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正觉面前一暗,抬头便看到一个乞儿装束的人,她倒也是真的心慈,只是弯了弯眼睛,“可是有事?”
那乞儿表情微微挣扎,还是说道:“夫人,我要捐钱。”
“哦?”王夫人润了润笔,“你想捐多少,我这就帮你记上。”
“一、一两银。”
“咦?”王夫人几欲怀疑自己的耳朵,却见那人果真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王夫人镇定下来,“你的名字?”
对方摆了摆手,“不必记,不必记!”王夫人点点头,写下了无名氏。
旁观的有君瞪大了眼睛,“什么嘛,呿!借花献佛?”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见王夫人站起身,递给乞儿一张符,乞儿有些无措,“夫人,这是?”
“这是从伽耶神那求来的符,灵验的很呢。”
有君的背影一顿,骤然转过头去。
乞儿尚还有些茫然,王夫人还在笑着说,“以后你若饿了,也可以去伽耶庙,那里可以免费提供膳食。”
乞儿眼眶一红,霎时向她长拜一礼,“夫人仁善!”
有君先是愕然,随即快速转身,向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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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郁寒光认不清人脸,主要还是因他小时嗜好看书的缘故。
搁在现代,他就是一个轻度近视,看其他人就只能瞧见一个轮廓,看谁都是模糊版。
初见时他仅能根据一些特征来分辨,比如叶振的大胡子、大高个,等到熟悉之后,他又能通过声音来识别对方的身份。
但是显然,无论是学尔还是子奚,都不属于这个范畴。
学尔提在半空的心瞬间放下,她转向子奚,“陈姑娘,回见。”
子奚朝她点了下头,不敢久留,姿态娴静的退了下去。
郁寒光收起剑,奇道:“这就结束了?”
“是啊,”她连忙跳下亭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郁寒光本就等得不耐烦,这提议无疑正中他的下怀,他登时扬眉,“那走吧!”
子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确定安全后,才上了另一辆马车,前往七星阁的根据地。
学尔往日不曾留心,回去的一路上才发现这个国度虽然在政体和文化上与中国古代相似,却有一个大不一样,就是神佛盛行。
打个比方,路边小小的一座庙都有数量繁多的信众,甚至小到贩夫走卒,大到世家贵族,还个个都满怀虔诚。
马车哐擦哐擦的摇晃,她忍不住问:“师兄,你信佛吗?”
郁寒光扬了下眉,“不信!”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怎么,你信?师父可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
她连忙摆手,“我自然不信,只是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多人信呢?”
郁寒光扬起马鞭,“啊~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沟里走出来的乡巴佬,少见多怪,在这里信教可是一点都不奇怪,不信教才奇怪。”
学尔被他说的一愣,不禁若有所思。
回到刘府后,她跟岑宝琴说想要看书,岑宝琴几乎对她无所不应,当下就带着她去了书房。
岑宝琴和刘槐皆是爱书之人,书房里的书品类众多,上辈子的她自然也“看”过书,不过多是让丫鬟给她念游记,见她看着满书柜的书一筹莫展,岑宝琴掩袖笑了,“你想看什么书,娘给你挑?”
她这才意识到岑宝琴涉猎极广,可不就是活体百科,她立刻挨到岑宝琴身边,“娘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信神佛呢?”
岑宝琴虽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尽心回答了她。
原是前朝因为神佛盛行,有不少青壮出家,留下大量良田无人耕种,皇帝老儿大怒,进行了一次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
只是因为神佛论经过几十年的宣传,早就深扎在百姓心中,此举引起民众的大肆反弹,本朝的皇帝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私下与各个宗教的首领会面结交,最后得人心者得天下,就此推翻了前朝。
当今天子在建立政权之后,为了不受人非议,对各个宗派便抱持着宽和的态度,对各种传教行为几乎从来不加管束,各个神佛就此在这个国家遍地开花。
学尔微微愣神,原来这神佛盛行居然还是天子睁一眼闭一眼的结果,但她仍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像她这样的无神论者,就是有人上门来传教她都不会理会,她忽然问道:“本朝有科举吗?”
岑宝琴有些纳罕她为什么问这个,“自然是有的。”
“那,如果普通人想念书,束脩是多少银钱?”
“普通人?”岑宝琴想了想,“想必是没几个普通人吧。”
经过岑宝琴的解释,学尔这才了然,原来本朝虽然看似蒸蒸日上,但普通的百姓几乎没有什么上升渠道。
虽然本朝也有科举,但能学到知识的普通人却少到可怜,因为这里念书不仅要钱,还要知名人士写推荐信。
如此高的念书门槛,经过几代的传承,贵族依旧是贵族,平民任是再如何能干也依旧是个平民,百姓们的生活没什么指望,只能寄托于宗教。
“我儿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
她连忙挽住岑宝琴的手臂,“我原来住得偏僻,到了扬州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当然得先了解情况,免得日后出了洋相。”
岑宝琴想想也对,“不过你的养父母倒也不是一般人,我儿能认得字,还要多谢他们。”
啥?谢七星阁吗,那还是算了吧?
岑宝琴见她表情排斥,适时转了话题,“我前几日让绣阁做的衣服到了,我儿去试一下给我看看。”
她也巴不得揭过此事,立刻点头。
此时换回自己衣服的子奚也回到了客栈,进门后却见几人面色凝重,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君当先熬不住的跳起,“你一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作者:补昨天,有点卡,码的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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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宴会
身为武林魁首,虽然不需要文官那样需要天天点卯,但刘槐也有不少俗务要忙。
比如时不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让他“主持公道”。
习武的人虽多,但也不是个个都走得正道,也有不少武林败类恃强凌弱,要是告到官府,人家还不一定抓得到人,只能找刘槐解决。
所以刘槐看似是一个武林魁首,但若是不开那些武林大会,平日里干得都是这些社区调解的工作。
端坐在椅子上的刘槐勉力保持着微笑,“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座下一个柔弱的女子呜咽着哭了起来,“求刘大侠为小女子做主啊,那杀千刀的胡飞兴始乱终弃,小女子实在是没法子了!”
刘槐轻叹了一口气,倍觉心累。
胡飞兴是前魁首之子,因为有其父的背景撑腰,兼之学到其父的七八成武艺,平日里横行无忌,就连其父也管教不了他。也正是因为教子无方,前魁首这才觉得颜面无光,自发传位于刘槐。
而刘槐在这位置坐了这么些年,也不知是第几次听到了这个名字,个个都要他做主,他也的确是做了几回主,但代价是胡飞兴对他几乎是欲生啖其肉,水火不容。
“你让我做主,那你知道那胡飞兴家中有多少女人,你若是因我进了他的门,只怕他更不待见你。”不是他吓对方,实在是胡飞兴前些年惹下不少风流债,后院都快被挤满了。
女子面上一凝,随即垂首,“小女子不求名份,只是不甘被白白玩弄,事已至此,若是他给出相应的补偿,小女子在此地实在活不下去,只能背井离乡,到别处从头再来。”
刘槐点了下头,为胡飞兴擦屁股的事他也没少做,当下给了她一些钱财,女子道着谢离去。
郁寒光在门口同女子打了个照面,一眼撇到对方眼角的泪珠,当下心中了然。
走进堂室便瞧见刘槐在头痛的按额角,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想也不想的问,“师父,又是胡飞兴?”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么大能耐?”刘槐吐出一口长气,胡飞兴之所以纨绔,便是因为其父对他几乎是溺爱,因而他出手相当阔绰,有几个穷人家的女儿能忍得住这样的诱惑。
“厉害啊!”郁寒光禁不住望了下女人的背影,微拧起眉,“不过得罪了胡飞兴这个小人,只怕我们麻烦多多。”
刘槐半阖眼睛,“本就已经得罪了,如今不过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这话说的当真不错,因为刘槐的“多管闲事”,胡飞兴早便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刘槐不做什么,胡飞兴都觉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更何况他还做了那么多,还几乎桩桩件件都是与自己作对。
胡飞兴早便对刘槐恨得牙痒,一方面恨他老爹为什么不传位于自己,害得他现在处处要仰人鼻息,看刘槐脸色。
另一方面则恨刘槐明知自己的身份,却半点未曾特殊对待,弄得他几年间声名狼藉,议亲都受了极大限制,正经的娘子是别想了,妾室倒是有一大把,却也是后宅不宁,让他烦得要死。
什么,这都是他自己的原因?呸!他说是因为刘槐,那就是刘槐的错!
虽然刘槐和胡飞兴关系不瞌,但明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因而胡飞兴也收到了岑宝琴的宴会请帖。
“女儿?”他快意的舒展身体,舔了舔牙齿,咧出一抹满是恶意的笑。
另一边的学尔刚确定了宴会当天穿的衣服,母女两便手挽手去院中散步,等走累了,再停下来歇脚喝茶。
几日后便要开宴,岑宝琴仍有些不放心,一直微皱着眉。
“娘,”学尔剥开橘子,一把喂到她面前,“你吃吗?可甜了!”
岑宝琴笑着咬下,“嗯,的确很甜。”
“不用担心。”学尔低着头,继续剥开黄色的皮,“有你们在,能有什么事呢?”
岑宝琴被她说的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过度紧张,学尔把剥好的橘子显示在她面前,“娘,给你吃!”
岑宝琴望着她的脸,最难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还有什么比她在自己身边更重要?紧绷的肩膀随之一松,岑宝琴揽住她的肩膀,“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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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宴会当日,一大早,丫鬟们便忙得跟陀螺似的,学尔也被早早的挖起梳妆打扮,再推出去待客。
这个朝代的男女之防不算是特别严格,男女之间是可以同桌吃饭的,但这次的女客中不仅有武林人士,还有大家闺秀,岑宝琴便把女宾和男宾分到了两处。
学尔被岑宝琴拉着见客人,“这是知府夫人,也是娘的手帕交,这是她的女儿……”“这是方女侠……”“这是……”
个个不是说恭喜,就是夸她颜好气质靓,她只能矜持的抿起一抹微笑,状若高冷,实际上她的记忆力容量已经彻底告罄,满脑子混乱的线头,咦,这谁?那又是谁?!
“这是前武林魁首的夫人,姓李。”
她条件反射的扬起微笑,“李夫人好,请往里面请。”
李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上出现满意的表情,这让她产生微妙的不适感。
“岑夫人,你女儿可真漂亮,看着像你外子多些。”岑宝琴虽然也不是很想答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也笑了笑,“谬赞了。”
“哎呀,不知道她许亲了没有?”
“李夫人,”岑宝琴的笑意消失,几乎是咬着牙回应,“小女找回来才没几天,并不着急出嫁。”
李夫人落了个没脸,勉强笑道,“哎,我也是关心,这么好的姑娘,可耽搁不起啊。”
岑宝琴忍了忍,最后扯出一抹讽笑来,“有心了,这件事我们自有主张!”
李夫人被她一刺,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讪讪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心中抑抑。
李夫人愁啊,她那宝贝儿子到现在还没娶一个正经娘子,还没生下一个孩子,想想就怄。
在她看来,若是能和刘家结亲,那是门当户对,有百利而无一害。啥,刘家的想法?嗨,先攀上试试么,万一,人家就这么瞎了眼呢!
眼看客人来了不少,差不多要满座,王管家派了个丫鬟过来禀报,“陈姑娘来啦!”
“陈姑娘?”岑宝琴一下子便想起来,“你的闺中密友?”
“对、对。”学尔点头,岑宝琴还没见过“陈姑娘”,便挥手让丫鬟带上来。
子奚很快走了过来,偏生岑宝琴对女儿的好友起了兴趣,一时想跟她们聊聊,“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两人对视一眼,“小时候。”“北上的路上。”
他这次的声音倒是清亮许多,不辨男女,不对,为什么他们的答案不一致啊!
岑宝琴皱起眉,学尔赶紧再与他对视一眼,他无辜的抿起笑,她立刻回头,咳了一声解释。
“我们是在途中偶遇,后来发现原来我们小时候还见过一面,着实有缘的很,这才成为朋友的。”
“原来如此。”岑宝琴后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学尔再不替子奚回答,免得错漏百出。
子奚因为记忆力极佳,几乎博览群书,岑宝琴问了几个问题,立时对这位“陈姑娘”升起莫大的好感,“有你在尔尔身边,我便放心了。”
子奚福了一礼,“伯母,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就座了。”
“去吧。”岑宝琴也推了学尔一把,“我这里暂且没什么事,你陪着陈姑娘。”