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璐不说话，刘羽溪沉默，电话那端萧离突然也安静了。
视频那端，萧离看到孙璐这边头顶半边药水瓶，苍白墙面，苍白天花板，苍白得就像医院病房。
病房？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说话，孙璐也不想跟他说话。
他今天故意来惹她的。
孙璐：“我要挂了。”
那人没应。
以前他一定会央求，这次似乎有些反常。
等了一会儿，孙璐伸左手挂断通话，白色运动服袖口还有红色血迹，她露了馅却并未察觉。
挂断电话，抬头看药水瓶，药水快滴完了。
“你和他……还在一起啊？”寂静病房，刘羽溪开口问。
她以为经历了白言铮，他们会分手。
孙璐疑惑看她：“为什么不？”
“你爱他？”
孙璐淡笑：“爱吧。”
这么体贴讨人喜欢的男孩，为什么不爱他？
刘羽溪之前被高齐扇了一耳光，左脸颊还涨红，她牵孙璐左TX手，目光湿润：“璐璐，可我……我没办法喜欢他们。”
孙璐皱眉。
“我还是爱你，还是爱你。”她眼泪滑向红肿面颊，眼角漆黑眼线花成一团。
抽开手，孙璐直愣愣看她：“别说了。”
“璐璐，我试过了，跟他们接吻……”
“别说了！”
瞬间，室内寂静，两个人愣怔。
良久。
“去帮我叫护士。”孙璐说。
刘羽溪定定看她，片刻她走出病房。
凝视病房门口，孙璐发呆。
或许萧离说得对，她应该远离她，不碰面就不心烦，看不到才会淡忘。
拔出针头，孙璐穿鞋离开病房，在她还没有回来之前，快点走……
她的车子停在市中心迪厅停车场，孙璐只能打车回家，路上刘羽溪给她打很多通电话，孙璐发短信说先回家便关了机。
打开别墅铁门，家里没人，院子显得格外寂寥。
声控灯随铁门涩顿声亮起，灯光让周旁事物变得惨白。
进到别墅，孙璐直接回房间洗澡，身上隐隐存留啤酒气味。
手不能碰水，孙璐行动有些不便，在浴室磨磨蹭蹭了很久才返回床上。
看右手腕，一圈又一圈纱布围着，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再打网球了。
关灯睡觉，半梦半醒。
雨滴砸向窗户，淅淅沥沥。
梦里她还在想雨后铁门上的三角梅又要落多少花瓣，明天大门肯定又铺满浪漫的玫红。
“孙璐——”
呼喊声，雨声，狗吠声齐响。
是谁站在雨里？
“孙璐——”
孙璐猛然睁开眼睛，赤脚跑到窗户，黑色铁门前，他果然站在那里。
跑出房间，下了楼，孙璐撑一把伞走向铁门。
他穿一身黑色外套，于这雨夜更显冷寂。
隔一道门，两人身体靠近。
“你怎么来了？明天不用训练了？”孙璐一边打开铁门一边问他，言语不含责备。
右手不便，孙璐拿左手开门，动作笨拙，耽误时间不少。
她穿一套睡衣，手腕纱布掩藏在衣袖里，萧离看不到任何异样：“你怎么关机了，你存心想吓死我是不是？”
铁门打开，他没有抱她，也没有进到伞里，头发肩膀早被雨水淋湿，他不想把潮气带给她。
关上铁门，两人回到别墅。
别墅玄关，明亮灯光下，萧离抬孙璐下巴仔细端详。
脸没瘦，就是白了点。
拿前额顶她额头，额头没烫，也不是发烧。
可是血迹怎么来的？
兜孙璐转了一圈，没发现异样，萧离开始解开孙璐睡衣纽扣。
孙璐全程懵逼：“干什么？”
明明昨晚才刚要，现在又兽性大发不成？
抬头看他，他身上还穿湿漉漉外套，黑色短发被雨水淋湿，此时无精打采垂在光洁额前，雨水顺他发梢滑过脸庞，又顺沿他凸起喉结滑下。
打掉解开她纽扣那双手，孙璐怒视：“把湿外套脱下。”
萧离安静看她。
于她威逼目光下，他脱下外套粗鲁擦拭头发，然后将外套扔在地上。
现在身上干爽，他可以抱她了。
把她搂在怀里，萧离问：“璐璐姐，你哪儿不舒服了？”
他声音低沉，没有以往清朗。
轻轻拉扯衣袖，孙璐说：“没有。”
随即萧离抱起孙璐，把人带到沙发上，继续解开她衣服。
哪里，她不说，他自己看。
孙璐仰躺在沙发上不让他解开衣服，拉扯间触到伤口，孙璐抽气一声，萧离心口紧缩：“哪里？”
一定瞒不过，孙璐定定看他：“右手腕。”
拉开右手腕衣袖，那里包一层厚厚纱布，萧离喉咙干涩：“怎么弄的？”
孙璐在想要不要如实告诉他。
“是不是谁弄伤你？”他趴在她身上，眼眸漆黑。
孙璐紧抿唇。
“说话！”
一声怒吼，孙璐吓了一跳。
印象里，他吼她的次数并不多，这次她竟然不想责备他。
“不是，是自己摔伤的。”
他不需要介入这件事，他只要专心回省队练球。
“是吗？摔伤？”萧离审视她：“你把细节告诉我？”
“打球的时候摔到手腕。”孙璐漫不经心。
“你说谎。”
打球摔倒怎么会有那样的血迹……
他犀利目光仿佛能看清所有，孙璐慌乱：“我只想要你抱我、安慰我，宝贝。”
萧离犀利目光变得柔和，他趴在她肩头，声音听不出情绪：“那谁来安慰我？我心还揪疼着，他妈谁来安慰我？”
紧紧抱他，在她受伤时都不感到一丝委屈，现在到他怀里鼻子却酸了。
孙璐讶异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
“孙璐，你最好编个好点的理由安慰我。”他咬她肩头，却不感到疼。
孙璐：“……”
酝酿片刻。
“晚上跟俱乐部朋友去迪厅，然后……我的伤不算严重，倒是那男被打很惨，估计脑震荡。”
孙璐显然避重就轻，心里感慨为什么到头来反倒是她要安慰他了？
“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得了吧，还问要名字。”
“就问问。”
“高齐。”
“嗯，以后别去迪厅那样的地方，都是渣女去的，我不想你更坏了。”
“……”
“嗯？答应我。”
“嗯。”
哄着哄着，孙璐把人哄回了房间，哄回床上，哄到一张被子下亲亲摸摸。
第二天黎明还未来临，萧离要走了，他要去火车站，去另一座城市。
走前，凌晨五点他去厨房做了早餐，是不稀不稠的瘦肉粥。
走后，他在餐桌摆上早餐和一张白色纸条。
纸条上字迹刚劲有力。
——我爱你。
第67章 无助恐慌
下午两节大课，院系几个班一起上。
课间，孙璐坐角落拿手机玩小游戏，几个女生在身后窃窃私语。
“好久没见到萧离，他到底去了哪里？”
“对啊，每次大课都指望偷瞄他几眼，但他每次都不来。”
“好像听说他放弃学业去省队打网球，嗯，为了一个女的……”
“哪个女的？”
“好像叫孙璐。”
孙璐，这名字有点耳熟。
注意到前一排安静玩游戏的孙璐，女生们安静了。
当事人就在这里，她们再不敢提起萧离。
下了课，孙璐直接去网球场。
下午四点，球场最热闹时刻，过段时间有全国高校网球团体赛，每个正式队员都进入紧张备战中。
孙璐坐在休息区仰头看天，天蔚蓝，白云飘悠，天气清朗。
球场上风声、球员们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网球和球拍的撞击声……所有她熟知的声音，莫名让她心安。
看了看手腕，十几天了，伤口几乎完全愈合，很快她可以再次拿起球拍。
发呆了一会儿，刘时渝拿两瓶水过来，往空中一抛，孙璐顺利接住。
“手好了吗？”刘时渝坐过来。
孙璐扭开瓶盖：“嗯，可以打球了。”
“别急，手完全好了再打。”
两人并肩坐在球场边，望向球场一个个精力充沛的成员，两人沉默了很久。
“真的打算要单飞了？”孙璐看他。
刘时渝仰头喝水，目光停留球场上：“嗯，等今年毕业拿到大学毕业证，就请私人教练专职打网球了。”
“祝你好远。”
“谢谢。”刘时渝淡笑，转头看她：“法网公开赛在法国巴黎举行，一起去看吗？”
看球场上来回穿梭的浅黄色/网球，孙璐想了想，说：“好啊。”
傍晚五点，校园广播之声传来，男生们停止练球，一齐勾肩搭背去学校食堂。
孙璐拿球拍练习发球，十几天没打网球，右手生硬了不少。
“璐璐，你伤好了？”江澜走过来。
孙璐继续发球：“好了，再不活动就要发霉了。”
“我来陪你打。”江澜走去球场对面。
孙璐无声应允。
还没完全热身，两人毫无进攻性来回击球，陈紫希和杨珊则一屁股坐球场边观战，没有人注意球场铁门走来几个背网球包的年轻男女。
站中央女生大眼睛尖下巴，嘴里咀嚼口香糖。
她身边站一个黑人小伙，个子高挑，肌肉发达。
“孙璐，我又来了。”站在网柱边，姜媛用口香糖吹出泡泡：“别来无恙？”
停止发球，孙璐对上姜媛视线。
“我的萧离呢？”姜媛嬉笑，她走向孙璐步履轻盈：“为什么我每次来他都不在？”
“怎么就是你的萧离了？可不带你这样厚脸皮的。”杨珊讥讽，陈紫希帮腔点头：“明明是我们璐璐的萧离。”
“而且他也不想见你。”想到昨天视频通话，萧离说以后再不想见女生，孙璐想笑。
他昨天收到一大箱快递，里面全是大牌衣服鞋子，那是孙璐给他买的，他说他感受到女朋友包养的气息，然后生气地挂了电话。
啧，以后再不想见女生，看他晚上还打不打电话过来。
三个人轮流炮轰，姜媛不恼：“行，今天来不是为了萧离。”
说完，她转身从包里掏出剪刀：“来吗？打一场，谁输谁丑。”
剪刀不大，看起来却锋利，孙璐扬眉：“怎么玩？”
“输了剪头发，男人头。”
孙璐有一头黑色秀发，发尾处卷几个大波浪，她发质很好，使得冷艳气质凸显，要是剪了头发，还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反观姜媛，长得气质不错，栗色长其实发功不可没。
拿头发做赌注是小事也是大事。
“来吗？”姜媛问。
她目光满含挑衅，孙璐不语。
“璐璐，你手才刚好，别理她。”陈紫希走过来拉住孙璐。
姜媛笑容意味不明：“受伤了？真的假的？”
自从上次没有结果的网球赛后，姜媛一直心有不甘，来F市这么久一直没遇到好的对手，而孙璐全然激起她的斗志。
孙璐低头看手腕，玻璃刺伤痕迹已经淡化很多，手腕活动没什么不便，打比赛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她也好久没打了，手痒了。
走向球场另一半，孙璐：“来。”
姜媛舔咬嘴唇，几步进入球场。
杨珊担忧：“真的没事？”
江澜：“应该吧。”
第一局，孙璐发球。
孙璐发球快很准，姜媛想破她发球局显然困难。
场内，孙璐每赢得一球，杨珊和陈紫希都会高兴跳起：“比分1：0”
孙璐领先。
校园广播之声音乐响起，民谣风悠扬歌声跨越球场，去往天边灿烂夕阳处。
“砰——”
“砰——”
球场上只有单调击球声和球鞋摩擦地面声音。
“砰——”
“比分4：2，孙璐领先。”
姜媛用护腕擦拭脖子上细密汗水，眼睛直定定看向孙璐，嘴唇抿成紧绷直线。
为了这次比赛，她苦练这么久，她甚至请私人教练针对性训练，却仍旧无法搬回局面。
下一局，姜媛发球。
拿衣服擦去掌心细汗，姜媛捏起一颗球抛向空中。
身体毛孔舒张，不服输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砰——”
球飞出去，速度太快，孙璐引拍击球，碰撞间，球拍弹出场外。
“15：0”
甩了甩右手腕，孙璐皱眉，就在刚才回球的瞬间，手腕像是神经拉伸到极致般刺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