应付来求见的人。变大了两圈的猫猫负责用肥爪子把打瞌睡的朱砂痣阎君拍醒一次又一次。
一抬头看到祖龙一脸热切的捏着一摞纸走了进来,立刻惨兮兮的问他:“你又想修什么?挖河渠为了给工钱,把我们的府库都掏空了,现在还在屯田。”
“从战国镇给你拿两套没人住的房子好不好?”
修路虽然好,挖河渠也好,鬼差鬼卒们交口称赞,人人受惠。但之前计算失败,囤积的粮食和钱不够多,差点连当年的俸禄都发不出去,太可怕了,多亏都是鬼,要不然就得饿死一些人。没经验,忘了统计存粮就开干了。
阎君们刚刚扩建了仓库,打算通过屯田装满那座城,俗话说得好,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才装满了一多半,他就来了,带着那种‘我们搞个大工程’的热切来了!
朱砂痣阎君被猫猫一爪子拍醒——他平时没这么爱睡觉,是现在的工作太无聊。“唔?哎呦这不是我们最干练最勤恳的判官吗?有什么好建议给我们吗?我这个人最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
嬴政:“的确有一良策献上。”其实他还有另一个好主意,既然一个鬼魂站在地毯上,桌子上就能浮现出他生平每一件大事,那么能不能像某些机械一样直接给出判决呢?像是多孔的笙吹奏出不一样的音乐,又像是古琴,七根弦和十三个徽位变化音节,又像是六枚铜钱演化出六十四卦,更简单一点,像是算筹会把数字算的清清楚楚。怎么做不知道,问那个做桌子的人,问墨翟怎么做能自动计算阴律的小人——他等着自己成为阎君就提出这个好建议。
“关门关门!”*10!上次那个河渠,就是好多人都知道了,都很期待,都来说,自己一糊涂就干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良策,先别让外人知道才是正经事!别到时候人人都问‘那法子挺好的咱们啥时候开始啊’?那就麻烦了。
“请坐,喝茶,吃点心,先别说话。”
阎君们窃窃私语:“或许这就是报应不爽吧,他给我们解决很多麻烦,又增添了许多麻烦。”
“是啊。”“可能有能力的人都麻烦吧,伍子胥还需要挖坟鞭尸呢。”
“我觉得挺好,战国时期谁改革谁变强,地府不能总是一成不变。”
“我虽然刚来不久,但这位秃头老兄说的对啊!”
“但是很麻烦。”
“人间的形势不太好。”
阎君的三大参谋团,隐居的诸子百家、贤臣团和名将团都在被询问时表达了不看好人间未来形势,司马家族得国不正,将来人人效仿,他不会长久的。
嬴政正在奋力煽情,忽然有人闯进来禀告:“吴国灭了。”
第137章 刘禅+变革
刘禅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他见到诸葛丞相和姜维将军时懵的不行,当初为了降低诸葛亮的影响力, 不给他立庙, 百姓自愿立了祠又被百官催逼才勉为其难的让他附庙(和刘备一起到宗庙供着去), 各种拖拖拉拉,还利用黄皓把姜维逼的不敢返回都城, 只能去屯田以自保。现在好了!
他死之前一直被人踢皮球,诸葛亮特别希望刘禅能进入帝镇,以便被主公每日殴打殴打, 毕竟有君臣之分, 要让他下手他不敢。刘备呢, 则不希望他进入帝镇,以免自己沦为笑柄——虽然现在就很可笑, 刘玄德希望二弟三弟替自己打他, 诸葛亮替自己骂他, 扯什么君臣之分, 当初是一个被窝睡觉的交情,现在就有五亩地, 算什么君臣啊揍揍揍。
姜维碍于身份, 不能打他, 也不好骂他, 每年农闲时都跑回来, 能找到谁就是谁,在旁边高高兴兴的讲一讲:“我又要丰收了!今年终于抢下来一百头小牛犊!”养大之后吃几只,剩下的拿去耕地。
自古以来就有个传统, 耕牛和一辈子看家守门的狗都不能杀来吃肉,这写在法律里,也口口相传了许多禁忌故事,有些时候允许吃自然老死的耕牛,有些时候自然死亡了也不能吃,要感念它们一辈子的辛劳,挖坑埋了。这些牛如果拿来吃,就不能让它干活,如果干活了,就不能吃。皇家拿来祭祀的牛都是从小挑出品貌端庄的小牛犊、小猪羔、小羊羔,然后好好喂养,精心伺候,直到杀掉为止。
张飞可好奇了:“早就听说地府的牲畜稀少还长得慢,这都是哪来的?”
“带队去抢来的。”姜维的表情变了,变得很复杂,似笑非笑:“所有的魂魄去投胎时都走往生池,跳进池子里眨眼睛泡化了,化成一点烛光飞到人间去,就能去投胎。牛犊是在阴间犯罪的鬼魂所化,被鬼魂拿网兜兜着在池子里浸一浸,立刻捞出倒进模子里,过一会打开模子,就是小牛犊。五十个钱一只,要买可不容易,得抢。”
张飞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你给我解释解释模子是怎么回事。这又不是炼银子,咋还能倒进模子里?
小动物的产量全靠有多少人犯罪,虽然地府的法律执行力很强,但还是无法避免的,总是有一些鬼抵挡不住诱惑去偷、去贪污、甚至是在人群中偷摸别人屁股。
非礼勿摸这个罪过比较多。
关羽每隔三年回来探亲的时候特别忙,先按惯例捶一顿刘禅,然后去见大哥。今次也是一样,进门时正看见刘禅被他的老岳父张飞捆在树上,诸葛亮在旁边碎碎叨叨。
黄月英四处游玩,只有张飞在旁边快乐的点头应和。
诸葛亮终于搞定了全部的‘官吏花名册核查’,一次审查,一次复查,两次之间没有任何问题,连花名册带排列方式都做了新的整理排列,卷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骄傲感油然而生。现在放假回家,休息到阎君在想起来给他安排工作为止。
继续做他最爱干的事,郁闷的端坐在刘禅面前,仔细给他分析讲解他在执政中的十条大错和三十二项小缺陷以及几个重要转折点。
刘禅现在已经背下来了!!欲哭无泪,听他说完之后,只叹了口气:“唉,让我去投胎吧。”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
诸葛亮:“呵,你可知以地府的法律,你本该去地狱中受尽酷刑。”按照最轻的来算,也得有个几十年,谁让他让黄皓专权呢。黄皓为非作歹已经下了地狱,刘禅可以得到一半的罪过。
刘禅被念叨的脑袋疼,烦躁欲死,心理性的浑身难受,他索性说:“那就让我去!我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事已至此,不劳丞相教诲!”
诸葛亮沉思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坐在旁边开始思考。他说的没错,蜀汉被灭了,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自己只是发泄心中的怨愤而已。回去和主公商议一番,就可以送他去受审了。之前得阎君法外施恩,允诺绝不放他出门,就可以在还没受审时就把他拉到这里来,心里想着的是不忍心让当过皇帝的人也在火海刀山葱油汤里打滚,现在看来,好像不必。对于自己来说留在地府确实很好,可以施展才华,那么对于他来说……
“我去”和主公商议。
这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阎君的扈从在门外欢快的叫着:“诸葛先生在家吗?阎君有请!!嘻嘻嘻嘻嘻嘻”“好消息好消息!”
诸葛亮听出他的喜悦有些异常,暗暗的疑惑,能有什么事让他们快乐成这样呢?我才休息了十天,阎君又要重用我?奇怪,阎君要委以重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过去打开门:“请进。”
“来不及多说了,请吧。路上再说。”
三国群豪街不在城里,在城外的住宅区中,三人一顿疾行,路上说了嬴判官的新策略被阎君采纳了,现在找你去帮忙。
诸葛亮听的心潮澎湃,心说莫不是让我去规划这件事?不能吧,地府的贤臣名相不计其数,如何轮得到我?
他知道,有些人只是经常嗑一瓶药水就去投胎,到人间厮混个几十年回来再继续工作一甲子,认真工作一甲子可以换一瓶保护记忆的药水。要找这个人可能找不到,但只要耐心的等,早晚会见到的。还有一些神鬼,如周公和伊尹,他们不在册,也不需要去投胎,可以去天宫和人间任何一个地方蹭课。
等到了阎君殿前,看到今日不同往日,两扇错金银的大门紧紧关闭,平日任由人出入的宫殿禁止外人入内。美滋滋的判官坐在旁边自己掰柚子吃,高台上哪位眉心有朱砂痣的神仙在和他眉来眼去。
阎君们拿了一张纸:“来,这是地府的全部鬼魂数目。”住在城池和城外有固定住宅的鬼魂占了多数,但也有相当数量的人游荡在城池之间的旷野中,或是住在城池之外的荒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