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讲起养生养的是内在的气,身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根竭叶繁。则青青去木矣。感觉生病再养生就忘了,体内气血亏耗是有表征的,但是没有人发现。风冷暑湿,不能伤壮实的人,体虚气少的人怎么都能生病。又举例说同样一群人,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衣服,在冷天露天过夜,有人冷有人不冷,有人生病有人不生病,就是体质问题。
一起喝酒的人,有喝生病的,那不是酒的问题。一起吃药的人,有加重病情的人,也不是药对人有爱憎。得了解自己的身体,选择正确的方式,你问我怎么选?你倒是学习啊。
二三十岁就死了的皇帝们听的特别认真,他们都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等到提问时间就问:“我们生在……富贵滔天的人家,锦衣玉食,注重养生,又为什么早夭?”
他们对此一直都很困扰,找到很多解释,总不满意。
葛洪:“我的十三伤你们看过么?
才所不逮而困思之,伤也(笨蛋冒充聪明人);力所不胜而强举之,伤也(弱鸡逞强好胜);寝息失时,伤也(肝一夜);饱食即卧,伤也(猪猪一样吃饱就睡)。荣华富贵迷惑人的心智,玉肌花颜伤目,音乐伤耳朵,爱憎利害扰乱精神,这些都是不请自来、人们喜爱的伤害。”
他讲的真的很有道理,只不过很多人听到这里就离开了。
人们只想吃着肉抱着美人听着音乐,嗑两个丹药就随便成仙,非但耐不住寂寞,更守不住寡淡、
什么守一存真,太难了。
好几个人听到最后,一起纷纷扰扰的问:“有一个人修行的挺厉害,她也不清净,她凭什么成仙?”
“对啊,要说张嫣一辈子清清静静,这个我承认,吕雉凭什么?”
“难道她一边杀人弄权,一边无为而治就有天赋?”
葛洪问:“吕雉……汉高后吕雉?”
“对!我们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许平君心说:我不是给你们解释过吗?地府的法门和正经修仙不一样,法门能御风和提高战斗力,对心性要求不高,就是得选择对应的法门。正经修仙的战斗力未必有多好,是内修。一个是速成的强悍将领,另一个是长久且超脱。算了,讲两边听不懂就算了,还觉得我在骗你们,我骗你们干什么。
刘邦气的压根痒痒,他也曾咬咬牙,在家闭关一年,坐的感觉屁股生根了,也没什么感受。刘彻又何尝不是,他一个神仙爱好者,断断续续努力了几百年,到现在也没感受过什么叫入静。
围观群众可好奇了:“吕后在地府吗?”
“吕后长得凶吗?”
“吕后哇,她一定在地狱里工作啦,把人砍成好几节那种工作。”
“哇可怕。”
“天哪那可是皇后啊!”
“她好厉害呢!就是倒霉,嫁了个糟老头。”
“有多糟?”
“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吕后二十岁不到成婚,总共就生了一儿一女,你说是不是老光棍不行?我估摸后面那些儿子都不是亲生的。”
刘邦气冲冲:“你家男人不行,别人家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当壮年。看你穿的是汉朝衣冠,怎么敢侮辱高祖?”
“呸,老娘是吕氏女,被杀的那批。是吕后她远房叔公的堂弟的孙女。”
又一次溜出来玩的曹操笑眯眯的问:“小仙翁想游览地府么?我对此处很熟,可以做向导。”
葛洪摇摇头,看出这群人似乎是一家人,一个个威严精明强干的样子,就不想搭理他们。只想到处溜达溜达,看一看:“随缘走走就好,足感盛情。”
常年负责跟踪曹操的校尉听葛洪讲道听的差点睡着,看曹操离开了,赶紧又跟上去。
葛洪先回到主城外,绕着主城走了一圈,人间的城墙外都有许多穷人,在城墙根搭棚子住着,挡风,还有一面墙是结实的。这里没有,环绕在护城河两侧是忙忙碌碌的长屋,挂牌写了‘肉店地狱’的长屋旁边还有许多旗帜,写了很多葛洪耳熟能详的人名,大多是权贵。肉店地狱旁边是小吃一条街,一大群闲人在这里吃吃喝喝,消磨时光。
绕过这半面城墙,一过城墙角,就传来了巨大的噪音。打铁的、伐木的、沿着河岸有大量的水车、水碓,水车七上八下,带动长长的木臂上下做工,有锯的有锤的,还可以用来搅拌大漆。
人间的制铜、冶铁、制陶、木匠,都距离城郭很近,这样方便运输。
还有突然发生的惊天霹雳,一个工匠高声问:“这是谁的鞋?”
“是我的是我的!脚没事,鞋被蹦飞了。”
“谁看见我手指头了?”
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匆匆忙忙从城墙上挖出的门洞里跑出来:“怎么了?谁引了雷电?”
“不知道啊,我们想做点爆竹,不知道怎么回事。”
扶苏指挥他们用竹竿远远的扒开地上的灰土,里面只看到一个像是椰子壳的残骸,刚刚可震的他手一抖写废了一张账单:“你们做了什么?放了什么?”
“木炭、雄黄、火油、棉花、大米、石膏、硝石、竹节?”
“不对,是吧这些东西塞在竹节里,然后把竹节扣在一个臭椰子里,让小张按着点燃了引线。”
“我还放了一点那种会炸开的野草进去。”
扶苏:“这东西倒是有意思。用放大米吗?”
工匠解释:“炒米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算是祭品吧,放了七粒大米,要用生米。。”
墨翟这些年给自己找来不少人才,写《九章算术》的张苍、耿寿昌,对周易比较有研究的王弼,写《九章算术注》的刘徽,还有坚决反对凉国皇帝修造莫高窟的几名小吏。一起计算他的超大机器,本来算好了,重新做了机械,正在组装的时候被人一震,震裂了两个精密部件,只好全部拆开,找到刚刚咔嚓一声的两个小件,重新做。
第160章 蜃楼+攻略
“哼!”
“那个王八蛋害我们返工?”
“你们知道拆装一次有多难吗!!”
“直娘贼站出来!!”
“谁被雷劈了?”
工匠们赶紧拆完了机械,以免损坏的零部件导致更多的损毁, 然后在墨翟的带领下冲出来。
书生门原本不会做手工, 更是有点瞧不起‘巫医百工’这个行列的人, 但对面的工匠头目是墨子!那,那可是墨子啊!墨子言传身教, 搞得数学家们在计算之余也拿个小木块小锤子扣扣凿凿,要说给大器械做个零件,那精准度远远不够, 至多给自己做个小笔筒、小墨盒, 弄一个山形小笔架是最容易的事。木匠活熟能生巧, 就连刘盈也是练习了几十年才把精度提高到非常高,那时候还得打草稿, 练习了二百多年才能达到瞅一眼图纸就能在木板上刻出雏形的程度。
刘徽正试图用一根红铜錾刻出自己最新研究的数学题当做摆件, 那边一地震, 这边一锤子就砸手指头上了。含着泪站起来, 也出去看到底是怎么了,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地府打雷啊。
捧着肿起来的手指头直奔医馆而去, 刚到医馆门口就消肿了, 他仰头看了看牌匾, 甩了甩手指头幻觉似得疼痛, 迷茫的转身回去。
刘盈跑出来的最快, 他警惕的拿着小木棍扒拉灰烬中的椰子壳,还有竹炭碎片,还别说, 略带焦煳的椰子香气,特别好闻啊。可以买一个椰子试试烤着吃,不知道烤完之后会怎么样。
葛洪扪心自问,刚刚这声音可真像是炼丹炉炸的那次啊。
主城的城墙上掏了一个洞,有出入的门,也有能放下的千斤闸,非常安全。大量的工作在城外,沿着河岸借助水力,那些最精雕细刻的工作和账簿都放在城内。
墨翟带着自己的工作小组冲出来:“哪里被雷劈了?”
扶苏平静的安抚双方:“夫子稍安勿躁,哪里都没被雷劈,是工匠们研究爆竹时,弄的声音大了一些。”
墨翟:“为什么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提倡俭朴到布衣蔬食的人认为爆竹完全没有存在意义,除了吓唬人之外,这东西还能干什么?
扶苏笑道:“夫子,人们做的没意义的事太多了,多此不多,少此……”我好像说错话了,啊,这话我自己都想反驳自己,这算什么解释。应该从每一个细节上修正自己的行为啊:“少此则更佳。只不过现在都是鬼,一声霹雳可以震慑鬼魂,做好之后可以拿给城门校尉警示众人,我看这声音虽然比铜锣声小了点,却更震慑。”
墨翟在心里推敲了一下,行,这点震动不至于损坏城楼和城墙:“不能让我们听见,在这里绘画的、雕刻的、制瓷的人那受得了突然这一炸。”这都是屏息凝神的工作,绘画的其实还好点,雕刻的人被这突然一炸,要是刻掉了一个一,整块板子都得扔。
扶苏承认:“好,夫子请回,我会安排此事。”
墨翟回去继续做事,有些震惊,倒是不怒。
葛洪过来问:“这位长官打扰了,请问你,他们怎么出的炸雷声?”
扶苏不认得他是谁,但看气质感觉都还不错:“工匠们试做爆竹,乱放了一些东西,你有何见教?”
葛洪倒是有一个挺成熟的配方,只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他,看地府的状态还不错,这配方也是写在书里的:“再下葛洪。”
“原来是小仙翁,我眼拙,没认出神仙。”扶苏心说,这位的内策外策都很不错,跟难得的是他的房中术得到了我父亲的认可,写的不错。具体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没法试验。
葛洪淡定的一匹,这个状态有个学名叫宠辱不惊:“不敢当,我还不是正经神仙,小小的地仙而已。”他和这位看起来温和仁厚的长官问了问匠作监都做什么,被扶苏带着游览了一番。
他被人追捧惯了,对那些狂热的人总要退避以求自保,遇到温和平静的才好在一起说说话。扶苏带着他看了看木笼,看了看大量的奇怪的能自动运行的机械、河对岸的造纸作坊、以及制墨、制瓷、制颜料的作坊。
葛洪以前倒腾吃三黄(硫磺、雄黄和雌黄)的时候,有一个法子:“以硝石融化雄黄,再凝固,混合玄胴肠或松脂,烧炼。服了可以强身健体,只是在制作过程中,如果有震动或是烧炼的火候过大,会在丹炉中轰隆隆作响,最严重的时候炉盖会飞出去。”
扶苏点点头:“这法子好,我让他们试试,道法妙用无穷。”以前我父亲服用丹药,后来眼见着一个炼丹炉炸在眼前,就再也不吃了,派人去海外求取仙丹。父亲很担心丹药吃进去之后会在肚子里炸开。
“大道太深奥了,人人都是管中窥豹,这是我试过的。说给你听。”葛洪看他的态度平淡温和,越发舒服,他自诩只是个尽量存一守真的普通人,受不起被人崇拜。
“地府有哪些风光值得游览?”
扶苏给出了旅游攻略:“阎君殿内大部分时间都可以随意观看。大路宽阔光滑,河流笔直方便,树木不多,青石山中有不少隐士,再有,就是四十八地狱有大有小,其中十几座地狱对外开放,哦,进了城往西走,到大路口看到有一个宝货地狱的幌子,哪是唯一一个在城里的地狱,挺有趣的。”
他又从怀里掏出印章,地府的官印揣在身上也不累,四处找了找,地上倒是有不少碎木头块。拿怀里的小手帕出来印了一下:“蜃楼地狱不许鬼魂去看,你拿我的信物去可以入内。”
“多谢。”
葛洪旅游了一大圈,到宝货地狱门口,看到有个小孩正在爆哭着撕书,在旁边一听,这地狱里逼人做数学题,这孩子他爹死心眼,给儿子买了三本。
到蜃楼地狱门口就闻到一股桂花糖饼的香气,门口的鬼差拦住他:“这里不让人进。”
“我有将作大匠的信物。”
“啊,使我们狱尉的儿子,老先生您请。”
进去一看,这哪里是地狱?好似天宫一样。不谢之花、长春之草、常挂果的果树之中安插着琼楼玉宇,曲折回廊、雕砌的粉白高台。
回廊下放着大大的水缸,看到一个身披薄纱的美人在回廊下走过,木屐踩在地板上,声音竟然不同。水缸中的水多少不一,竟能在这里走出音节。树上的桃花和桃子交相辉映,梨花下也垂着梨,又大又红的樱桃在枝头轻颤。
盛开的牡丹、爬墙的蔷薇、幽香的茉莉、大团火红的芭蕉花、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湖中盛开着荷花。
十几位打扮各异的美人正在假山上把酒言欢,有人身裹珠翠,有人斜披虎皮,有人穿了朴素的黑衣,不做装饰,也有人浑身上下裹在一团云雾中,上露出头和手,下露出一双脚,更有人穿了最朴素的葛衣,咔嚓咔嚓的吃梨。虽然看的不全,但好像都很美丽。
狱卒抬手撸了一串樱桃:“哪位穿黑衣的就是我们狱尉。”
那身着黑衣、腰佩一把异域弯刀的美少女讶然:“你是谁?来此何干?”
葛洪想我好像是来地狱参观的,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到这里了。他如实一说。
黑衣美少女吕雉笑了起来:“是我儿子给你的信物,年轻人不必害羞,过来与我们同饮。我为你引荐诸位姐妹。”
趴在桌子上的朱砂痣阎君抬起头:“唔?”
吕雉真把他忘了,这位阎君打着视察地狱的名义带着师妹溜过来,一口酒没喝,一口点心都没吃,往桌子上一趴就不吭声了。“还有这位陛下。”
在座的有前来视察的阎君,和这位阎君没关系的阎君夫人、阎君的女儿、还有朱砂痣阎君的两名小师妹,三名狱尉,郭圣通、妇好王后和她拽过来的刘娥、孟光,孟光拽过来的蔡文姬。
葛洪有点茫然:“这里是地狱吗?”我只知道人间政治黑暗,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事情极多,地府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吕雉笑了笑,指着湖中和房檐下的水缸说:“这里都是有罪的鬼魂,在此受苦。蜃会让他们始终停留在生前施害的那一刻,只不过过去杀人的人,要被自己杀,过去吃的人,要看着自己吃了自己。那些施暴的恶棍,也要被他自己强行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