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放,别停。”
刘欣笃信天人感应学说,就算自己被踩在地下,还是理直气壮的说:“《尚书》讲君王是年,卿士是月,大尹是日,百姓是时。倘若被统率的关系没有变更,朝廷一片清明,五谷就会成熟,国家就会太平。倘日、月、岁、时的关系颠倒,国家就不安,五谷不成熟,风雨不顺畅。”
“阴阳家讲君主的仁德能影响天气变化。孔子撰春秋重灾异,正是因为这个。”
刘欣认真的像是一个准备花八万块钱买治病床垫的老人,又像是一个打算切胃减肥的50KG少女,诚恳的失去理智,狂热的笃信一种理论:“君王的行为会感与上天,天不能说话,只能根据帝王的善恶降下应人,警告人。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汉德因为吕后专权、巫蛊之乱、去母留子、霍光被灭满门、历代皇帝穷兵黩武、苛捐杂税盘剥等事衰败殆尽!昭帝就无子!宣帝、元帝、成帝均有不当之处。”
刘病已又被震惊了,喃喃道:“好小子,敢骂我们缺德?董贤捅的是他的屁股,怎么能伤着脑子?”
许平君嫌他说的太下流,皱着眉头看向别处。她简直不想再听、再看这里发生的事。
赵飞燕乐了起来,鼓掌叫好:“说得好!”
我还以为你会辩驳,居然理直气壮的承认了?
刘彻挽起袖子,转身拿了一把刚做的扫帚,没舍得拿新扫帚打人,回去抄起旧的秃扫帚,心说一会我就把这玩意戳你嘴里去。他信巫蛊,用董仲舒,但是不怎么相信这套。
刘欣还在宣传自己的理论:“君王对待上天,就该像臣子畏惧君主一样!堂堂如天,默而无声,潜而无形也!!!”
汉武帝没有多少耐心,一扫帚疙瘩抽在他脸上:“闭嘴吧!这些和你禅位给男宠有什么关系!”
“因为革天命啊!”刘欣的鼻子都被打歪了,流着眼泪伸长脖子,宛如期盼回归传销组织的无知青年,大声叫嚷:“上天认为汉朝气数将终,将要改朝换代!我自登基以来身体一直不好,先改了年号,改国号为陈圣刘太平皇帝。陈为舜后,刘为尧后。以舜带尧。可是不好使!我本想抢先一步禅位给异姓的可信之人,合乎天命之后再让他禅位给我。当时有人拦住了,朕没有做!是赵飞燕存心诬陷啊啊啊啊!”
赵飞燕无辜的挠了挠脸,喃喃道:“你管这叫诬陷吗?”
地府·帝镇第一次发生聚众殴打某人的事件。
祖宗们围上去把他一顿狂踹,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脚上。
刘奭没挤进去,只好踩他露在人群外的脚。
刘欣的惨叫声被那些嘈杂的、听不清楚的怒骂和咆哮声碾压的连个渣都没剩下,汉朝的列祖列宗狂野的把自己的怒火和震惊像倒垃圾一样伴随着狠踹,疯狂倾泻在他身上。
他们实在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皇帝,都说聪明莫过于帝王,好家伙,这家伙直接等于世上最大的大笨蛋。别说是帝王了,就算是随便一家店铺的掌柜的,能因为生意不好自己身体不好,就连着铺面、家产、货物和商号一起送给男朋友吗?不能吧!
赵飞燕被她抱的喘不过气:“合德,你松手吧,我现在挤不过去了。”
赵合德仍然不撒手,整个人贴在姐姐身上:“姐姐想我吗?”
“想啊~”
刘骜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刘欣挨揍,抽空歪了歪头问了一句:“想朕么?”
“自然是思念陛下。”赵飞燕低声问妹妹:“真的是列祖列宗?”看他们群殴一个人的样子,和过去见的那些地痞流氓好像没什么区别呢。
赵合德咯咯笑个不停:“姐姐您不知道,在这儿帝王和凡人没有区别,你瞧,一样要自己盖房子,自己种地。只是没有地痞流氓,也没有苛捐杂税和流氓。”
赵飞燕这就放心多了,轻声问:“我怎么看他们不像传说中那么聪明?”
“因为呀,刘欣实在是太傻了,把他们都吓着了。”
许平君看着丈夫也在那边抽空往里踹,就慢悠悠的走过来:“咳,我是宣帝的许皇后。”
赵飞燕看了过去,挑眉,没想到让宣帝一片痴心的许皇后居然是这样普通的女子,不算是花容月貌,也不像班婕妤那样带着一股子清高傲慢的劲头。
她福了福身,脸上带着笑:“许皇后您有什么吩咐,别是来问罪的吧?生不出孩子来,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许平君摆了摆手:“你想多了。王氏……我和霍成君之后的王皇后还在么?好长寿啊。”
赵飞燕偷偷松了口气,拎起来的气势也搁下了:“我被封为婕妤的时候,孝宣皇后就驾崩了。”
在旁边默默围观斗殴事件的贯校尉说:“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留下。她惦记刘奭,又不想被困在这里不能随意出入,就又换了个法子,在地府做工,每隔几个月来看看刘奭。”
许平君微微一怔,就明白了。
丈夫和她不恩爱,抚养大的儿子又是自己的亲儿子,在人间时刘奭完全是她儿子,到这里我们母子团圆,她觉得尴尬。说的也是,若不是夫君和我恩爱,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赵飞燕偷偷打量她,看来看去,也不明白宣帝爱她什么,看起来就是一个挺普通挺温和的妇人。
那边别人都骂的累了,刘邦大叫:“你他妈的就算脑子里进了屎,非要信什么狗屁天人感应,要禅让给别人,也改选一个能攥在手里的女人!你没媳妇么?你不会倒手给她,再让她倒回来给你么?”
不只是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刘欣愣住了,就连其他人也愣了,哎?还能这样啊?高祖真不愧是……有吕后这样一位临朝称制的皇后。
吕雉轻轻拽了拽嬴政的衣袖,柔声细气的说:“咱们回去吧。”
嬴政奋力压下被人提起母亲绯闻的怒火,斜了一眼许平君,冷哼一声,目视扶苏冷冷的说:“这种打不肖子孙的笑话还没看够吗?毫无新意。”说罢,气呼呼的往回走。
刘邦气的直蹦跶:“你有什么新意?啊,你说说就这种玩意儿能有什么新意?”
扶苏心说不好,父亲要发脾气了。赶忙拉着刘盈追了上去,没心思搭理刘邦,想的是怎么劝父亲别生气。
刘盈:“刘病已呢?”
“不管他,先让他打人去。”
刘邦徒劳的嚷嚷两句,赢秦阵营的人无心搭理他,都跟在气鼓鼓的秦始皇身后往回走。刘邦心里好羡慕啊,你看看人家,失去了皇权,还是被万众簇拥,令行禁止,再看看我!我就是跟你们这群小崽子太客气了!
他没想到,当年胡亥先被当成大牲口用,负责刨土和拉车,到后来还被扔在油锅里炸的熟透。
许平君这才对赵飞燕说:“那位便是秦始皇,你别在提蓼毐了。”
赵合德幽幽的补充道:“还是咱们这儿的长官。”
“啊……”赵飞燕蹦起来:“娘呀!秦始皇怎么也在这儿!我以为,我以为各个朝代之间不住在一起呢!他那边人不少,势力好大。多谢许皇后,以后再也不提了。刘骜?”
刘骜赶忙应声:“哎,让我干什么?”
“你要保护我哦。”
刘骜连忙满口答应:“你放心,我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他伤着你。”一手一个美人搂在怀里,美的魂飞天外。
…
现在人人都穿着窄袖衣裳。过去峨冠博带、垂下长袖不耽误生活,那是因为事事有人伺候,衣服有人帮着穿,吃的喝的都端到眼前摆好还要捧起来递到手里,用什么东西有人去取,每天只要在宽阔高大又干净的宫殿里,端庄的走来走去、端庄的坐下就好了。袖子的长宽不仅能炫耀财富,还能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
现在不一样。屋子不算宽阔高大和干净,干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就不能再穿又宽又长的袖子,要不然袖口就成了抹布。
现在嬴政的袖口只有三寸三分宽,他虽然生气的甩袖子,可是袖子却没有过去冕服袖子那样的气势,让他更生气了。
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闷闷的坐了下去,攥着拳头继续生闷气。如果是别的言语冒犯了他,哪怕骂他是暴君,都可以直接惩罚对方。唯独提起蓼毐……他不想承认自己就是秦始皇,是赵姬的儿子。
吕雉对着扶苏和刘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俩先进去。
俩人都认为吕后让他们进去找骂,又没什么办法,只好悄无声息的溜进去,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嬴政没有抬头,只是目光毫无焦点的看着眼前的桌子。刘盈有点紧张,尽量缩了缩身子,估摸着从这个角度,这个高度……始皇看过来时,扶苏能正好挡住我。好好好。
吕雉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盒胭脂,给嘴唇上补了补红艳艳的胭脂,拿小镜子瞧了瞧,又用指甲捋了捋自己的长眉,抿了抿睫毛。作为鬼,她又紧了紧腰带,把纤腰勒的特别明显。施施然走进去,未语先笑:“臣妾恭贺陛下,可喜可贺。”
嬴政不想对她发脾气,对盟友哪能乱发脾气,可是盟友也不能嘲笑我,忍着怒气问:“喜从何来?”
“汉德已衰,那天人感应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应的不是水旱蝗虫,也不是皇帝无子,而是皇帝的心智。”吕雉笑道:“像是刘欣这样的皇帝,治理的这样的国家,除了灭亡还能如何呢?得是何等雄才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汉朝灭亡之后,地府的形势也会有所变化,陛下有什么打算?”
嬴政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微笑,瞬间就舒服了,站起来拱了拱手:“夫人高见。我还耽与陈年琐事,忘却了你我的千年大计。”
你要是不提这事儿我都忘了,对,汉朝有这样的皇帝,真是汉德衰败,天命将变。人间风起云涌,地府中你我虽然暂时不能夺取天下,却可以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筹划。
他这才有心看她的脸:“夫人好开心,气色都变好了。”
吕雉忍不住笑了:“是啊。我看王家很有可能作乱”
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又有人被送了过来。
一般没啥本事的皇帝、皇后到地府来,都是校尉去接送,今天不一样。今天局势比较乱,韩都尉亲自带着人护送,董贤作为‘被换来的宠妃’送到这里。
韩都尉高声说:“都别吵!都别打了!你们先别动手!安静!退后!”
皇帝们也都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男人准是董贤,刘欣刚死的时候就说好了,要他!称臣献上陪葬品换董贤过来。
“让我揍他!”
“送来就行了你走!”
“都闪开让我抽他!”
韩都尉拿出武器,总算让皇帝们暂时安静下来,简略的交代一下前因后果:“刘欣,你的妻子傅皇后被废自杀,她不愿意再见你,不来。董贤被王政君问罪,和妻子一同自杀了。先带他来见你一面,他若愿意留下,一应条件按宠妃给,他若是要去投胎,地府也不强留。”
皇帝拿称臣和陪葬品换的是一个额外的名额,不是地府直接把宠妃的魂魄卖给他,阎君不做人贩子。
董贤踉踉跄跄的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勉强是个人形,看脸还认得出来了刘欣,大哭道:“陛下害我。”
第45章 男宠+平帝
董贤抱着刘欣痛哭:“陛下害我。。”
汉朝的皇帝们表示想打死他。这男宠在这儿放什么屁呢?皇帝宠幸你——即便是刘欣是被‘幸’的哪一个,也是皇帝宠幸他——给你高官厚禄, 让你这小废物位极人臣, 你有什么可哭的?谁让你当了大司马却不干正经事。
真养过男宠并自认没耽误朝政的刘恒和刘彻格外激动, 打算把他好好打一顿,这几天只能揍到刘欣, 董贤和猜的差不多,死的很快。董贤虽然不算红颜祸水,可他比红颜祸水还混蛋呢。
刘邦一摆手, 拦住俩人:“先别动手, 回去呆着去。”
刘彻不打算听话, 他觉得自己被刘欣准备禅让这事儿气的肚子疼,每个月都痛一次的那种。过来几个人拽住他:“先别急。”
“看看高祖要干什么。”
“难道高祖也觉得他漂亮?”
有些没有宣之于口的猜测四下横飞, 显然他们心里想的话都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就觉得……下流。
刘邦瞪了他们一眼, 他也有过男宠, 但只跟人睡觉、给赏赐,连官位都不给。
开国之君知道官位有多重要!
不像某人, 赐了铜山给男宠, 更不像某人, 让男宠用皇帝的车驾。
现在汉哀帝只有脸和脑袋是完整的, 身上伤痕累累, 虽然在帝镇中受的伤恢复的很快,那也架不住一直打。早上受的伤到现在已经痊愈了,他却心有余悸, 觉得自己是个碎掉的木偶。
赵飞燕和赵合德手挽手的走出屋子,在旁边看热闹,刘骜被她们夸赞吹捧的很懂事,自觉主动的放下手里的活,去抱了席子拿过来铺好:“坐下看。”
赵合德对他甜甜一笑:“陛下对我真好。”
赵飞燕假意争宠:“陛下我要吃果子。”
“我给你拿去!”刘骜万分享受美人争宠,在旁边水盆里洗了洗手,进去拿了盘子,装了一些水果端出来,摆在赵飞燕面前。得到了一个飞吻,就美滋滋的回去继续蹲在地上拔草浇水。
看看祖先们,别看生前如何雄才大略,死后的婚姻关系真是嘿嘿嘿嘿,令人忍不住偷笑。虽然戚姬没来,就算戚姬来了,她一样会被吕后再砍死一样。他们还对卫皇后讳莫如深。谁家像朕这里,一家三口恩爱非常。
董贤抱着他大哭:“陛下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回事啊。您是皇帝,谁敢打您。”
刘欣奄奄一息的倒在他怀里:“你…”他忽然面露惊恐,看着董贤背后,吓得微微抽搐,剩下的几个字含在嘴里吐不出来吞不下去,差点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董贤听背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害怕的缩着脖子,一点点的回头去看。
走过来的是一个英武慈祥的老人,容貌不年轻,神态却很年轻——称帝时已经年过半百的刘邦在汉朝时算得上老人——他笑了笑:“年轻人,你说这个人,害你,他害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